作者:木羽愿
程修单手插在白大褂里,略诧异地挑挑眉,“所以你到现在也没问过她,当时为什么突然把你拉黑了?”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毕竟这人是裴时隐,从小高傲惯了,怎么可能会主动提起当时被人拉黑删除的事。
宁可在暗地里步步筹谋算计,也不肯当面开口说一次喜欢。
男人俯下身,动作很轻地帮她把身上的被子掖好,语气听不出情绪。
“没有。”
他已经不想去深究当初她为什么要离开,就算她曾经真的对季言忱动过心,他也不想再去在乎,只要现在,和未来,她都在他身边,就够了。
这时,程修想起什么,目光担忧地看着他,提议道:“你前阵子出车祸的伤还没好全,又整晚没睡,要不先在这里歇歇。”
铁人的身体也没这么打的。
裴时隐直起身,西裤已经浮现出几道褶皱,侧脸轮廓冷峻分明。
“不用。”
就在这时,门被轻敲响,打断二人的对话。
“院长,裴总。”
医生走进来,语气沉重:“裴老先生,就在刚刚,去世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休息室里安静了片刻。
刚刚不经意泻出的温柔已经彻底看不见了,似乎只是短短几秒后,男人闭上眼,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涩,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沉稳重的模样。
他没有时间沉溺在失去亲人的伤痛里,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男人的嗓音哑了几分,却依然冷静,吩咐身后的助理。
“通知公关部,封锁好消息,明天发讣告。”
离开之前,裴时隐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睡颜。
他低声说:“等太太醒了,送她回去。”
“是。”
-
次日下午,裴氏集团总部大楼,临时召开本月的第二次股东大会。
足以容纳几十人的会议室内,灯光冷清清地打下,一排黑衣保镖整齐站在一侧,无人敢缺席。
“时隐啊,老爷子的遗嘱都还没公布,急着开什么股东大会。”
翻开面前摊开的文件,正悠闲说话的老人瞬间脸色一变,声音戛然而止。
这时,旁边的股东也看清了文件里夹着的证据,整间会议室内顷刻间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静默了片刻,主位上的男人才缓慢开口。
“财报造假,私收合作方贿赂,采用不合监规的消防设备,二叔是还觉得这些不够?”
被称为二叔的老人是裴家旁系之一,因为年纪大,手握一部分集团股份,也是裴氏集团房地产业子公司的总经理,这些年仗着和裴仲卿关系近,明里暗里牟利不少。
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桌面,轻微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下被放大,折磨着人的神经,仿佛有无形的压力一阵阵袭来。
原本以为裴时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想到,目的却是攒到今天一并连根拔起,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坐在位子上的高层们顿时人人自危,互相交换了眼神,额头上纷纷冒出了虚汗,没有人敢开口替他解释辩驳。
被这么当面戳穿,坐在次座的老人一拍桌子,老脸的皱纹都有些狰狞起来,没想到裴时隐会突然在股东大会上撕破脸。
他顿时勃然大怒,试图用长辈的身份控制局面:“裴时隐,我是你二叔!现在老爷子刚走,尸体还没凉呢,遗嘱都没公布,你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我们裴家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原本在他眼里,裴时隐不过是个靠着裴仲卿宠爱,年纪轻轻才得以掌权的毛头小子而已,想要动摇集团盘根错节的根基,还早着呢。
可直到男人站到身,缓步走到他面前时,他才发现,对方已经比他远高出一个头不止,气场更是可怖。
男人微微俯下身,用那双漆黑的眼摄住他,眸中深不见底的冷戾之色,不加掩饰。
老人不禁打了个冷战,没想过裴时隐会做得如此决绝,丝毫不留情面,被保镖控制得双腿有些发软,就听见男人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反问。
“那你又算什么东西?”
听见这句,他顿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
辱骂的话没有机会说出口,已经被保镖拖出了会议室。
很快,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短短一场会议,却肃清了所有裴氏集团残余的蛀虫,公司里的股东自然也心知肚明,裴时隐选择在此时动手,有裴仲卿去世的新闻能稍作遮掩丑闻,这已经是最大程度降低了负面影响。
所有在背地里动过手脚的,上至管理层,下至职员,降职的降职,辞退的辞退。
股东们并没有发出任何异议,当然也不敢,后背冷汗涔涔,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间,原本对晚辈的欣赏,而现在,已经悄无声息转变了畏惧。
是对上位者的畏惧。
-
裴仲卿的突然去世,消息震惊了整个北城。
一切发生得很快,即便裴时隐提前做出了控制,股价依然受到了波动,还有媒体日夜蹲守在家门外和裴氏集团门口。
与此同时,不知是不是背后有人推动舆论,一时间北城里流传出无数言论。
心狠,冷漠,只顾及利益不念亲情,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
为了稳住公司和舆论,他一个人承担了所有骂名。
也有人评价,经此一事后,男人才算是真正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至少,已经让大多数人甘心臣服。
而裴时隐似乎并不在意外界的这些评价,他依旧如常地前往公司,处理遗嘱。
股东大会结束后,男人的身型看起来更加瘦削冷冽,让人不禁更想退避三舍。
葬礼的举行是在一个阴天,天空阴沉,似乎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墓地前,撑开的黑伞像是朵朵黑沉的云,淡雾弥漫,在烟灰的画布上涂满暗色。
裴时隐母亲拍戏的山上因为暴雨突遇泥石流,山路被封锁,夫妇二人一时半会儿无法赶回参加葬礼。
滂沱大雨下,每个人似乎都想尽量离那块墓碑远一点。
傅思漓看着不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同样穿着纯黑色的西装,可背影却让人觉得格外孤寂遥远,像一座沉默的山。
而男人的身旁站的是裴时欢,女孩哭得伤心,肩膀不停抖动,最后被他揽进怀里,用他的方式无声安抚着她的悲伤。
只是这样看着,她的心脏也开始隐隐作痛。
裴老爷子虽然没有直系血亲,但裴家还有不少旁系亲戚。原本大家都想趁着老爷子离世,看看能不能在集团中分一杯羹,此刻却是不敢有任何动作了。
葬礼结束后,一部分旁系跟着回了裴家老宅,在祠堂祭拜后,见裴时隐并不在场,便开始肆无忌惮地闲话起来。
恰巧这时,傅思漓跟在端茶水的佣人身后一同进来,就听见几个人低声议论的声音。
“说白了也不过是养子的儿子,和我们裴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算什么裴氏集团继承人,不过是仗着老爷子喜欢罢了,要是没了这个身份,他又算得上什么。”
“老爷子的病还一直是程家开的医院照料的,程修又和他从小就认识,指不定是不是他在背后动什么手脚了。”
“你看看刚才葬礼上,他脸上有半点伤心的表情?跟他爸一样,铁石心肠,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
听着这些刺耳的话,傅思漓气得忍不住攥紧了手背,感受到指甲深陷掌心的刺痛感,浑身上下止不住发抖。
下一刻,祠堂门外,温热的茶水飞溅而出,茶杯碎裂的声音响彻四周,把几个老头都吓了一跳,震惊地抬头看向始作俑者。
傅思漓冷冷睨着这群人,语气却不带丝毫歉意。
“抱歉,我手滑了。”
立刻有年纪大的老头拄着拐杖用力敲了下地面,花白眉毛一竖,火冒三丈道:“一个小丫头,仗着裴时隐宠你,竟然敢对长辈这么说话.....”
旁边还有跟着附和的:“就是,裴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黄毛丫头说得算了!”
明明她也年轻,眉眼间却尽是迫人的气势。
“管家,关门送客。”
一旁的管家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保镖围了过来,把几个人毫不客气地架了出去。
闹腾了半天后,客厅终于安静下来,傅思漓坐在沙发上,恍惚出神了半晌,才注意到楼上书房似乎早就没有了说话声。
她努力调整好情绪,问了一个路过的佣人:“裴时隐呢?”
佣人恭敬地答:“少爷刚刚在书房见过律师,然后就去后院花房了。”
傅思漓拧了拧眉,听罢就要出去找他。
见状,佣人连忙唤住她:“少夫人,外面还在下雨,撑把伞吧.....”
可话还没说完,就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跑出了大门,冲进外面密集的雨幕里。
无论外界如何风雨交加,温室花房里,依旧温暖如春,仿佛和幼时别无两样。
一片葱葱郁郁的尽头,男人在给常青藤浇水,那时裴仲卿生前最珍视的植物之一。
傅思漓是第一次见到裴时隐这副模样。
他的眼底是猩红的,是因为一整夜都不曾合过眼,深邃的眉眼间鲜少流露出疲惫的模样,可此时此刻,她却分明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他的疲色,轮廓线条变得更加锋利。
走近些,傅思漓还闻到了尼古丁的味道,她甚至不知道裴时隐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至少四年前和他分开之前,他还没有抽烟的习惯。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只是从不会轻易表露出来,不会宣之于口,像是沉敛稳重的冰山,底下暗藏的是汹涌而沉默的情绪。
更准确地说,是他不能在外人面前展现出一丝一毫的软肋。
傅思漓深吸一口气,心脏却止不住地抽疼着,让她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失去至亲的痛楚,她无法替他分担分毫,也无法感同身受。
好像在这种时候,她什么也不能做。
唯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脚上的拖鞋早就因为外面的雨水变得湿答答的,不方便走路。
可她仍然快步走上前,一言不发地抱住了他。
身前突如其来的柔软,让男人身体一僵。
片刻后,他缓慢地垂下目光,看着她乌黑的发顶,湿漉漉搭在肩上的发丝,是她刚才冒雨跑出来的痕迹。
很快,那道柔软清浅的嗓音从怀抱中响起,语调带着些许娇嗔。
上一篇:军婚发糖:彪悍俏军嫂的八零年代
下一篇:魂穿后,大祭司她成了落魄真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