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然而事实上,姓闻的一点事儿没有,她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仍然意气?风发,和容凌有说有笑地从包间里出来。
走廊里铺着一条红色的地毯,人踩在?上面好像陷入一片暗沉的泥沼中?。
钟黎隔着这条地毯望着谈笑的他们,好像楚汉河界。
头顶的灯光也是暗沉的,像浸入暗红色的酒液里,在?她面前缓缓旋转起来,化?为一个扭曲的旋涡。
仿佛要把她吸进去、吞噬殆尽。
容凌不经意回头就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滞了下,倒也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皱了下眉对一旁的人说了什么。
似乎察觉到她炯炯的目光,闻弘政点烟的手停了,朝这边望来。
可仍是笑着的,还是那副旁若无人的神态。
钟黎总感觉他的笑容里带着某种轻蔑。
她那一刻手脚僵硬,像是有血液冲到头顶上,有那么会?儿就想才冲上去给他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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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钟黎沉默地去了洗手间,水龙头哗哗开着。
她不厌其烦洗着手,拼命地搓着,像是要洗掉什么脏东西?似的。
“好了,别洗了。”几分钟后,容凌从外面拧着门进来,沉着脸关掉了水龙头。
钟黎不理他,兀自去开。
手被?他突兀地攥住。
却像是刺激到了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似的,她猛地甩开了他:“你别碰我!”
那一刻,浴室里的时间好像静止了,安静得不可思议。
她垂着头,胸腔在?不断起伏,胃里一阵阵翻涌。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背刺的荒诞感。
她过去对他所?有的信任历历在?目,如今却好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回她脸上,让她觉得羞耻,觉得无地自容。
过了会?儿,容凌才开口:“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有些事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再说了,就算真去告你那朋友也告不赢,没人证没物证,她大半夜跑去别的男人家里。别人怎么想?没准还是价格没谈拢倒打一耙呢。”
钟黎本不想搭理他,听到这里才忍无可忍:“姜雪儿不是那样的人!”
“你认识她才多?久?你们不过是室友而已。你能确定?她说的就是实话?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钟黎,你还嫩着呢。”他漠然又讥诮的神情忽然让钟黎觉得无比陌生。
她真的有种和他无话可说的感觉。
整个胸腔好像都被?什么堵住了,涩涩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直到她又听到他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口吻说“我跟闻弘政谈过了,他愿意补偿给你那朋友一笔钱,这事儿就过了,这样对大家都好”时,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气?得都在?发抖。
其实她多?少也能明白,就凭顾家和闻家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得罪闻弘政,但他的态度,实在?是让她寒心。那一刻,钟黎真觉得如果不是那些因果,她和姜雪儿在?他心里其实都是同一种人,是死?了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一类。
钟黎真切地感受到一种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缓缓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不止是一种悲凉,还有一种认清现实的无力感。
感谢他切身地给她上了一课。也让钟黎渐渐认识到,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某些近乎残酷的规则。
他、徐靳,其实是同一类人,感情是真的,但永远有取舍,有些事儿会?做,有些不会?,永远是利字当头。
就像她不久后问徐靳,他只是笑着沉吟了会?儿,然后坦荡地说,如果他是容凌,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不会?管这档子事儿。
他还说,容小五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这事儿烫手,犯不着、没结果,也劝她别掺和,闻弘政不是吃素的。
第30章 娇养
夜晚的街道?很冷, 钟黎站得久了,腿脚已经麻木,行李箱重得好像一块不住往下坠的铅块。
这个点?儿打不到车, 她拿出手机想翻通讯录, 容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默了会儿,把电话掐了。
他又打过?来,这样一直打了三个,她都没有?接。
钟黎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手机, 身?体僵硬。
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空落落的。
都说事不过?三, 他打电话也是, 一般给人打两个不接就不会再打。
在她这儿, 已经算是破例。
屏幕再次亮起来, 却是徐靳打来的。
她怔了下,还?是接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黎,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她没料到他这样开门见山, 竟都不寒暄一句, 嘴唇如被胶水黏住了似的。
徐靳难得这么好声好气地哄人:“听话。”
“容凌让你来接我的吗?”
“他不放心。”
就这么僵持着, 钟黎不说话, 他也不挂断, 后来她还?是告诉了地址给他。
容凌这人,任何事情都要在他的掌握中, 哪怕是两人吵架的时候。
钟黎可以肯定,如果她那时不让徐靳来接她,他自有?别?的办法扣住她。让徐靳来接, 只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相?对体面的让步。⑻衣4把1六⑼六3
如果她给脸不要脸, 那是给自己不体面。
车里烘着适宜的暖气,钟黎却还?是觉得冷, 一言不发地缩在副驾上。
等红绿灯的时候,徐靳抽空看一眼?她:“吵架了?”
她没吭声,实?在是不想说话。
徐靳也不勉强:“先去我那儿住两天吧,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跟他说。”
“他让你来监视我吗?给了你多少好处?”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们也是朋友,不是吗?”
钟黎扯了下嘴角,不说了。
徐靳把她安置在燕京壹号那边,说不会监视她,实?际上一开始连电梯卡都不给她,她人生地不熟的,出了门也下不去。
钟黎在这边住了两天,从一开始的义?愤填膺转而渐渐平静下来,已经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争吵。
事实?上徐靳也从来不跟她吵,她骂他跟容凌一丘之貉的时候,他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偶尔还?点?点?头,压根没当一回事。
这让钟黎有?种自己是小孩子在无能狂怒的感觉,憋屈得很。
见她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这日早上,他过?来陪她吃早饭的时候跟她说:“容小五说的也没错,这事儿你别?掺和,别?惹得一身?腥。闻弘政可不是善茬,小五是在保护你。”
钟黎终于开口:“三哥,你不用当这个说客了,此时此刻,您在我这儿跟他是一样的。你们这样的人……”她无声地笑了一下,有?点?讽刺。
徐靳不在意地夹一块蛋花吃:“我不是在当说客,而是在跟你讲道?理。黎黎,我们这样的人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无情无义?。”
“我跟小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比你了解他。这样说吧,如果你需要帮忙,我也会尽我所能地去帮助你,因为你是他在意的人。”
钟黎忖度着这句话里的含义?,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半晌,她又问他:“三哥,你跟我交一下底,姜雪儿是你带着认识闻弘政的吗?”
她眸光雪亮,如一束探照灯,定定地落在他脸上,仿佛要从这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上看出点?儿虚实?。
可她注定失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靳说:“我只能说,我跟闻弘政不熟。是她自己非要来找我的,算她运气不好吧。可你要怪到我头上,我也受着,没什么好说的。”
他坦坦荡荡,并?无愧怍之色。
钟黎便?知道?与他无关,但这人也是真的冷漠。
可如果非要这样算,如果那天徐靳不来接她,姜雪儿也不会认识徐靳,更不会那么倒霉地碰上闻弘政。
算起来,她才是罪魁祸首。
钟黎一颗心揪起来,从未有?过?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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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黎瘦了一圈,过?几日称重时,发现自己的锁骨都突出来了。
“多吃点?儿吧,你们女明星都这体重?”徐靳端着杯美式站在一旁,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上镜不是更瘦更好看吗?”
“太瘦了也难看,你之前那样刚刚好。”
徐靳早上让阿姨给她做了牛排,看着她吃了两份下去才作?罢。
“你上次说的那个戏,我接。”吃过?早饭,她忽然说。
徐靳都要走?了,脚步突兀地停下来,回头看她:“你不说要学习,没时间吗?”
“只拍第一季,12集,开学前应该可以拍完了,片酬随便?给点?儿就行了。”
徐靳不置可否,就那样看着她,过?了会儿才悠然叹了口气:“何必?”
钟黎知道?瞒不过?他:“到底是我连累了她。”
她想多少补偿姜雪儿一点?。
二?月份那几天,钟黎都待在《怪谈》剧组。
这是徐靳从大荧幕转向小荧屏的试验之作?,简称捞钱之作?,是单元剧,采用边拍边播的形式。主题是中式恐怖,每个单元都在12集左右,钟黎在其中饰演的是《纸嫁衣》里的一位新娘。
“黎黎,准备一下台词,一会儿就你上了。”副导演孙婧笑着过?来招呼。
“好的导演。”
徐靳过?来的时候,她还?穿着羽绒服坐在椅子里复习台词。
头发已经做好了造型,化妆师正给她上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