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曲峤
他闭了闭眼,深深吸起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专心致志地收腰缝合。
房间里静悄悄的,无声无息,连夏章桃都放缓了呼吸。
一气呵成。
好在,他没再碰到她了。
“好了。”
看着自己收的腰线,总算是帮上忙,起到了还不错的效果,徐欥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的背后,攒起一层薄薄的汗。
白衬衫贴着背,吸附着薄汗,他觉得很热。
当然,他也不敢再多看时舒一眼,背过身去,匆匆忙忙地拾起散开的针线盒往包里收。
时舒侧身朝着镜子里看过去,她对他收的腰线很满意:“手艺不错。”
她看见镜子里背对着她的人,后颈泛起大片大片的潮红:“谢谢您的夸赞。”
时舒哂笑一声:“或许,应该我谢谢徐助理才是?”
“嗯?”那人头也不回,迅速地将东西收进背包里:“那、那就不用客气。”
放在一旁的手机闹铃响起来。
时舒看了眼手机,快到年会开始的时间了。
她于是也不再逗他,正色起来:“今天是年会,你不用跟着我了,也去正厅里入座吧。”
“行。”
徐欥放好针线盒,背包里那个用木盒包装好的红翡灵狐手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最底下移动到了视线范围之内。
就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安排与暗示。
所以,明明褚秘书长交待说了,不用在时总生日的时候献殷勤,徐欥手里的动作仍是一顿,随后,他鼓起勇气,问:“请问您这件礼服有准备搭配的首饰吗?”
他知道,肯定是准备了的。
但他仍是明知故问。
“嗯。”时舒刚好打开首饰盒,拎出来一条白色的澳白珍珠项链:“妆造师是这么建议的。”
旗袍配珍珠项链。
漂亮的澳白珍珠项链,更添几分她的优雅和贵气。
但,其实,他有更适合她气质的配饰。
“我……”
“你什么?”
“我……”徐欥手里攥着木盒,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我觉得您这穿改良款的新中式旗袍搭配珍珠项链,虽然很好看,但或许,它并不是您的最佳选择。”
时舒微愣,随后觉得荒唐。
她嗤一声,面露出不悦之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嗯。”徐欥壮壮胆,不理会他接受到的任何危险讯号,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能不能,也送您礼物?”
“送什么?”时舒哼笑一声:“你要送我什么?”
徐欥转过身,长腿迈开,以比他平常步子更快的速度走过来,他把手里攥着的木盒送给时舒,又以同样快的速度转回身去,他头也不回,一直往外面走。
走到化妆间门口,他突然又停住脚步:“我送给您的是一串手持。
“你让我等会儿戴你这个?”时舒扬扬手里的木盒。
“是提供另一个选项。”
他话一说完,却也不等她同意。
似乎是担心她回复一句,她拒绝。
徐欥匆匆消失在化妆间门外的拐角处。
时舒看着他消失不见的身影,肩宽腿长,突然又觉得好笑。
他走那么快做什么?
害羞啊?
徐欥径直下楼,已经听不见了。
时舒留在化妆间里,她勾起唇。
他又给她留了道选择题,珍珠和手持,由她来选择佩戴哪一样。
笑话了。
她难道,回回都会偏心他么?
-
等徐欥真的走了,时舒干咳两声:“还不出来?”
夏章桃这下才从窗帘后面现身,揉着发酸的腰,不情不愿,道:“原来你知道我在啊?”
“吓得我大气不敢出的。”
时舒耸了耸肩:“我看起来有那么好糊弄?”
“小裁缝不就没发现我吗?”夏章桃小声反驳,对对手指。时舒一个眼神看过去,夏章桃又嬉皮笑脸地认错:“好嘛,总裁姐姐,我知道错了嘛。”
“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嗯,下不为例。”
“知道啦,我的好姐姐。”夏章桃:“再说,你看小裁缝的针线活儿做得多好,针角密而匀称,平整无堆积。”
“要不是我躲起来,你能有机会看到他展示针线绝活吗?”
夏章桃又察看一遍经由徐助理改过的裙子腰线,这回是真的将时舒的细腰和紧致的曲线线条完美展现出来了,夏章桃因此感叹道:“我可不敢说我能比他改得好。”
说到这儿,她又把视线落在时舒手里的首饰盒上:“快让我看看,小裁缝送了你什么?”
刚才,他们的对话,她可是都听到了。
时舒便当着她的面,打开了手里小巧精致的木质首饰盒,盒子里是一串很有韵味的手持串珠。
时舒对这些文玩珠宝倒是不算了解,但与澳白珍珠搭配起来的效果的确不同,如果珍珠是为了锦上添花,添一抹华贵端庄的温婉气质。
那么,这串冰红色的手持则营造出的是她本身的清冷感和疏离感。
时舒有些意外,也有些被感动到。
他竟然细致到,为她准备了这样的一件很有灵气的配饰。
时舒因此看向手中的手持时,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软,目光微微闪烁。
夏章桃也被徐助理的礼物震惊到了:“哇,你看这个小狐狸的挂件坠子,雕工可真了不起呀。你看,它的这个眼神刻画得很传神,像你。”
“这是?”夏章桃仔细端详,她对这种冰红色珠子的材质倒是不了解,但仍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脑海:“徐助理自己纯手工雕刻的吗?”
时舒见过徐欥在院子的墙壁上那幅狐狸与大狗的墙绘图,但凡见过他的画风和画工,就如刀刻一般印在脑海里了。
对这一点,时舒不持任何怀疑:“嗯,当然是。”
“那他的手也太巧了吧?”
见过他那双巧手,有太多的惊喜和不可思议。
因此这样的玉雕作品出自他手,时舒也没有过多意外,时舒笑笑:“嗯,他的手很巧。”
化妆间里,打开的玻璃窗户,传来楼下的主厅里,主持人隆重的年会开场词。
很快,就要到时舒做总裁致辞了。
“你要戴珍珠?还是持徐助理送你的手持?”
“珍珠要奢贵一些,但这个手持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制。”夏章桃建议:“要不,你还是做个取舍?”
早在打开首饰盒的那一刻,时舒心里便有了答案。
珍珠价高,但……徐助理的心意却是无价珍宝。
时舒没有用语言回答夏章桃。
只是,她用行动代替了她的回答。
虎口的位置勾挂着那串冰红的手持珠捻,串珠一滑就捻在了指腹间摩挲,摩擦而起的脆落声,脆耳动听。
冰冰凉凉的珠子,像他不小心蹭过她脊柱线的食指指腹,跑环下面的灵狐坠子和流苏轻轻儿晃动,衬得她的手指又白皙又纤长。
时舒就这样从天而降,高挑的身段出现在舞台上。
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新中式黑色旗袍,高冰的红莼翡翠手持这世上独一无二,有且仅此一串,挂在她清瘦的手腕上,耀目而惹眼。
徐欥坐在台下看她。
她如清冷而孤独的神,下凡到尘世间。
第33章
“各位同仁, 各位来宾、嘉宾,大家晚上好。”
“我是时舒。”
她手持着话筒,慢条斯理地开口:“很荣幸, 今天我们能够在这里隆重相聚, 共同见证、共同回忆时汐集团这四十年来的风风雨雨。”
“四十年风华秋实、硕果盈枝……”
略显得低沉舒缓的女音如缓缓流淌的山涧溪流,悄无声息地灌入观众耳中,植入她对集团,对事业, 对已逝亲人……的感情。
明明是很常见的一段开场词,这段稿子也不是她亲笔所写,可经由她口说出来, 却无端给人一种坚定的力量感和信念感, 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气场和人格魅力在感染着现场, 而不管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冰透的红翡珠子在她清瘦的腕骨间轻轻晃荡, 鲜活的灵狐坠子像冬日里晨光初起时, 两岸的松柳树枝头挂着凝霜和白雪。
而她像是松柳树林里唯一一棵被雾凇包裹住的红色枫树,一片冰澈清冷的美感迎面晃着眼睛追来, 让人彻底恍惚得移不开眼, 纵使醉在冰天雪地里。
视线最终定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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