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基
陆放这次答得很干脆:“我不知道你和沈莜说了什么计划,但罗齐生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既然能完整布下这个局对?付你,你想靠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撼动他,根本不会容易。”
他说的每个字,许枝都反驳不了,但每个字,此刻她听起来都刺耳。
她忽然笑了一声:“如果那晚在会所你没有让他下不来台,也许他根本不会想尽办法对?付我。也许从头到尾让我一个人解决,这件事根本不会像现?在这么复杂呢?”
这一脚刹车,陆放踩得很急促。
好在这个点路上压根没几?辆车,许枝身形不稳地往前一歪,扭过头,便对?上一双充满愕然的眸。
陆放自嘲地牵牵唇:“所以,你是在怪我插手了你的事,对?么?”
车窗外,临南地标建筑的钟楼准时敲响六点的钟声。
他透过玻璃往外看,只?觉得两?个人都忙碌的这段时间,是真?的有什么被?短暂的蹉跎了。
许枝如鲠在喉,低下头,声音弱了几?分:“不是……”
她心里全然是混乱:“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说,我只?是……只?是想自己?解决这件事,陆放,你就当我们没有夫妻这层关系,这件事,交给我自己?来,好不好?”
听她尖锐,听她口不择言,陆放没有一点生气是不可能的。
可看她眼底青黑,想起她正处于舆论风暴的中心,他心里的郁结又无声消失。
他握住她的手,暂时妥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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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一夜未眠,两?人到家,久违地躺在了一张床上。
各自都疲惫,尽管不久前一场不尽愉快的对?话?最终并没有解决什么实质性的问题,最终是靠一人妥协收场,但两?具身躯的温度通过拥抱交互的一瞬,那种?蔓上心头沉甸甸的满足骗不了人。
许枝环着陆放的腰,用脸颊非常轻微地摩挲了下,像是贪恋这份触感?。
意识都混沌,嘴上还在喃喃自语:“陆放,对?不起……”
一遍遍的,不知道究竟在为什么道歉。
圈箍着她的人叹口气:“我也要说声对?不起,这种?时期,也许不该要求你太多。”
陆放轻轻捏住她的脸,让她有几?分清醒:“只?有一点,之后给你发消息,别再故意看不见。”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怀里的人迷蒙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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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棹企业号最终还是遂了许枝的意愿,发了一则摘除关系的声明出去。
舆论也的确如她所料,原本对?她和公?司的两?头谩骂逐渐开始一边倒。
她视频底下的评论区都快要骂翻天,说她没脸没皮的,吃人血馒头的,就连之前还发私信和她交流的观众都重新来问她:
你真?的是立人设博取流量吗?
就是在这样的高压下,许枝按照原计划把?自己?固定节目的第?四期视频发了出去。
发出去,剩下的什么也没再管。
沈莜给她批了两?周的外勤,例会也可以缺席,因为对?外,她现?在是和归棹中止合约的状态。
趁着这个时间,许枝久违向外踏出步伐。
她拿着先前陆放送她的相机见了一位久未谋面的朋友——
第?三视角的拍摄者,和她有同样遭遇的女孩子。
许枝在网上看到视频的第?一秒,就知道了这个视频的来源。
因为她们曾经抱在一起哭诉过彼此的遭遇,所以她很容易辨认出画面之外微弱的画外音。
“我知道你现?在还处在他的威胁下,我也逃避过,但我已经明白这不会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你的镜头明明紧张害怕到抖动不止,你都没点下停止录制,我想,现?在就是实现?你最初记录的意义的时候了。”
许枝还拿着相机找到了张娴月在临南的疗养院。
张娴月见到她,显然是兴奋的。
许枝满腹愧疚:“我和陆放都太忙,一直没时间来看您。”
张娴月摆摆手,毫无芥蒂:“我也很忙,你们经常来我也没时间招待你们。”
她情绪高昂地给许枝介绍自己?最近参加了院里的手工制作月饼的活动,说中秋快到了,希望能在此之前学会,争取能让他们尝到她亲手做的月饼。
还带许枝去见了她在疗养院新认识的朋友,在她的老姊妹们面前骄傲地介绍“这是我闺女”。
临走前,张娴月拉住她,给她递了个老式的sd卡片,说里面老照片实在太多了,答应帮她找她父母的照片奈何精力实在不够。
如果放在很多事情没发生前,许枝可能还能做到欣然接受。
可现?在,这张小小的卡片仿佛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这里面还有很多其他的照片,意义太重大了,我不能要。”
张娴月拍拍她的手,啼笑皆非:“小开还没成?家,我暂时就你一个儿媳妇,不过是些老照片,给你还能担心你带着跑了不成??”
也许是那天的风太大,许枝正好站在风口,她的眼眶不自觉盈满了泪水。
这天,是最普通、平凡的一天。
许枝将签完字的协议收好,最后一遍检查妆容和丝袜里的设备,按下紊乱的心跳,重新插上了被?“开盒”泄露出去的手机卡。
信号连通的第?一秒,未接来电和短信提示泉涌般跳出来。
谩骂诅咒,触目惊心。
她统统无视,径直打开通讯录,毅然决然拨通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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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放在密集的行程里久违参加了一个商业晚宴。
他素来低调,几?乎很还少?出席这种?喧嚣的名利场。
但这次晚宴的东道主是罗照阳,重点邀请对?象是承宇项目的几?个负责人。
地点好巧不巧,就在刘义竞新开业的马场。
马场傍山而建,除了骑马,还集洗浴客房等等服务,完全是有钱人的销金窟。
宴会厅,花香鬓影,贵胄云集。
池闻和陆放刚从迈巴赫下来,刘义竞就过来迎:“陆总、池董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先进去喝点酒,还是先去挑匹马跑两?圈?”
“不骑,你这里的马我骑不惯。”
池闻知道他等在这铁定没安好心,大概率是要支他们走。
他挂上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态,径直往厅里去。
边走他边“哈”了声:“看来刘总这几?年捞的油水真?不少?啊,你看看这装修。”
刘义竞笑笑,眼睛往陆放的方向瞟了瞟:“哪能啊,油水不油水的,还得看陆总和池董给不给刘某这口饭吃。”
陆放没应声。
他的视线已经穿过人群,落向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
池闻看见他已经锁定目标,勾肩搭背将刘义竞带走。
中年男人两?鬓已霜白,眉目间能看出点罗齐生的影子。
他身边站着的两?个男人正是承宇的负责人。
陆放的周身的气场太强,只?稍稍站定,几?人的视线就随之而来。
“陆总。”
罗照阳主动走向他:“都说归棹的掌舵人初生牛犊,今天看,确实年纪轻轻一表人才。”
陆放从招待手里接过一支细高脚香槟,不经意往前伸了伸,算作回应。
神色里不加掩饰的意兴阑珊,饶是像罗照阳这样的老狐狸也不觉有些挂面子,脸色沉了沉,故意找他不痛快:
“我和陆总,也算不打不相识,前不久陆总公?司不是有个女员工,在网上教人吃饭的吧,结果被?人爆料勾引男上司,我点进去一看……你们猜这么着?”
罗照阳故意卖弄玄虚,丝毫没注意到眼前的人眼底闪着肉眼可见的冷峻。
他拖长?音:“视频里被?勾引的人,竟然是我儿子,你们说,是不是很好笑。”
周围的宾客没人知晓他口中的女员工究竟是什么身份,虽然罗照阳的话?并不好笑,但大部分的人还是会附和着应两?句。
陆放半边脸沉在暗处,目光深不见底。
虽然许枝那天叫他不要插手这件事,但他终究不可能真?的做到无动于衷。
他从刘义竞找来竞标的三方查起,以他近期和罗照阳一笔大额交易为撕裂口,顺着盘根错节一点点往内渗透,基本已经掌握罗照阳和一家跨境赌/场非法交易的证据。
大约从两?年前开始,罗家就与之有秘密金钱往来,最开始做得很隐秘,近几?个月应该和赌/场谈拢了新的分成?比例,每个月流水从六位数开始往七位数跨越。
洗/钱或者非法跨境转移财产,光这两?个其中任何一个罪名,都足够罗照阳进去待上几?十年。
这是他早早撒下的网,也是为许枝打造的象牙塔。
他随时准备在侧,只?等她一声令下。
笑声仍绵延不绝,垂眸啜着香槟的男人忽然动了。
他面色沉静,但话?里藏不藏不住的森然冷气:“罗总,百闻不如一见,你的恶趣味,简直和你的生意一样烂。”
宴会厅短暂的静了几?秒。
罗照阳完全失去表情管理,眼角的褶子都要瞪平。
他刚要发作,几?个保镖穿着的人匆匆跑过来在他身边附耳朵。
“你说什么?!齐生他被?那个女员工捅伤了?快带我过去!”
电光火石间,陆放听见关键词。
他眼皮猛然跳了跳,下一秒,池闻已经疾步过来。
“快点跟我走,你老婆被?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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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枝跌坐在地毯上,手里还握着沾了血的匕首。
她的大脑被?惊惧、麻木同时占领,眼里蓄满生理性泪水,分不清是被?高度数的酒精熏到,还是因为罗齐生那气急败坏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