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免不了
银霁刻意用比喻句抹消了具象化的事实,也不打算告诉尤扬她第一次去“夜仕”看到的场景——尤扬一直以为张周他们是为了表示跟踪失败的恼怒才堵到桌游吧门口的,要是让他知道殷莘差点就变成了那个走猫步的“赵敏”,只怕要吵着和银霁联手,杀到“夜仕”门口把金端成捅个对穿,然后双双被正义的枪子儿击毙。
听完银霁的讲述,小田慢吞吞地开口了:“先不谈你们那段小学生建政,你觉得附中考生失踪案是金家放的猫薄荷?可我听说附中那一届的校长姓郑,跟郑新东——就是那个包养男宠闹上新闻的常x园老总——是堂兄弟……千禧年金家还没把重心转到A市来呢,这根本说不通吧。”
“附中考生失踪案和毒品没什么关系,这可能涉及他们郑家的另一个地下产业……”
“权色交易?”
又来是吧!银霁怒道:“为什么不能是器官买卖!”
“行行行,是器官买卖,你说了算。”
“我说了不算,我什么都没调查出来。可能真是权色交易吧。”
尤扬拿空了的椰奶瓶锤银霁:“你又搁这儿左右互搏了?!”
“就当我双标吧,‘权色交易’这个词,我不喜欢从你们男生嘴里听到。”银霁哼笑,“哎呀,是我有偏见了,对郑新东来说,你们才是他的交易对象。”
尤扬事不关己地嚷着:“田啊,危!”
“你也危,说不定郑新东就喜欢公鸭嗓呢?”
“那我会用气泡音焊死他的裤链。”
“省省吧你。毒品的事,我暂时只想到这么多,至于宗教——我已经没有什么头绪了。”
小田打了个哈欠:“那就别谈事实,你的臆想又是什么?”
“还是说说金家。”银霁立即把脸转向尤扬,“G省的宗教氛围更加浓厚,利用宗教敛财也好、征用性资源也好,更像他们会干的事。”
“G省啊……什么鬼,那也不该是西方宗教吧!”
“确实。我还想到一种情况:欧美国家的人来A市旅游,教堂是他们一定会去的地方。我姑姑说,现在产业转型,五年内我们国家对外资企业的限制一定会放开,到时候就大有油水可捞了,看他们谁能抢到这块蛋糕吧。”
“唔,有点牵强,也有点合理……小田,银霁她姑很有商业头脑,你赶紧去圣玛丽亚应聘管风琴演奏家,五年后你就能在常X园买大别野了!”
小田听得眼神涣散:“饶了我吧。”
“说了这么多,你是觉得资助生之死,是郑家和金家抢蛋糕的结果吗?”
“不,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尤扬摇着头趴回桌上:“好、好,我早该习惯了。”
“说起来和郑家也有点关系。”
“要是你敢说‘同为中国人’这种关系,我就要打人了。”
“你们不是好奇信教的人是谁吗?我觉得就是她自己。”
这话倒是新鲜,尤扬和小田的注意力有所集中。
但是银霁又说:“好的,看你们都醒过来了,我必须承认:这只是话术。资助生根本用不着信教,她只用知道耶稣的生平就够了。耶稣是因为腐败和排除异己的审判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三天后复活升天,她选择以同样的姿势死去,既是在祈祷升上天堂,又是在完成犯罪的仪式感,说是模仿犯罪也不为过。”
“好家伙,模仿耶稣的死法来犯罪。”尤扬已经骂不动了:“于是你就很欣赏她。”
“不止呢。这样的仪式根本不需要另一个人见证,所以我才说是闭环的犯罪。但是机缘巧合之下,我们班发现了这个秘密,打破了她的闭环,目前我觉得,这是一种良性的发现,给凶手推断赋予了更多的可能性。”
小田也稍微打起精神:“你们在天台上发现了第二个人?”
“那倒没有,刚才又是我的话术——这句话的意思是,只有被人发现,她的动机才会得到完整的解读,她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在乎。我们这里不过复活节,也没有耶稣受难日,圣诞节是耶稣出生的日子,勉勉强强算得上仪式的组成部分吧,但她选择在圣诞节那天离开人世,不仅仅是为了完成这个仪式感。”
“还有什么说法?”
“不知道别的学校有没有这项传统——圣诞夜,全体学生都在办班级活动。运动会把大家打散了,篮球赛是两个班之间的竞争,元旦晚会的节目要审核,总之都不能达到这种欢聚一堂、全民同乐的效果;所以,一整个学期过下来,圣诞夜就是全校快乐浓度最高的时候了。”
“说得好像在冲奶粉一样……”
“她把坠楼的时间点选在我们活动刚开了个头的时候,我猜,她生前一定遇到过很多次刚刚得到一丝快乐,马上就被现实掐灭了的惨事吧。”
尤扬毛骨悚然:“这是在报复你们每一个人?”
银霁却是越说越兴奋:“因为我们也是共犯啊,活该被报复!啊先不说这个,我还是头一回知道盒子里的猫也能给自己找到出路:不被观测时,任由社会通识推测出‘早恋说’,让享受了虚假快感却永不澄清谣言的老师和学长暴露在众人面前;被观测时,总有我这样的好事者能推测出她精心策划的仪式感,然后我们这群只顾自己开心的看客就面临着道德谴责——这简直太酷了,不是吗!”
第121章 初吻?
尤扬像是来灭火的,赶紧把一杯椰奶凑到银霁嘴边,“行了,再说下去你就要点火发射了,来,中场休息一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在两个反转以内还是说不清楚,我就从此缝上你的破嘴,明白?”
银霁端过来“咻”地吸了一口:“再也没有反转了,可是事情还没盘完。我现在只是提供了从犯的模糊画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者说导火索?才是最关键的,你们都不好奇的吗?”
“哦~在学校被排挤还不算?那究竟是什么呢?”尤扬的语气像哄小孩似的。
“我不知道。”以防尤扬掀桌大骂“那你这一上午说了个寂寞!”,银霁赶忙补充,“但我可以猜!刚才说到,郑家人的行事风格比较急赤白脸,永远在计较如何换取更大的利益,当然不会发放免费的午餐。如此一来,A市那么多农民工,为什么偏偏只有资助生的父母被选中了?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的父母答应了郑家什么条件,二是郑家有把柄落在她父母手上。”
“第二种绝对不可能。”小田斩钉截铁地说,“底层人手上怎么会有他们的把柄?就算有,随便想个办法堵住嘴不就好了,有必要给她家行这个方便吗?”
“你会这么想也正常,可郑家人会考虑到更长远的利益。雪中送炭有一个好处,就是接受了恩惠的人比谁都好控制;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施恩之后进一步放出鱼饵,把‘变数’转化为同一利益集团的走狗,就算担心把柄暴露出去,人已经控制在手上了,必要时捏死他们也更容易,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这……黑帮电影看多了吧。”
小田暂时退场了,银霁学着车轮战中的叶问,朝尤扬勾勾手:“来,你还有什么质疑,尽管提出来。”
尤扬抹油了头发选边站:“我这里没有十个鬼子给你打,你说什么都对。如果是这样,你说的导火索,就是资助生发现父母和郑家勾结在一起准备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自己不愿同流合污,走投无路之下,就……?”
“是的。不仅如此,她的父母很可能也需要——搞不好是逼迫她参与进来,然而对她来说,入了这个局就是万劫不复,从此她失去了对人生的掌控权,本来还寄希望于通过郑家无法染指的高考来摆脱命运,可郑家实在太着急了,”说到这里银霁就很不屑,“三年都等不起,于是她才对自己动了杀心。具体是要求他们做什么,我就想不出来了。”
“郑新东不是搞房产的嘛,可能是想建个什么,或者拆个什么?”
“也有可能是偷摸建什么和拆什么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她父母在A市打拼多年已经混成小包工头之类的,刚好负责了这个工程……不行,想到这里我就卡住了,别人家大业大的,什么领域都有涉及,纯靠瞎猜怎么行?”
“就是啊,我们这样的人上哪去搞一手信息?说不定还真的和毒品有关系。算了,除了当事人,还有谁知道真相呢?郑家自己肯定不会说,那对父母不也被收编了嘛,就是不知道女儿的死能不能让他们醒悟过来……唉,麻绳专挑细处断。”尤扬进行了call back,在脱口秀中,这是导向结尾的一种技巧。
银霁理解他的意图,在超频过后,电量也告罄了,为了让他们的这一天总体来说是快乐的,跟着升华式总结:“我知道谣言和冷暴力可以杀死一个人,但我觉得杀不死这个资助生。或许,她父母贪图那一两千块,也为节省了学杂费和择校费感到高兴,更觉得郑家的橄榄枝保障了他们一家人的未来,就是被拿捏住,也要牢牢抓好这架实现阶层跨越的梯子……可她本人在乎的并不是这些。当然我不是在塑造一个圣人,真正的圣人根本不会接受交易而来的入学资格,可我总是在想,一个在所有人的冷眼中撑着上学,中考没过正取线,期中考试却已经排到了年级前50的人,又怎会被这种……这种日常的、可以想象到的苦难所毁灭?一定是有什么拦在她的路上,让她彻底走不下去了,她才下定决心,痛痛快快地离开这个恶心的世界,临走前还要开嘲讽,反正谁都别想好过。就像老人与海的结局,那条大马林鱼不是被老人自己弄丢的,而是被鲨鱼夺走了啊!她不会被打败,可她拿现实没办法,想要继续保持胜利的姿态,就只能被杀死了。”
“说得好说得好!”小田应声鼓掌。
知道他是一种好意的敷衍,银霁不便强求他人,把所有的气都在心里叹完了。
尤扬却像有了什么新发现:“小银霁,你是因为太难过了才无法停止思考的吧?”
“咦,我难过吗?”
“你真的……哎呀,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同校生自杀对你的刺激太大,你才会如此放不下,这只是你的一种发泄方式吧!”完成了三押,尤扬拖着凳子挪近了些,突然扑过来,给了银霁一个熊抱,还狠狠揉起了她的头发,“好了好了,不准再自责了,死者不能复生,以后你就多关心关心活着的人,大家在你的保护之下,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了,一定可以的,我们相信你!就像薛凝眉,都是因为你,才能看清那个冰系法师的真面目,对不对!”
银霁被他热情的大巴掌撸得脑袋发懵:“什么跟什么?”
“吃人的社会坏事干尽,但也做对了一件事,就是把你改造成了一个热心善良的好市民,妈妈真的太欣慰了,呜哇!”
听到这句熟悉的发言,银霁忽然意识到,尤扬怕不是早就被帅帐里错勘贤愚的诡辩论给洗脑了。
心里确实感到一丝温暖,忽视胸前的平板触感,尤扬的声线和语调都像一个多愁善感的老阿姨,不难看出,除了安慰,他还在微弱地展示出一种“我比你成熟”的傲慢。银霁不喜欢被人当小孩看,很多时候,这就是失去人生控制权的第一步。
不必跟朋友上纲上线,可就算是为了夺回高地,她也转过头,“吧唧”一声,狠狠亲在了尤扬的脸上。
尤扬本人还没反应过来,余光里,小田整个人都石化了。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尤扬尖声大叫、疯狂摇头,像甩掉水蛭一样甩开了银霁的嘴。因为故意放入了十成吸力,分开时,这张罪恶的嘴巴牵连起他一大块脸皮。
“真的会嘬起来啊!”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你还笑!你个死变态!!老子的初吻就这么被你夺走了,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来啊来啊。”银霁一探身,夸张地撅起嘴,吓得尤扬当场丢盔卸甲,推开她,躲到了小田的椅子后面。
银霁不理解他的贞操观:“亲脸也算初吻吗?”
“怎么不算!”
“可我经常这么亲阿姨家的狗子哎。”
“狗能怎么办,咬了两脚兽还能落个好?”
“意思是你也想咬我?”
“我……我拒绝跟你有任何身体接触,以后你至少离我一米远,听到没!”尤扬捂着被侵犯的脸颊肉,眼眶含泪,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我不干净了……”
“至于吗你?嘴对嘴才算接吻,小田哥,你说呢?”
小田石像上顶多出现了一条裂缝。
“问题不是出在形式上啊!你可能不知道,我会被被凌迟处死的,很快,今晚可能就……”
银霁看他那副瑟瑟发抖的傻样,还能说什么呢,一棍子打死吧,A市男没有一个适合干保密工作的。
小田消化不了刚才看到的画面,解除石化后,大脑的保护机制给他开了vip,直接跳过这段插曲,续上了正片:“说实话,本来我还以为会听到什么惊天大反转,结果最后感觉像是被你灌了口鸡汤。”
“不好意思啊,早知道你们不爱听……”
“没有没有,前面那些我爱听,就是到了最后,哪个坏蛋都没受到惩罚,有点强行大团圆的感觉。”
尤扬扒在小田的椅背上,带着怨念说:“你没听到她说的共犯吗,她的意思是全校都有罪,包括她自己,你是叫她炸了学校再自焚呀?”
“唉,我们也是人微言轻的,到头来也只动得了一个人。”
掉凳偶尔也会发生在椅背上:“什么,你们还真的动手了?!你带的头?”
“我才没这本事,是你们家元皓牗带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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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班因为保守着共同的秘密,直到第二天晚上,谁都没能正经合过眼——也许除了方同学吧,他不用智能机。在男生挨了集体批斗的一个小时后,班级群难得冷清了一回,新开的女生群正在用海龟汤游戏抵抗着漫漫长夜,忽然有个男生在“快乐火箭班”里提出……
稍等,十几个女生还在气头上,早已商量出了对策:“那边说什么咱们都别理!”可是预想的情况发生后,作为群主的韩笑又认为:“不行,我们不能把大本营让给那帮蠢货!”
于是在程序上恢复了交流,情感上呢——在此之前,女生们已经调用了全部人生经验,临时习得了各种让语气显得冷漠的方法。
那个男生说:“姐姐们,我发现有件事不对劲啊!”
韩笑表达了一番“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意思,男生兴高采烈地说:“太好啦你们还没睡!很快就说完,之前不是有个罗生门嘛,资助生到底有没有跟高二的学长在一起过呢?我想过了,应该没有,但是这个高二的可能拿谣言威胁过资助生,然后资助生把他骂走了!为什么谣言能一直传下去,而且愈演愈烈?不管是垃圾老师还是垃圾学长,但凡有个人站出来澄清一下,也不会演变成这样,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停。”韩笑用一个冷漠的表情包打断了他,“这个我们早就知道了,还用你说?”
男生回复了同系列的小s的翻白眼:“什么?那你们倒是分享到大群来啊!”
马上就有女生骂他“脸皮厚”了。不过这个男生接下来的表现又让大家得知,潜入敌营前的审核事宜还没来得及处理,他们早已纷纷倒戈,从曹营窃取了最新消息,马不停蹄地捧到女生面前:“有件事你们绝对不知道,一句话就可以讲完:那个高二的是高考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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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元皓牗带头把他赶出学校啦?”
“很遗憾,并没有这种门路。”银霁摇摇头,“随迁子女啊,不是谁都有运气钻这空子的。我们班的学畜也只是从中找到了更大了杀机……”
“再把人约出来捅两刀?”
“约是约出来了,刀是过不了安检的,只好把他约在了那个什么峡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