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虞渡
荀秋没说话,他又问了一次,“荀秋,为什?么没必要?”
荀秋僵硬地转过来,昂首问道,“这还用?问么,我们的关系也好往外面说的呀?”
他慢慢有了不?好的预感,“我们的关系有什?么不?好说?荀秋,你认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荀秋茫然,“就、见面、吃饭,上床的关系啊,friend with benefits。”她看?了一眼两人暧昧的坐姿,艰难地反问,“还能是什?么?”
相亲对?象可不?会在明?确的拒绝后还滚到一张床上去。
薛均的脸一下就白了。
“friend with benefits?”他怔愣着?重复了一遍,看?向她,眼神也慢慢冷下来,“我以为我们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荀秋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却看?见眼前的人嘴角勾起嘲讽的角度,这样的薛均看?起来很陌生,眼神森然,言语冰冷,“你认为不?是,所以你去见了别?的相亲对?象,和人家一起去逛商场,吃蛋糕?”
深邃的眼睛里凝起了冰霜,他看?向她,突然问道,“你和他上床了么?”
“你说什?么?!”荀秋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也是你的FWB么?”他问。
荀秋被气了个倒仰,先不?说他的话有多难听,退一万步讲,他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她?
她推开他,光着?脚站定在地毯上,笑了声,“薛均,你是老?鼠人吗,为什?么总是躲在暗处观察别?人,我和他不?过是一起逛商场罢了,有你和我这样污秽不?堪吗?”
薛均喉间滚动一下,为自己的失言感到不?可思议,“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
薛均低着?头,“我们早点定下来吧。”他拉住她的手,声音变得哀凄,“荀秋,我很喜欢你。”
这句话迟到了整整十二年,可依然给她带来太?大的震撼,原来爱的声音带着?香气,心脏胀满酸涩,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从天灵通向脊髓,荀秋觉得鼻子酸酸的,眼前模糊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角蜿蜒,接连不?断地落在手背。
“荀秋。”他吻向她的眼睛,“嫁给我吧,好不?好?”
荀秋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可是妈妈是肯定不?会同意的。薛均的家庭也许还算其次,妈妈绝对?不?能接受他们长久没有孩子。
经历重重困难之后结了婚,接下来便是无休止地催生。
而薛均他是丁克,所以这种麻烦将伴随她一生。
她犹豫地问道,“那…孩子呢?我们会有孩子么?”
薛均僵了一下,说道,“你也不?想生孩子的,不?是么?”
“不?想就能不?要吗?”荀秋轻轻说道,“这个世界上的事,只要你不?想就可以不?去做吗?说实话,我的确不?愿意结婚,也不?愿意生孩子,可我妈妈是非常传统的人,你在咖啡馆见到我的那一刻就应该明?白,我已经向她妥协。”
三年多,妈妈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荀秋不?能给她埋下任何影响心情的隐患。
荀秋顿了下,继续说,“这是‘任务’。”
“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属,更不?该是‘任务’的产品。”他垂着?眼睛,“它?应该——”
孩子是独立的个体?,所以荀秋没有必要听从陈雯的每一条提议。
而一个新生儿又需要太?多的爱和责任去浇灌,而他或许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荀秋怎么会不?懂呢,可是她仍然摇头,“薛均,我不?需要你教?我任何东西?,我现在只是想要一段轻松愉快的关系来缓解压力,而你出现得刚刚好,仅此而已。”
薛均抬起头看?她,“只是因为你还喜欢我。”
或许是有,但并不?足以让她为他不?顾妈妈的身?体?,而且这个男人未免脸皮太?厚了,她嘲讽地“哈”了声,勾出一个轻笑,问,“何以见得?”
“这个,你怎么解释?”薛均站起身?,黑色的影子覆过来,他捏住了她的耳朵,轻轻把白珠耳坠垂在手心,“你还戴着?我送给你的耳坠,荀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带着?它?,为什?么?”
荀秋抿唇笑了,“原来是这样。”
她挣开他,从书桌台上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白皙的手指飞快操作,她把今年年初的一笔首饰订单展到了他的面前,“珍珠都长一个样,我戴得并不?是你送的那一对?。”
“对?不?起。”她垂下了眼睛,“那对?耳环在我搬回?江城的时候遗失了。”
遗失的珍珠,和过期的喜欢,一起落在了忘记提的行李箱,跟着?不?知?名的出租车,永远消失在了重庆春天那场大雾里。
原来他的失控不?过是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垂死挣扎的余音罢了。
荀秋叹了口气,说道,“让你误会真的很抱歉,薛均,我们结束吧,无论是什?么关系,都结束吧。”
屏幕上的光落进他的幽深的眸中,眼珠慢慢地抬起来,薛均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捞进了怀中。
泄愤式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混杂着?嫉妒和愤懑的苦涩,紧闭的齿关被撬开,男人强悍的压迫感侵略式地覆盖住她,唇舌无所不?至地勾缠交织,熟悉又陌生的触感通天彻地,荀秋慌忙地后退,却被那人一手扣住,与他牢牢贴在一起。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别?开脸,“放开——”
薛均毫不?留情地追吻,拥着?她退几步倒进被子里。
他一手就按住了她,面无表情地抽开了皮带,“不?就是FWB么,我做得到的,荀秋,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但我有一个要求。”
“在你结婚之前,只有我一个,好不?好?”
第六十六章
荀秋有一点睡不着。
今夜月光黯淡, 露台上风很轻,她拉开玻璃门出去,眯着眼睛看了看薛均家的海棠树, 然后往北边眺望。
这栋房子处在小区最外?侧的一片山坡上, 露台视野很宽广,能看见很远地方零星灯火和朦朦胧胧的青色山脊, 或者撼江旁边的一棵百年大榕树。
“怎么?在这里?”薛均从浴室出来, 很自然地捞起椅子上的大衣披在她的肩膀。
荀秋拽住了他的衣摆靠近了些,薛均低声笑, 顺手把她揽进怀里,他刚洗完澡, 下巴抵住她的脑袋蹭了蹭, 又俯首来吻她冰凉的唇, 微湿的发尾从眼角擦过, 沐浴露淡淡的香味包裹住她,荀秋阖着眼睛, 觉得很放松。
她莫名地站在寒夜的风口,而?他只?为她挡风加衣。不必将关心化为斥责, 也不为爱试图干涉她分毫, 只?将温暖传递过来。
“薛均…”她揪他的衣服晃了晃, 轻轻地啃咬他的唇, 很难得有了倾述的欲望。
他感?受到她的情绪, 轻笑, “开心吗?”
“嗯。”
“那就——”他歪了下脑袋, 开玩笑, “常来光顾?”
荀秋笑着,捏拳轻轻锤了他一下。
在极端的放纵中耗尽了所?有负面能量, 他们开始真正享受久别重逢的时光,他们的离别太长,但他的喜好本就因她而?生,倒不必担心没有话说。
她张了张嘴,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回江城来?”
薛均的鼻子哼出一声笑,礼让女士,“你先?说。”
荀秋没有客气,叹气,“16年的时候我?妈妈生了一场病,很凶险,我?哥陪她去上海做手术,又回来折腾了几个月,等到病情终于稳定之后才来告诉我?。”
当时隔着屏幕,她尚且不觉得真实?,等事假的流程批下来,又花费了小半个月的时间。
“我?也没告诉他们我?会回来。”想起当时的场景,她的眼眶依旧有一点发热,“我?想着,住在中心医院,又请护工在帮忙,情况应该不会太差的。可是——”
她哽咽了一下,薛均没说什么?,只?拥住她,一下下慢慢地抚摸她的背脊。
荀秋到病房的时候,根本都没把陈雯认出来。
妈妈老了好多,眼角下垂到肿肿的眼泡上,细细的皱纹沿着沟壑攀爬,一路蜿蜒到凹进去的法令纹。
她的脸色灰败,看起来状况很差。
辅助桌上摆着的各类药物?在保护她,可副作?用带来的进食困难也在折磨着她,衣服挂在身上,瘦到可以看见肩胛骨清晰的形状。
荀秋很轻地笑了一声,“微信美颜真的太过分了,不亲眼看见,我?真的不知道情况已经差到那个地步。”
她在门外?面看了很久,直到胡子邋遢的荀天和年迈的外?婆拎着保温桶从走?廊出现,所?有人?都在,只?有她在应尽的责任中逍遥法外?。
“父母在,不远游。”荀秋叹了一声,“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我?在家里待了半个月,再回去的时候,我?的组员已经跟了别的小组长,边缘化跟完最后一个项目,我?就回江城了。”
想起那半年的憋屈,她也不想再说下去,拍了拍薛均的手,问,“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在她的疑惑中慢慢开口,“12年的6月份。”
荀秋很吃惊,“你…毕业就回来了?”她转过去看他,“为什么??”
在龙湖公园和她见面的第二天,他就已经踏上了回江城的火车,所?以荀秋在东大读研究生的那两年,从来没有在学?城遇见过他。
薛均眼睛低下来,笑容很淡,“和新来的导师有些意见不合,所?以…”他微微耸了耸肩膀,“我?让位了。”
意思就是他被研究所?除名了?荀秋皱着眉,但他好像不准备详细说这件事。
“为什么?会这样?”荀秋追问,“雾大怎么?能这么?过分?!”她的声音因义?愤填膺而?抬高了一些,“如果他们做不到包容人?才,凭什么?让你放弃更好的大学?去到雾大?”
她真是不敢置信,想了想,又问,“王导呢,他不能帮你们调停吗?”
“老师去世了。”
荀秋愣住,喃喃说,“那别的地方呢,就没有别的研究所?可以去吗?”
李熙是九班的吊车尾,读的也是普通院校,现在还和薛均分在同一个科室。
“回来也挺好的。”薛均重新扬起笑容,“雾城的节奏太快,我?还是比较习惯现在这种生活。”
哪能没有遗憾呢,荀秋知道薛均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付出100%的认真,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谁不为他惋惜?
荀秋长长地叹了一声,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歪着脑袋靠上去,很失落地嘟囔着,“我?们都好可怜哦,到处被人?家欺负。”
“是啊。”薛均低头?,手掌抚上她的脸轻轻摩挲,“咱们荀秋最可怜,总是被欺负到哭兮兮的。”
荀秋努着嘴“嗯”了声,片刻后,又歪着脑袋想了想,怎么?就觉得这话不对劲了呢,她疑惑地抬头?乜过去。
薛均笑得很恶劣,带着一点点得意。
她心里那一点迟来的感?伤立即烟消云散,她咬了咬牙,气道,“我?…我?在为你遗憾,你在想什么?东西??”
薛均笑,他俯身捧住了她气呼呼的脸,热烈的气息很快燃烧进肺腑,荀秋整个人?开始发烫,她双手交叠攀住他的脖子,在迷蒙地晕眩中含糊着斥他,“就能不能想点别的?”
他撒娇似的拉长了音调,从嗓子里“嗯”出一声否认。
荀秋轻轻颤了颤,心里的小人?高举写着红色大叉的牌子,大声尖喊,“犯规,犯规!”
“想欺负你。”薛均的声音带着雾色的沙哑,他吮住她的耳垂,诱哄着,“不累的话,就再让我?欺负一会儿?”
“不——”
“荀秋,求你了嘛。”他按在她腰上,靠过来蹭了两下,而?后闷闷地“唔”了声,很满足地喟叹。
他…这外?面冷得和冬天似的,他的热烈也蔓延得太快了吧,荀秋的脸忽然爆红,我?的老天啊,薛均怎么?能是这样的?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他说得好快,她根本来不及再拒绝双脚就离开了地面,薛均打横把她抱起来,几步回到了房间,顺手拉上了玻璃门。
世界很冷,好在我?们可以互相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