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 第37章

作者:没有羊毛 标签: 现代言情

  “这是两回事。”

  李以川低声吼道:“对我来说是一回事!”

  “很抱歉。”路遥宁垂了下眼睛,“如果你需要一个正式的拒绝的话。”

  李以川咬着牙说:“我不同意。”

  “你要想拒绝,就出钱。”路遥宁平静地说,“大股东有优先购股权。”

  “多少。”

  路遥宁说了一个数字。

  “我出不起。”

  “我知道。”

  “好价钱,很荣幸,路总。”李以川突兀地冷笑一声,“原来你之前不拒绝我,是为了吊着这层关系,现在好了,这层关系没有了,我们彻底没有关系了。”

  他恨恨地瞪着她,轻声说:“你的心真硬。”

  “我一直在拒绝你,只是你不觉得。”

  “我以后也会有钱的!”李以川不甘心,“错过我你不会后悔吗!”

  “李以川。”

  路遥宁骤然起身,向前逼近一步,李以川竟然下意识退了一步,他比她要高,却仰视着看她。

  “我告诉你,这个社会阶级分明,得一层一层地往上爬,你上面是我,我上面是江落城和祁若初,可他们也不在塔尖,钱上还有权,官上还有官,最顶层的是制定规则的人,我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没有停下来等人的道理。我不是你,没有理想主义的幻想,你也不要把那一套滤镜套在我身上,好好做你的公司,你的初心不是我。”

  路遥宁一口气说完,微微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李以川的眼圈慢慢地红了起来,声音也哑哑的:“就算是拒绝,就算是最后一面,除了公司,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

  路遥宁心软一瞬,语气也柔和起来:“你想让我说什么。”

  “真的没有吗?”

  路遥宁想了想。

  “谢谢你。”

第60章 失落的骑士与传说

  黄昏时分,江落城在郊区别墅的湖边接到了路遥宁的电话,二十分钟以后,路遥宁沿着湖边款款走来,穿得很素,用手帕挽着长发,天鹅在水面跟着她彳亍而来,像一幅田园牧歌的画卷似的,路遥宁走到江落城身边,突然说:“我没时间处理了,你帮我联系放生吧,或者送到公园去。”

  “不打算回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等着。”江落城说,“我替你养着。”

  路遥宁似笑非笑地揶揄道:“江总挺有爱心的。”

  江落城笑了笑,把指尖浸入水中,掌心向上,天鹅熟悉这个动作,这是个喂食的动作,它们弯下洁白的长颈用喙轻轻地啄着,荡漾起细细的水波,但是江落城掌心里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江落城说:“它们已经被养熟了,离不开人。”

  路遥宁不以为然:“是习惯而已。”

  “是依赖。”

  “我给你发的文件看完了吗?”路遥宁换了话题,直接说,“上次我也和你说过了,快点把离婚办完,财产分清楚,我好做事。”

  “什么时候走?”

  路遥宁不答。

  江落城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仍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路遥宁开口说:“安全起见,去了南亚之后,为了避免电话被监听,我不会联系任何人,除了林州行,如果他连自己的信息安全都保证不了,那办砸了也不是我的问题。”

  江落城执着问道:“还会不会回来。”

  “会,为什么不会?”路遥宁肯定而昂扬的回复道,“等到能赢你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我一定要赢你一次,江落城,我不会忘,你也别忘。”

  “好。”

  太阳落下去了,光芒还没有消失,人虽然面对面站着,但是面目已经变得模糊,江落城站在路遥宁对面,深深地看着她,但是她的表情他却看不清楚。

  “我不会忘。”

  路遥宁真的走了,留下了一本离婚证,和一些深深浅浅生活过的痕迹,不太多,甚至不够江落城凑满完整的关联性回忆,但回忆是不会变得模糊的,这个女人如此鲜活,像烙刻在颈间的吻痕,摸上去似乎还有嘴唇的触感和温度。

  他通过报纸和新闻的身影来寻找她,像骑士在寻觅传说的影子一般,拼凑出来的事件宏大又遥远,很难确定是否和路遥宁有关,有一次祁若初拿着一张照片来找他,问他照片上的人是不是路遥宁。

  那是一张长焦拉得很远的模糊照片,女人的脸部虚焦,手上的酒杯却清晰锐利,端着一杯玛格丽特,杯口一圈盐边,她似乎看到了镜头的方向,隔空举杯向前,似乎淡淡笑了一下,然后被拍下这张照片,江落城问:“这是在哪拍的?”

  “一个秘密晚宴。”

  “具体地点。”

  “我问你这是不是她!”祁若初碾着这张照片,举在江落城面前,江落城用他手上抽走,摩挲了一下纸面。

  祁若初看他反应,失望地说:“你们真的一点联系没有吗?”

  “她只和林州行联系。”

  “你可真大方。”

  江落城把照片推回去,十指交叉:“祁总要欣赏一下我的离婚证吗?”

  祁若初悻悻收回照片,江落城淡淡道:“南洋水深,北资不南下就是因为珠江一脉几大家族盘根错节,他们自己内部斗得也厉害,周家早就隐退,罗家这几年也不行了,陆林两家针锋相对,我劝你不要跟着站队,淌这趟浑水。”

  祁若初似笑非笑道,“怎么,你前妻做得,我做不得?”

  “路遥宁金融出身,你别忘了你原本是干什么的。”

  “做软件,做公司,做项目,累死累活,还要看官方脸色,上下打点,一个亿两个亿的辛苦钱,我已经受够了。”祁若初点了点桌面,“江落城,你喜欢搬砖拌灰,你就慢慢做。”

  江落城沉默地看着他,人一旦赚过快钱就一发不可收,不过一年时间,祁若初就完全变了,之前还在金融港的项目上和他计较地要死要活,现在全然不在乎了。

  “看来你赚了不少。”

  “也一般。”祁若初眉飞色舞地说,“其实我打算四十岁之前退休。”

  “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乱动自己的现金流。”江落城也点了点桌面,音调提高,“三期款还没有到位,再这样下去项目要停工了!”

  “过几天再说。”祁若初急匆匆地说,“过几天我联系你。”

  然而过几天也没有联系,祁若初人间蒸发,江落城独自被叫到省里一番敲打,已经是焦头烂额,这段时间“保交楼”的政策精神原本就让屵达的资金储备十分吃紧,重资产模式的弊端就在于此一大推未交付楼盘卡在手里每天都在吃钱。

  洛州以下的二三级地级市缺乏流动人口,价格早就维持不住,核心城市的非核心地段价格也开始下跌,连带着手里写字楼、物业相关资产的贬值,曾经大到不能倒的行业龙头的崩盘也成了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余波冲击震荡着整个行业,江落城连续忙了几周,已经没有空去盯着祁若初要钱。

  屵达没有上市,融资来源并不稳定,这是好处也是坏处,好处是因为融资规模起不来,负债水平相较于同行比较低,坏处是融资规模起不来,自有利润一旦变薄,现金流就极易卡住,每个季度都有定额的债务到期需要偿还,像一柄贴着脖子的利剑,日日悬在床头。

  经济一旦失活,整个社会的消费信心都会下降,这就是人们通常说的“生意不好做了”,江落城盘点一遍旗下业务,讽刺地发现情况最好的居然是做投融的江宁。

  江宁是路遥宁搭起来的框架,管理层也基本都是她当初留下来的,江落城当初清理了路遥宁安插在屵达的几乎所有人员,但是放过了江宁,一直以来被江落城当成一个纪念品,没想到保持着良好的项目投资纪律和极低的坏账率。

  今日财经快讯从屏幕底端跳了出来,江落城扫了一眼,突然眉头紧皱,几条消息串联在一起,他预感到了什么——

  “华尔街资本血腥收割!精准做空,南亚首富身家缩水超过4300亿”

  “美国政府罕见行动,反垄断起诉八万亿互联网巨头,市值蒸发590亿美元!”

  “官宣!林州行再收股权,陆鸣东割肉转让,夫妻共持过半,百乐又成林氏一言堂?”

  基本是同时,吴展踢开办公室大门闯了进来,粗暴地关上,匆忙而惶恐地低声喊道:“江总,祁若初跑了!”

第61章 你千万不要忘了

  祁若初跑了,消失在国内,扔下资金已经被挪用一空,剩下一个大洞的公司和还没来得及变现的豪宅跑车跑了,像曾经满大街敲锣打鼓大喇叭喊着“江南皮革厂,江南皮革厂!”的王八蛋老板黄鹤一样跑了。

  祁若初的父母和前妻都在美国,把柄抓不到,江落城当机立断让吴展把施工部的几个男的叫上,一行人开了一辆路虎出门,一路油门,江落城烦躁地用手指做梳向后抓了一把额发,扯松自己的领带,拽开衬衫扣子,没好气地问道:“他跑哪里去了?”

  吴展一边开车一边说:“新闻曝出我就马上去查了,但是已经晚了,三天前从洛州离开的机票,飞的是东京,已经在联络了,祁若初父母和前妻在加州的住址我也拿到了。”

  “没用,晚了。”江落城咬牙道,“他父母美国国籍,前妻也有绿卡,官司打不过去,他去东京只是转机,一定是跑到东加勒比海去了,找不到了。”

  “那……那怎么办?”

  江落城靠在椅背,安全带绷紧吐出一口气:“开车!”

  还是来晚了,祁若初的股东和债务人来的更早,带着人操着铁棍砸开了豪宅大门,能搬的都搬空了,保姆和家政人员害怕,也跑了,江落城踩过一片狼藉的别墅,一脚踢在摇摇欲坠的大门上,骂了句脏话。

  他对着空气骂人,居然有声音回应,屋内一阵喧闹,吴展和施工部的几位对视一眼,拔脚就冲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吴展磨磨蹭蹭满脸尴尬地先走了出来,江落城插着兜皱起眉:“里头是谁?”

  “不是谁。”吴展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是狗。”

  爪垫踩在地上的声音吧嗒吧嗒,施工部牵着祁若初的那条赛级纯种犬走了出来,两只无辜的豆豆眼和人大眼瞪小眼,江落城又踹门一脚:“畜生!”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老板骂人,吴展不敢出声,江落城闭眼顺了顺气换了个好点的语气:“算了,走吧。”

  吴展招呼人跟上,江落城突然转身:“带着狗!”

  “啊?江总……”就算是身经百战的特助,也不免懵了一下,张嘴耿直地问,“带……带到哪去?”

  “随便,弄到哪里先养着。”江落城走了几步又气不过,咬着后槽牙指着狗说,“好歹值几万!”

  吴展急忙点头,江落城像一阵风似的冲出门,施工部的几个哥们在后面一边摸狗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嘿嘿笑:“江总是不是气疯了啊?”

  “还乐呢?”吴展忧心忡忡地说,“祁总跑了项目要停工了,你们靠什么吃饭啊?”

  “啊?”

  三个人牵着狗瞬间收起笑容闭了嘴。

  从市局出来江落城脸色黑沉,一言不发,这时候奶奶也知道了消息,打电话让他回老宅,江落城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勉强调整了一下情绪上了车。

  老太太虽然跟着着急,但是也不至于慌了阵脚,祖孙两个进书房谈了一下午,江家家底虽厚,但事情麻烦,免不了要勒紧裤腰带过一阵子。

  祁若初跑了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屵达处理的不好,影响了金融港项目施工,影响了官方态度,影响了融资续贷就是大事,目前苗头已经显现,就算老太太亲自搬出脸面来都效果不大。

  资本只会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平时合作的再好再亲热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资本只会隔岸观火。

  合伙人爆雷跑路,对项目来说就是风控亮起了红灯,机构和银行资金会暂缓或者停止入场,官方只负责牵线背书,不可能出钱,江落城就算想把祁若初碎成一万段,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替他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