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岸(葛蔓蔓) 第19章

作者:葛蔓蔓 标签: 现代言情

  拖了一会儿,门外那人叫她,“李遥,开门。”

  她起身,吁了一口气,打开门,见到他,挂上笑脸,把人请进来,若无其事问,“随便坐,喝茶还是喝水?”

  徐云朗在沙发上坐下,也不说话,眼神一直跟着李遥,她只作不知,仍旧礼貌地应对着,给他拿了一瓶水,摆在他面前,又笑了笑,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问,“找我有事吗?”

  徐云朗的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李遥忽然听到他说,“别假笑。”

  她一怔,瞬时火起,冷笑了一声,沉了脸,“正好,对着你我本来也笑不出来。”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何必这么动怒?于是,缓了缓,松动了表情,找补了一句,“你有事吗?有事说事,我等会儿还要出去。”

  徐云朗凝视了她一会儿,眼神柔和下来,低低叹了一口气,问她,“为什么笑不出来?”

  李遥被问得一滞,想了想,有些无奈地回应他,“我瞎说的,没有笑不出来,只是今天有点累,你没事的话,我想休息了。”

  徐云朗被这话气得笑起来,忍不住问她,“你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李遥只觉无名火越说越旺,她不愿再提就是摆明了态度,这人追根究底到底想怎样?她甚少跟人这样争吵,一时只觉又气又悔,实在不该招惹他。

  话音一落,徐云朗已伸手将她扯到身边,死死握住她一只手腕,眼神幽深,问她,“你只想跟我保持床上的关系,是吗?”

  李遥没想他这么直白,愣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冷声回他,“我没这么想过。”

  她不反对任何人在空窗期有个床伴,可她自己骨子里仍旧有许多规矩刻板的部分,处理不来那样的关系,是以从来没想过只拿他作床伴,可若是当真在一起,又觉得,还没到那份上呢。

  “好,那你自己说,以后,你我是什么关系?”徐云朗的语气里带了些疲惫,脸上全是自嘲的笑。

  李遥也满心只觉得累,捏了捏眉心,随口道,“我不知道。”她确实没有想好呢。

  见她这样,徐云朗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在烦恼,总比当真毫无感觉,一口回绝要好。

  平静了一会儿,看过去,见李遥神色沉郁,嘴角紧紧抿着,别着脸不看他,却仍坐在他身侧,没挪动。

  徐云朗笑笑,将她脸扳过来,手捧着她后脑,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温声问,“讨厌我吗?”

  李遥没有躲,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 神色踌躇地看着他,徐云朗又继续,一下一下,很轻很柔地在她唇上流连,不同于昨晚的吻,不带情欲,极尽温柔。

  停下来时,他看向她,笑了笑,问,“在一起,好不好?”

  李遥心头一颤,像是有个茶杯在里面,因被这话所激,猛地一震,溢出了一捧温热的水,浇得满心激荡,一时间,只觉得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她有些慌张,隐隐地,又有些期待。

  她抬眼专注地看向他,脑中又忽地想起方才看到他和秦悦在一起的画面,迟疑了几秒,还是脱口问他,“秦悦来找你做什么?”

  她语气冷冰冰的,眼神里满是烦躁,徐云朗却一怔,继而低低笑了一声。

  李遥本就在为自己没忍住脱口而出的话懊恼,见他听了不以为然,眼底的微芒渐渐暗下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起身便要走,“我累了,你走吧。”

  刚站起来,就被徐云朗一扯,又落回沙发上,他两手握住她肩头,伸手在她侧脸抚了抚,摇头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可以解释。”顿了顿,又笑起来,“脾气怎么这么急?”

  李遥看他一眼,长大之后,她一贯被人说脾气温和,面前这人倒好,害得她发了脾气,还要倒打一耙,越发气道,“是,我是脾气差。”

  徐云朗拍了拍李遥的背,笑道,“是我说错话了。”从背后拿出个袋子来,打开了给她看,“她妈昨天在法会上跟我妈聊天,说起有个治关节痛的膏药很管用,今天她路过这边,顺便帮忙带了一包过来,就在楼下见了一面,取了东西,说了几句话。再说,她很快就要结婚了,早就跟我没有关系了。”

  他声音低低的,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李遥心里的憋闷渐渐平复下去,可仍旧有些惴惴的,开始一段感情之前,她总是不安,生怕行差踏错,人家是近乡生怯,她是近情就生怯,何况还有前面一段失败的婚姻,想了想,又问,“那你心里呢?”

  徐云朗闻言,沉默了几秒,心想,这问题他也想问她,可也知道,如今的时机还不合适,于是任凭同样的话在喉头盘踞着,仍隐忍了没有启齿。

  见李遥盯着他看,才又笑了笑,“过去了,已经两三年了,早过去了。”

  李遥听了,面上并没有任何波动,心里也觉得不该再问下去,淡淡“嗯”了一声,带着有意做出的漫不经心。

  她还有很多纠缠成一团的问题想问他,那些话在脑子里你争我抢,互不相让,都在死命挣扎要从她口中出来,大概是太多太乱,她一时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才能抚平心底的不安,又不愿还没怎样就对人家追根究底,所有情绪,最后只化成了低低一声“嗯。”

  她有意结束这对话,徐云朗却心知她心里还有疙瘩,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听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伸手抱了抱她,叹息道,“说给你听就是,本来也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第29章 要我也聊聊过去吗

  徐云朗和秦悦是在他和陈霜离婚五年后在一起的。

  徐妈妈周慧容和秦悦的妈妈李爱兰年轻时候就要好,后来,又嫁到了同一个县城,只不过,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

  徐云朗小时候倒是经常见秦悦,记得她小小年纪就已经亭亭玉立,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后来,上大学、工作,总之两人都离了魏县这小城,见面的机会就少得可怜了。

  十来岁时,徐云朗压根没想过要做木雕,更不愿意一辈子待在小城里,他大学学了桥梁工程,还和高中的学妹陈霜谈起了恋爱。毕业以后,两人结了婚,陈霜回了魏县,他则四处漂泊,忙着奔赴一个个地方,横贯东西南北,把天堑变成通途,半年都回不了一趟家。

  最开始,两人之间靠着大学时候的感情基础倒也能过下去。后来,时间长了,聚少离多,把从前的感情也尽数透支了,陈霜很冷静地提了离婚,说自己只想要一个知疼着热、摸得到、看得着的丈夫。

  徐云朗没脸挽留她,孩子出生到一年年长大、他爸生病住院,很多很多事,他都无能为力,全是陈霜在扛着。

  两个人一起吃了顿饭,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徐知乐跟着陈霜,徐云朗把全部积蓄都给了母子俩,自己又奔山赴海去了。

  过了两年,他爸病危,临终前劝他回来继承家里几代人的祖业,继续做木雕,也好照顾好他妈周慧容。

  徐云朗拒绝不了,也不放心他妈一个人生活,手头的工程结束后,就辞职回乡了,重新捡起了自小学到大的木雕手艺,和周慧容母子两个也算相互有个照应。

  唯一的问题是,两三年过去了,身边都没有一个女人,让人介绍了几个相亲对象他也不愿去,说自己还没准备好,担心经营不好一段感情或者一段婚姻。

  周慧容急得不行,有一天去见老姐妹,和李爱兰一拍即合,打算撮合离婚不久的秦悦和徐云朗。

  多年以后,再见秦悦,徐云朗才惊觉幼时的玩伴长大了,真正变成了个娇丽柔婉的女人,只是,眉宇间似乎总有愁绪挥散不去。他心里一面惊讶她的变化,一面又怜惜她也经历婚变,两边的家长又不断地制造机会让他们独处,渐渐地,两人都觉得对方挺好的,最终确定了关系。

  在一起一年多,徐云朗觉得彼此磨合得还不错,相处起来也很自在,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程度了。于是问秦悦,“要不要结婚?”

  秦悦答应了,却在领证前一天晚上逃婚了,只留了一条很长的微信,说她对不起他,她和前夫之间还有感情,她曾背着他和前夫见过两回,一次是他来魏县找她复合,还有一次,是她特意跑去平城见了他。

  秦悦的前夫是她高中同学,叫王远,两人有过一段纯纯之恋,后来,王远因为家里父母出了严重车祸,妈妈没了,爸爸成了植物人,高二结束就辍学去了叔叔的工队,过了几年,又在平城开了家装修公司。

  秦悦大学毕业找工作时,两人重逢,又重新在一起。

  李爱兰得知秦悦的男朋友既没学历,也没前途,说是开装修公司的,其实就是个小包工头,家里还有个植物人爸爸要照顾,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秦悦也犯起了拗劲,越反对越来劲,偷了户口本,两个人直接领了证,过了小半年,王远有了些积蓄,才带着彩礼、拎了礼物去见李爱兰。

  李爱兰气得当场犯了高血压住了院,后来,更是扬言不离婚就等着给她收尸。

  秦悦和王远没了办法,只好又去领了离婚证。李爱兰又逼着秦悦把平城的工作辞了,回了魏县。这才有了后面和徐云朗之间的一段感情。

  逃婚的事情一出,徐云朗才知道,他的求婚,对秦悦而言,像一口深不可测的枯井,跌进去就会毁了她后半生的幸福,恨不能逃得远远的。难怪她看起来总是不大热情,他还以为,她只是长大以后性格变了。

  周慧容和李爱兰大吵一架绝了交,怪她隐瞒真相,说什么秦悦和前夫是性格不合才分手的,害了自家儿子,幸亏还没正式摆酒,否则,面子可要丢大了。

  徐云朗自然痛苦过,最难受的时候简直万念俱灰,第一次婚姻是他的错,第二段感情里,他吸取教训,全心全意地付出,结果却伤他至深。

  还好,时间慢慢过去,他又不是个处处计较得失的人,倒是比周慧容走出来的还要快,如今想起,已有了种蒙了尘的前尘旧事之感。

  否则,秦悦从平城回来买花跟他道歉时,他也不会坦然接受了。

  李遥坐在徐云朗身侧,被他握着一只手,细细听他的往事,原本僵直的身体,在他低哑的声音里一点点软下去,像是被暖阳映照着的春泥,身体里渐渐有许多柔情汇聚起来,自胸腔往外涌。

  她想,啊,她有些同情跟可怜他了。所谓由怜生爱,这不会是他的伎俩吧?

  抬眼看过去,见他目光诚挚,面上只微微带了些赧然,为这不得不讲出来的旧事。她越发心软起来,方才有些冷硬的表情终于松动下来,鬼使神差地,伸手在他头顶揉了揉,像小时候哄那只叫雪团的小狗一样,然后,噗嗤笑了一声。

  徐云朗刚把自己的前尘旧事挖出来给她听,本就有些不自在,一听她笑,面色越发窘迫,伸手握住她在他头顶乱摸的手,不让她再乱动。

  李遥顺势凑上去看他脸色,埋着头嗤嗤笑个不停,感觉手心被人重重一握,才觉察到他手掌上细细密密一层全是汗,将他的内心泄漏无疑。

  “你紧张啊?”李遥问。

  “我说完了,该你了。”徐云朗清了清喉咙,不答反问。

  李遥摒去脑子里的胡思乱想,闭了闭眼 睛,猛一抬头,看进徐云朗的眼睛里,一瞬间,好像被吸附走了心底厚重的理性,只觉得他眼神温柔炽热,看向她时,令她周身发热,于是,不知不觉间,轻轻点了点头。

  徐云朗伸臂一揽,将她扣进怀里,笑说,“不能再反悔了。”

  李遥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地“嗯”了一声,两手揽住他腰,心里有糖块融化般的甜蜜,一层又一层流泻而出,唇角也被带得勾起来。她忽然发现,她好像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喜欢他一点。

  徐云朗松开她,两人互视一眼,都笑起来,李遥想起什么,摇了摇徐云朗的胳膊,问他,“秦悦要跟谁结婚?她前夫吗?”

  徐云朗一愣,见她眼神亮亮的,忍不住揪了她耳朵一下,摇了摇头。

  “啊,为什么呀?不惜伤害你这么好的人,都要在一起,怎么如愿了,反倒要跟别人结婚。”李遥心知自己不该在这会儿八卦,于是狗腿地先说了说徐云朗的好话,两手顺势挽上了他一只胳膊。

  徐云朗垂头看了一眼,想起她说他是好人的话,摇头暗觉好笑,说,“不知道,好像是激情过去了,过日子才发现有很多不合适的地方,她只提了一两句,其他的,我也没多问。”

  李遥“唉”了一声,语气里带着遗憾,见徐云朗饶有兴味看她,才清清嗓子正色道,“我可不是为他们惋惜,毕竟他们伤害了你。”

  徐云朗失笑,“好了,别人的事,用不着那么好奇。”

  李遥眼睛转了转,声音发紧,问他,“你要问我什么吗?要我说说我的过去吗?”

  徐云朗见她面色不怎么自在,心里却实在想听,正踌躇着,冷不防,李遥的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饿了?”徐云朗笑。

  “嗯,我去煮个泡面吧。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多煮一碗?”

  徐云朗脸色瞬间又难看起来,眼神冷飕飕看着李遥,李遥一惊,心里七弯八拐地想着她哪里惹到他了,忽然,灵机一动,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吃了两份早餐?”

  徐云朗冷笑一声,不说话。

  李遥捂着肚子笑起来,被徐云朗一把拽起来,又摁在怀里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才止了笑。

  “别煮了,跟我上楼,给你吃饺子。”徐云朗语气温和。

  “真的?你会包吗?”李遥好奇问。

  徐云朗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带上你晚上要用的东西。”

  “为什么?”李遥装傻。

  “你浴室灯好了吗?”徐云朗表情认真,李遥一愣,摇头。

  “那就住我那儿。快点,再啰嗦还得多饿一会儿。”徐云朗理直气壮。

  “哦。”李遥心想,假正经,想让她上楼,何必找理由?换个灯泡的事儿,分分钟搞定,嘴上却不戳穿他,带了身睡衣和电动牙刷、几样护肤品,随便装在个帆布袋里,锁了门,跟着徐云朗上楼。

  一进门,李遥就问,“上次,你不是说你不会包饺子?”

  “什么时候说过?”徐云朗诧异道。

  “你说,周阿姨回养老院就没饺子吃了,意思不就是你不会包吗?”李遥跟他争论。

  “嗯,那会儿瞎说的。”徐云朗拉着李遥坐在沙发上,自己起身给她倒了杯红茶,又把之前她给的桃脯拿了些出来,放在白瓷小碟里,叮咛她,“先垫一垫。”

  “哦。”李遥边吃边喝着,见他一直坐在她身边,完全没有行动的意思,奇怪道,“你不去包饺子吗?”

  “没说要包饺子。今天……食材不够,我刚点了两份外卖,很快就到。饺子,下回再包。好不好?”徐云朗有些心虚。

  “你骗我?!”李遥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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