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基
陈茂娟兴冲冲就?要伸手来拿,修长的指节先一步点按在卡面之上。
“但?是, 按照您的说法,镇上嫁女似乎也没有伯父伯母收下彩礼钱的规矩。”
陆放一字一句说得沉缓, 在陈茂娟骤变的眼神里好整以暇地把?银行卡拿起?放进许枝的手里。
他?举重若轻:“既然岳父岳母已经不在,这笔钱,就?归枝枝自己保管。”
许枝一怔。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张卡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为了顺着陆放的意思,她暂时将银行卡收下。
她抬了抬下巴:“没错,就?算要给彩礼钱,这钱和你们也没关系。”
陈茂娟完全被戏耍,气到快失语。
“好啊,说得好听,我看你就?是不想给钱!”她在屋里团团转了一圈,叉着腰威胁:“你这么搞,行,养殖场我们也不卖了!”
陆放对她的撒泼无动于衷,先前眼底蕴藏对长辈的几分礼敬也消失殆尽。
他?极淡地嗤笑一声:“除非出售合同上不是你们亲笔签名?,否则双倍违约金,还要劳烦你们按时支付一下。”
许枝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违约金?什么出售合同?
她不是今天才来和他?们商量养殖场的事?情吗?
疑惑间,她的思绪骤然和先前陈茂娟对陆放阳奉阴违的态度连成线。
陆放是特?意在今天之前就?已经提前上门和他?们商定了这件事??
她突然就?理解了昨天他?那句“先礼后兵”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细思,许建业立马跳出来改口:“卖!合同都签了怎么可能不卖!小陆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许建业狠狠将陈茂娟拉扯到一边,又转向许枝:“枝枝啊,房子的事?就?不能再?商量商量吗?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一时半会我们也不知道往哪搬呀?”
许枝别开眼:“所以我给了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她声音很轻,但?态度无比坚决。
“一个月后我们要搬进来,不想打官司,就?尽快搬走。”
陈茂娟终于揭下伪善的面皮,开始口无遮拦,骂骂咧咧啐道:“你个倒贴的小贱人!你们……你们两个克爹妈的贱东西,果真是般配!”
……
她越骂越脏,骂许枝也骂陆放,血盆大口一张一合,表情扭曲又诡异。
话已经说到尽头,这场饭局明里暗里的涌流都摆上台面。
许枝站起?身,主动拉起?陆放的手,像听不见背后的喋喋不休:
“我们走吧。”
-
等?系好安全带,陆放点开中控,随便放了首歌:“听点音乐净化耳朵。”
说完,他?靠向座椅,姿态慵懒,好像半点没有被干扰。
许枝很勉强地附和着勾勾唇。
她思索片刻,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来和他?们签合同的?”
陆放平静应道:“昨天,我拜托同事?帮我,让他?说是大老板要收购。”
许枝没有再?追问?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看今天陈茂娟的反应就?知道,如果不是陆放提前打点好,今天的闹剧不会这么早早就?能拉下帷幕。
陆放是在她之前,就?已经周到缜密地考虑到她可能会遇到的难堪,并悄无声息地帮她避免。
想到这里,她心底不由自主涌出暖意。
良久,她飞快看了他?一眼,轻声开口:“我伯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阵轻叹。
许枝偏过?头,就?见陆放一张脸在眼前放大。
他?靠近,额头几乎要抵上她,呼吸间隐约的甘醇酒气喷薄进她的鼻息。
他?仿佛真有几分醉意,声线裹挟飘忽的质感,让人揣摩不透:
“那我要是真的往心里去了呢?”
顿了顿,他?压低嗓音:“枝枝,你哄哄我?”
他?的语气好似引诱,车厢里原本还紧绷的气氛瞬间就?变了味道,横生局促与暧昧。
距离太近,许枝不自觉回?忆起?之前的吻。
她心底的抵触只匆匆冒了个头便消失,轻轻阖眸,一副听任摆布的模样——
直到听见男人低低闷闷的笑。
许枝如梦初醒,扑闪眼睫眨巴好久,看清面前正掩唇克制笑意的男人。
刹那,她脸红了个彻底。
她恨不得在车上直接找个缝钻进去。
搞什么?
只亲过?两次就?这么理所应当想不起?来要拒绝了吗?!
许枝,你能不能有点长进!
她懊恼着就?要转头,不料下一秒,大掌的虎口轻易钳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颊掰回?原位。
没留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带着强势的吻风驰电掣般落下。
他?这次极尽耐心,用舌头挑逗遍她口腔的每一处,齿尖、上颚、舌根,酒精的味道从他?的唇齿渡向她,与她被攫取的汁液混合为一体。
许枝被含吮到大脑发晕,她好似也被酒精侵蚀、难以控制住理智。
感受到身前的人逐渐软化的力道,陆放的心脏像被过?电,席卷四肢百骸都止不住地发麻。
他?忍不住睁开眼,深深看她被吻到微颤着眼睫,恨不得将她此刻宛若难以招架的脆弱与动人刻进眼底。
直至她白皙的脸蛋因为缺氧憋到涨红,陆放才给了她片刻喘息的机会。
“枝枝,换气。”
他?喑哑着提醒她。
许枝却猛地睁开眼。
她微微扭过?头,偏着躲过?他?密实的下一吻。
“别……”许枝湿漉漉的眼眸闪躲,胡乱找借口:“你是喝醉了吗?我还要开车,不能沾上酒精。”
她丝毫没意识到,潜意识里自己默认了彼此已经到接吻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关系。
陆放被拒绝也未躁恼,捧着她轻啄了下她的侧额。
他?嗓音透出粗粝,颇为无奈道:“嗯,我是喝醉了。”
实际望向她的眸底清明又专注。
他?早已习惯纯饮威士忌,白酒虽然更?浓烈,但?这点对他?而言还不至于让他?醉到忘乎所以。
“那你赶快靠着休息一会,我开慢点,你放心睡。”
丢下这句话,许枝调低音响的音量,鹅行鸭步般起?步上路。
不知是因为音乐助眠还是微醺后精神松懈,陆放原只想闭目养神,不知不觉中陷入睡眠。
听着耳边清浅规律的呼吸,许枝在红绿灯的间隙,安静地转头看向他?。
他?背脊松弛地后靠,十指交叠在胸前,略略侧头平日眉眼间的锐利被宁静取代,眼下有些?许淡青,两抹浓黑舒展,看起?来是好眠。
许枝忽然就?想起?多年前平平无奇、难忆时节的一天。
是月考结束,因为班级的座位是按成绩结合身高的流动制,班主任防止早恋也早早取消了两人同桌改成单人单桌。
那一次,许枝进步好些?位次,碰巧陆放缺席一门科目考试。
她艰难往前进,他?偶然向后退。
两人就?这么意外做了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并排隔了一小列走道的“同桌”。
是体育课结束,作为英语课代表的许枝接到老师吩咐要喊陆放来一趟办公室。
等?她回?到教室,就?在座位边看见趴在课桌上睡熟的他?。
他?的课桌底下还放着篮球,被他?用脚虚虚抵住,双臂平放在课桌上撑着侧歪的脑袋,额前的刘海不知是汗还是冲洗的自来水,悬挂着几滴要落未落。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扬起?少?年雪白的衣襟,还有夹杂阳光味道的荷尔蒙气息。
许枝不禁鬼迷心窍,把?老师的交代完全抛在脑后,就?这么怔怔地偷望他?直到上课。
彼时懵懂怀春的少?女怎么也不会想到,经年过?后,他?们竟然以现在这样的关系依然出现在彼此生命里。
许枝捂住心口,难捱溢出的细密悸动与满足。
……
-
等?陆放睁开眼,车已经在小区地面的停车位熄火。
他?捏了捏眉心,看见坐在驾驶位玩手机的许枝。
“怎么不叫醒我?”
许枝闻声熄灭屏幕,坐直了身体:“我看你睡得很熟,我也没到上班时间,不着急。”
说完,她将车钥匙递给陆放:“你现在醒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和他?道了声再?见便推开车门下车。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另一道关车门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追赶她的脚步。
许枝应声回?头,看向陆放面露疑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