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此后锦书休寄
Tassy姐没有?反对,只是让她注意?上班与休息时间的?平衡,不要太拼命。
被这样提醒,温桐有?点不好意?思,当天下午准时下班。碍于腿走动不方便,她没去公司餐厅,就近在?大厦周围的?饭店对付了一顿。
傍晚6点左右,她抱着?新买的?柚子花走出公寓电梯。
连接两端的?走廊漫长昏暗,阴影里站着?一个熟悉的?人。齐肩烫发?,略微发?福走样的?身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脸。
她找过来?了。
寒意?从头蔓延至脚,如同赤条条站在?大雪里,温桐的?手脚冰凉僵硬,死死捏紧手里的?花。
“一年多没见,自个妈都不认识了?”
吴艳的?声音有?种尖锐的?气势汹汹,即使个子不太高,吵起架来?阵仗不输旁人。
温桐深吸一口气,强装镇静走过去,没有?理会她的?话,自顾自开门。
吴艳生?怕她把自己锁在?外面,从她拿出钥匙开锁的?时候,一只手就撑着?门,双眼亮得出奇。
像黑夜里看见食物?的?饿狼。
洁白找不到任何黑斑的?房间,大床干净又整洁,阳台上摆着?好几瓶鲜花,整个屋子也是一股子花香。
过得这么好,怪不得家都不回?了。
“你背着?我们赚了不少钱啊?”吴艳大喇喇坐在?床边,边看嘴里还?不停啧啧两声。
温桐感觉她似乎又老了一点,眼角的?纹路、干瘪的?双颊都在?昭示这个妇人、她的?妈妈不再?年轻了。
“有?话就直说吧。”
吴艳随手掀开她的?被子,反问:“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在?这的??”
温桐习惯了这样的?对话,像在?菜市场买菜,比价还?价。
“都亲自来?了,想?要多少说吧。”
吴艳偏过头瞪着?她,不知道触到了哪根神经?,音量拔得刺耳无比:“你别给我摆出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不欠你的?,生?你养你现在?还?回?来?不是应该的?吗?”
温桐往旁边走两步,合起窗户。
“我不欠你的?”她听了太多次,就像把她生?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功劳,无论干了什么,她都得心甘情愿接受,“别废话了。”
平静里带着?不耐烦的?语气彻底点燃了吴艳,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站起来?甩了她一巴掌。
温桐的?耳膜里像牵了一根钢丝线,弹出一阵高分贝的?嗡鸣,那一瞬间她感受不到被打的?疼痛,像是麻木了打在?死肉上,只能?听见一声厚重?的?响声。
直到她撞倒餐桌,花瓶应声掉在?地面,花瓣花蕊散了一地,她才感受到脸颊火辣辣的?疼。
温桐的?手底下压着?一朵花苞,她拿开手,它露了出来?,绯红漂亮。
温桐的?眼泪涌了出来?。
5岁到23岁,无论她走到哪里,永远都是这样。像只为她划的?一个网,到点后适时收紧,在?她以为逃出去的?时候无数次像这样反反复复勒住她。
吴艳像个高傲的?,攻破城池的?将军,得意?洋洋在?屋子里巡视,“白眼狼,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能?跟着?我对着?干。”
“文嘉的?生?日快到了,你和温杨一起的?转过来?。”
“你过得这么好,多为妹妹花点也是应该的?吧?”
朦胧间,温桐看见她伸手去拿床头柜上那个木盒子,她急忙喊出声:“我都给你,都给你,别动我的?东西!”
温桐撑着?爬起来?,膝盖上经?过再?一次的?撞击钻心的?痛,她打着?颤挪过去,伸手想?把盒子拿回?来?。
吴艳走到她跟前,漾开一抹笑:“你刚才不是很神气吗?这个东西很贵吧?”
说完吴艳推开她的?肩膀,不顾她有?没有?摔倒,头也不回?径直出门。
温桐紧紧攥住她的?裤腿,像个撒泼打滚的?孩子,“妈,我也是您的?女儿。”
“不止是廖文嘉,我也是您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啊。”
吴艳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
这张脸,和她年轻时有?七八分像,愈加让她觉得可?憎可?厌。
吴艳抬起高跟鞋,用力踢开她的?手腕,“你先去问问温平,为什么不带上你。”
“你们父女俩毁了我一辈子,知道吗?”
门重?重?关上,房内一片死寂。
沉香木盒子摔在?地上,里头的?茶叶倒了一地。
是江劭庭送给她的?。
第34章 见面
打记事起, 温桐就格外珍视自己收到的礼物。
落叶制成的书签、用月饼纸叠成的千纸鹤、初高中毕业时互赠的明信片,所有有心?或者无心?给她的东西,温桐都整整齐齐存放在一个储物箱里。
或许有些都不能称之为“礼物”,但他?们送给她的那一刻, 一定是希望她会喜欢、开心?的吧。
碎掉的花瓶漏出一大?滩水, 好?在吴艳扔盒子的时候是朝她身上砸的, 茶叶没有散落进水里。
膝盖的伤口经过撞击,估计结的痂纱被?剥开了,纱布上渗出一圈浅浅的红, 温桐怕拉扯到伤口不敢蹲下, 直起腿坐在一边,把地板上七零八落的棕色茶叶捡回盒子里。
上下楼响起翻锅炒菜的声?音, 辣椒呛人的味道从阳台飘进来, 一切回归到了平常。
吴艳使了十成十的力,她的脸颊像被?烙铁滚了一遍, 刺痒的热意不断攀上来,收好?茶叶后她拖着腿将它放进衣柜里层。
做完这?件事后, 她感觉累极了,以至于地板上的碎玻璃瓶也不想打扫,径自躺进被?子里。
如同一只?受伤缩回窝里的雏鸟。
温桐经历多很多次比今晚还更疼的情况,她只?是觉得委屈。
示弱换来的依旧是讥讽和?殴打, 这?个让她过了近20年无根浮萍生?活的母亲,面对她几近崩溃的质问时, 还能笑着给出一句轻飘飘的“你活该”。
为什么讨厌她还要生?下她?
滚烫的液体滴在手背, 温热潮湿。温桐钻出被?子, 张开嘴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仿佛一条被?冲上岸的鱼。
从此?, 这?些问题她不会再问了。
翌日,滨海又下起了雨,冷清萧瑟,手机里的气温提醒这?场雨将持续半个月。
“你感冒了?”林朝看见门口戴着个大?口罩的人,抬眸关心?道。
温桐抖落掉伞上的雨珠,“嗯”了一声?。
浓重的鼻音极具欺骗性,林朝没再深入下去?,只?叮嘱了几句多休息喝热水。
温桐逐一应下,想起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向周围的同事打听?起来:“我最近想搬出公寓,有什么房源推荐嘛?”
“别来秋山北就对了,这?边的二?房东很坑。”
“我这?也不行,又贵楼下又吵。”
隔壁工位的同事唏嘘道:“其实住公司公寓也挺好?的,干净卫生?,就是隔音差了点。”
自己的住处被?吴艳知道了,温桐相当没有安全感,反正到时候要和?哥哥搬出去?一起住,不如现在就先多看看。
“我有个租房群,把你拉进去??”夏晚朝她扬了扬手机。
群里的招租信息比中介给的好?了不知道多少,一天下来温桐相中好?几间。
下班路上,她急三火四联系房东,一边打电话一边核对时间。
雨点淅淅沥沥坠在脚边,滑进水洼里,荡开一圈圈纹路。昏黄路灯下细雨绵绵,恍若根根分明的虚线,连成一片飘渺的白色薄雾。
远处,常青的树下,立着一个撑伞的修长身影。
空濛清爽的雨气,雨点落地、雨珠敲伞,滴滴答答编织成特有的音律,似幻似真。
温桐愣在原地盯了半晌,直到看到他?不耐地拧起眉,才一瘸一瘸跑过去?。
“江总。”
某人像个刹不住的玩具火车,横冲直撞,一下就顶到了他?的伞。
伞上的雨洒了他?半个肩膀。
怎么人还会越变越傻?
江劭庭微微抬高手,好?让她钻进来,“腿怎么了?”
在他?低头来回扫视下,温桐想好?的开场白忘了个干净,嗫嗫嚅嚅:“我摔了一跤。”
“二?十多岁不会走路?”
“……”温桐接不上话,掀起眼皮快速看了他?一眼。
江劭庭看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便有些想笑,伸出手把她的伞收了,顺势将人拉到自己跟前。
温桐全程光顾着看他?。
半个多月没见,他?今天好?看得过分。
薄薄的白色羊毛衫,卡其色长风衣,或许是雨天的衬托,凌厉的五官变得温柔成熟,像个温暖的毛绒娃娃,想抱着蹭一蹭。
直白热烈的目光成功取悦到了江劭庭,刚才光顾着看她的腿,这?时方才注意到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水汽莹莹的眼睛。
他?俯身贴近她的耳畔,取笑了一句:“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轻柔温热的气息黏住她的肌肤,温桐不自觉偏过脑袋,小声?问好?:“您回来了。”
这?是害羞了。
江劭庭心?情大?好?,不像在商盈利的那种猛烈的开心?,细细绵绵,说不出来的愉悦。
他?逗趣似的拨了一下她的口罩,语调慵懒:“我不回来就看不到有些人犯傻的模样?了。”
口罩挂带弹起落下,打到脸颊时温桐没忍住“嘶”了一声?。
江劭庭手一顿,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站的地方比较暗,以至于他?现在才看到她眼角上那道碍眼的伤口。
见他?要来摘自己的口罩,温桐急忙制止:“我感冒了,会传染的。”
“拿开。”江劭庭没心?思听?她废话,捉住她乱挥的手,将口罩取了下来。
第一次,他?懵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