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免不了
再搞这种对仗银霁就要骄傲了!
她脸颊发烧,谦虚似地东拉西扯起来:“……哦,跑操是敖鹭知的亲戚叫停的,对吧?”
“呃……这都被你发现了?”
“真没劲。”
“真没劲!”
……聊着聊着又跑偏了,银霁不得不第三次调整轨道:
“所以,‘难搞’就是你对我全部的看法吗?”
一码归一码,这个说法还是值得深挖的——虽然互相暗中调查已是明牌,可她记得清清楚楚,刚转到(18)班的时候,有些原住民头头怀着对童年阴影的尊重,对她可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直到随机杀人直角三角形案(真要沿用这个命名吗?)之后,发现她在阴暗的角落里不受控地疯长成一株货真价实的恶霸,这才破除恐惧、挺身而出、舍生取义……搭上了她这条贼船。
这个前因后果是她在推翻怕生说之后重新脑补的,然而事实证明,半个学期不到,原住民头头对她的评价又变成了“善良过头”,同时“还是那么难搞”,同时还爱控制朋友,她想知道矛盾与转折发生的整个过程。
面对这个复杂的问题,元皓牗也只是深沉地总结了一句话,一般会出现在政治五三的页脚:“人是多面的,视角是动态的。”
“可以说得再具体一点吗?”
“我想想啊……有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跟树树绝交过一段时间,以年为计的那种。”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欢迎她进入快乐三人组の结界吗?
银霁一再劝自己不能太贪心,走了个问原因的流程,落脚点是他的一声叹息:“你说得对,沟通很重要,可我也有一个想法:勇气……或者说冲动吧,是稍纵即逝的,不能及时抓住的话,再想要就莫得了。”
曹刿论战吗这不是?就比如银霁已经到三而竭的阶段了,蔫儿了吧唧地问他:“我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元皓牗即答:“还好吧,反正我当团欺当惯了。”
听起来确实不怎么好。
“我是你最不靠谱的一个朋友,对吧。”
“停,你怎么又在反思?没那回事啊,我夸你夸得少还不是怕你骄傲?”
“算了,咱们先想想明天怎么和敖鹭知道歉吧。晚自习之前约篮球场怎么样?那时候人少。”而且有始有终,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
“可以。”提起她,大概率是柳毅后人的元皓牗又来气,“但咱们输人不输阵!就是火箭班,分数再高也不是欺负人的凭据。”
“没人要去干架。以及,我的分数也不低。”
“但你是我们(18)班的啊,你考得高也是给普通班争光。”
夜深了,逻辑闭环还在稳定运转。
“那分班之后呢?”
“哎你……”眼看着屏幕里的气球瘪了下去,“能不能别提这个。”
就知道他害怕面对和小伙伴们分开的定局,一时又没那么多钱把大家伙都铸成水泥兵马俑。好吧好吧,银霁有一个办法,不一定奏效,但她会努力尝试的。
“等等,先别挂,我也有话要问你。”元皓牗的食指轻点镜头,“你为什么急着跑?”
有着不同寻常的共同经历,可能他们就是没法像正常人一样打开天窗说亮话。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对他也很重要,但银霁今天的冲动值已经告罄了。
日子还很长,该打探的事她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人一疲惫,就想要逃避确定的答案,银霁缩回了壳子里:“我内急。”
元皓牗轻笑。
跨服聊天一整晚,沟通的问题倒也不是完全没进展。就像现在,银霁觉得他们从之前的莫比乌斯环,好不容易走进了同一平面的长廊中,面前放着一扇门,隔开东与西、她与他,谁先握住门把手,算谁输。
不至于啊朋友——害怕的排异反应又开始了——她只是……她只是让理智回到了脑子里。难不成,真要拿米粒大的两颗石子去填东海?第一颗丢进去,半点水花没起;再丢下第二颗,也是最后一颗,东海觉得不够,她又给不出更多的,惹得整片海发起怒来,掀起一个浪潮吞没了她,她又该当如何?
不敢想象这种惨状,银霁觉着能逃一阵是一阵,低低地、生硬地说:“哦?怎么都这个点了?今天就继续给你放假吧……我去洗澡了,晚安。”
元皓牗没有表达意见,等着她挂断,声音沙哑:“晚安,一剂。”
他用他静止的身体表达了对迈步前进的期待。
令人内疚的是,截至今晚,银霁感觉,她所看到的真相已经足够让她蹲在安乐窝里懒于持续前进了。房间重归寂静后,金暴雪一摊手,踏着快活的步子,空中漫步而去。
4点。
秒针的节奏是不是紊乱了?
不,是银霁的脑袋生锈了。
越想越不对。过了怕生的阶段,殷莘她们还是很喜欢她的,只有元皓牗下了个“难搞”的判词,你猜她信不信!这一定是在报复她刚刚说他low和幼稚,明天少不得锤他两拳……
此外,南大碎尸案到底什么时候侦破?杨贵妃真的死在马嵬坡了吗?刑法能不能针对平均年龄越来越低的未成年犯罪更新条例?复活节岛石像到底是谁塑的?彭加木究竟是怎么失踪的?呼兰大侠确有其人吗?开膛手杰克的后人是否混入了国际大事裁定者的行列?桩桩件件,都在这个失眠的夜晚烦恼着她。
仿佛为了提醒她“吾道不孤”,手机呼吸灯闪了两下。是“过Ming的交情”刚刚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这都什么魔鬼作息,晚上出来吃小孩的是她才对吧!银霁觑着眼睛,试图语音转文字,然而暴躁老姐说话带口音,让笨蛋ai转得支离破碎。
没办法,只能开外放。充满烟火气的底噪中,先是听得暴躁老姐一声大喝:“加两把腰子!别放葱!”而后才是她想对银霁说的:“妹妹,管管你男人,早跟他打过预防针,土猫不容易领养出去,他还每天发消息来问——冰的、要冰的!——老子刚才上台唱歌,手机忘了关静音,又特么发来好几条消息,不知道大人要上班的吗!”
首先,您的上班时间是否有些异于常人……
得知她不是一个人在失眠,银霁稍感安慰,顺着她的意思回复:“是吧,烦死人。”
暴躁老姐却突然接上了情商电源:“啊,没有骂他的意思,关爱小猫的有钱人已经很少见了,我该知足!”
然而一秒后又觉得费电,把插头拔了下来:“也不是烦他,就是觉得这样太可爱了,受不了——不过么,再可爱,他也是你的,我是怕时间一久我也要看上他咯!你嘛,性格普通,长得没我好,要是猫还没领养出去就被我挖了人,对猫实在不好,哇哈哈!”
可能某些人要等到七老八十才会失去姐姐诱捕器这个身份。银霁闭着眼睛缓了口气,才重新打开微信。
暴躁老姐又发来一句语音:“耶?你们高中生明天不是要上课吗,怎么四点多了还在线?修仙呢?”
银霁也暴躁地改发语音过去:“你也知道我不应该陪你修仙哦!”
“哎呀,你姐这不是工作环境特殊,跟你们有时差吗,又没求你秒回我。”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么说……等下,你俩不对劲啊!吵架了?”
“倒不是吵架,就是遇到了一点点瓶颈期……”
今天晚上是逃不开这个话题了吗……话虽如此,作为局外人中的局外人,机缘巧合下,暴躁老姐竟是第一个把这段关系看作“那什么”的人,银霁一直记着这件事。
问题是她嘴上也没个把门……
八卦的力量如此强大,以至于凌晨四点,银霁接到了第三通视频电话。
暴躁老姐看着像是从烧烤摊转移到了哪个角落里,闪电蓝的眼影有点花了,眼睛却清亮得像刚用啤酒洗过似的:“你们搞什么鸡毛,没点进展也就算了,现在还给我瓶颈期?急死我了,年轻人的时间就是拿来卖的吗?”
她被酒精放大了情绪,银霁接着暴躁地安抚道:“你先别急。你怎么知道完全没进展了?我们都不爱发朋友圈,哪能把战况实时推送给你啊!”
暴躁老姐一想是这个理儿,转而嘎嘎乐开了:“哎,巧了不是,你姐我的空窗期就没达到三个月过,不如我给你分析分析,分析完了哪还有什么瓶颈期,瓶子都给你敲碎咯。”
银霁觉得她的屁话不会比大众占卜更有信息量……但暴躁老姐看出她的顾虑,凶悍地一拍胸脯:“你尽管说,我要是敢透出去半个字,我把肠子扯出来给你谢罪!”
“这倒不必了……”银霁害怕地说。
被暴躁老姐构想出的画面震慑住,加上熬夜熬到脑子生锈,银霁颇有病急乱投医的意味,伤心话脱口而出。
“问题出在我,我是个爱无能。”
第85章 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
“等会等会,先别慌,你从头说起,什么叫爱无能?”
“我的出发点是猎奇……而且我可能正在把一个大活人当成某种概念的代餐……而且我现在还不敢确定我的性取向……”
前头还糊里糊涂的,听到最后三个字,暴躁老姐一伸胳膊,把手机递远了:“噫,你不是吧!”
银霁看她这个反应,心头又是无名火起:“你放心,我就算是女同也不会喜欢你这款的。”
“那可难说,我这么好看还这么厉害!可是……哎?我的姬佬朋友都不跟你这样啊。”
……所以她这包容度到底是高还是低???
很快,暴躁老姐说服了自己:“一样米养百样姬。”
“我是说我不确定。不确定的意思你明白吗?”
“哦,我懂了,你是因为对男的没感觉所以才这么怀疑?”
“呃——”她大概也没懂错。
“你蠢的吗!性取向又不是靠排除法决定的!我问你,你对身边的女的有感觉吗?”
“身边的啊……也没有。”
“那不就结了!顶多你属于性冷淡,别动不动说什么爱无能,太吓人了。”
“这两个词有区别吗?”
“区别可大着呢!爱无能算人格缺陷,而压力太大有时会让人性冷淡,我感觉你就是上学上成这样的,高考完就治好了。”
暴躁老姐什么都不了解。可是,像她这样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多年的人,总是特别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
“再说,就你现在这个反应,我觉得你比那些自诩情圣的人要更加远离爱无能。”
“我?我现在什么反应?”
“不用我多说,你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了。OK,你这边的问题是性冷淡,对面又是什么情况?你俩我真服了,明明都在为了对方失眠,一个电话都打不起,非要一状告到我这边?哦不对,只有你在告状……我同你讲,小情侣之间不管有什么问题,一聊开,什么都会好的,少把那些没用的自尊心放在感情的事上。”
“聊开就……”银霁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还是不要了。”
“我知道,你是怕他对你根本没那种感觉,觉得你自作多情,朋友都没得做,是不是?可是你相信我,你姐我火眼金睛着呢!你就尽管去说开,他要是拒绝了,我把心脏挖出来抵给你!”
“你能不能放过自己的内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大概推测得出他不会拒绝我,问题是我能给出的只有……”
“哎呀我的老天,你怎么还在纠结爱无能的问题,读书读傻了吧!你没谈过恋爱,行,原谅你!看你可怜,我免费赠送你一个真相:两个人想在一起,双方根本不需要付出对等的感情。”
“是……是吗?”既不需要qualify也不需要match,到底谁会接受啊?这个观点倒也不新鲜,小梅姑姑算是践行者,可银霁总觉得,她对那些叔叔哥哥们的感情根本称不上恋爱。
“本来就是这样!我再附赠另一个真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才需要谈恋爱和结婚。他们费尽心思也好、花大价钱也好,一个一个收拾掉了抢老婆的家伙,再鼻青脸肿地把一切都捧到你面前,那都是他应该做的,不需要你拿什么东西来交换!你的,明白?”
“我……我不明白??”
暴躁老姐摇摇头,略嫌沧桑地喟叹着:“我早跟你说过,A市男人骨子里全是土匪,欠调教得很。你呀,就别胡思乱想了,不值当!实在不行,管他妈的,先扒了他看看大小,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发展下去。”
银霁头皮发麻:“大姐,我未成年。”
“未成年怎么了,对方不也是未成年吗?”她倒会钻法律的空子,“我跟你说,你就直接提,要是他磨磨唧唧不敢给你看,肯定好不到哪去。”
“你不要脑补他的尺寸!”算她银霁遇上了克星,一句一破防。
暴躁老姐瞅她那副样子,拍腿大笑:“没脑补没脑补——但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嘛!不然,白白投入那么多感情,最后发现是个花椒,岂不亏死?”
“等下,我半点感情都还没投——”
“行了行了,这个你说了不算。我刚才的意思不是说女人要自私自利,只是你不了解男人,他们撒各种鱼饵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找人生孩子,脑袋服务于下体,所以咱们也用不着太走心,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跟你柏拉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