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方好
裴颂就是她的眼睛。
他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用自己的身体过滤掉了一部分拥挤, 也能在她偏航的时候及时调整方向。
程北茉僵直着后背,一时间, 耳边陈韵吉的声音在逐渐减小,她只顾着“嗯嗯”地应答。
陈韵吉仿佛在跟个木头交流,气得直喊:“我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拿了好多卡通气球的人?你‘嗯’什么‘嗯’啊!”
程北茉开着公放, 陈韵吉这一嗓子喊出来, 不光惊醒了程北茉, 还吓到了她身边的路人。一时间, 程北茉和裴颂周围方圆一米都空出来了。
“茉茉?”陈韵吉不满地瞎嚷嚷,“是信号不好还是你耳朵不好?”
这哪儿是信号和耳朵的事,要是没有裴颂在身后, 她早就跟他们汇合了。
程北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集中不了注意力,这明明是她最擅长的事。
都怪那个“友情的拥抱”。
就在刚才,他们的心贴得那么近,不知他有没有感觉到她擂鼓一般扑通跳动的心?
六个人见面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程北茉和裴颂朝那四个人走过去时, 正好背光走在路灯的光晕里,两个气质清冷的轮廓清晰可见。好看的人, 就连影子都是好看的。
张弛看得出神, 忍不住感叹了句:“真他妈般配啊。”
他们错过了末班公交。在所有路人都在寒风中排队打车的时候, 张弛大手一挥,再度加码,叫了辆迈巴赫商务。
于是,他们几个高中生,在众人的注视下,先后上了这辆迈巴赫。
只有陈韵吉还在大咧咧地说:“咱们人多,叫辆依维柯就是宽敞!”
张弛说:“谁说这是依维柯?这明明是五菱。”
张弛负责跟司机沟通,定好路线,绕一圈,把他们所有人沿路放下。
出发后,陈韵吉直呼遗憾:“我们都没能在一块跨年。”
程北茉说:“都在江边,也算是一起跨年了。”
“你好冷酷,好无情。”陈韵吉撇了撇嘴,“你们刚才在哪儿?”
程北茉:“马路对面的小公园。”
“那么远?能看到烟花吗?”
“只能看到一部分。”
“你们那边一团黑,估计什么都看不见。”朱倩茹加入对话,语气里带着点遗憾,“刚才倒计时的时候,身边有不少情侣接吻呢,可壮观了,我们只能尴尬地抬头看天空。”
张弛斜她一眼:“你也想接吻?”
“我才不想呢。”朱倩茹翻了个白眼,“交换唾液有什么好的,身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跟电视剧似的。”
陈韵吉提醒她:“你这大概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才不是呢,我喜欢那种氛围,只有两个人,实实在在拥抱的感觉。”
张弛不信:“拥抱哪有亲嘴儿过瘾。”
“一点情调都没有。”朱倩茹的表情像是想揍他一顿,“重要的是氛围,氛围!是吧茉茉?”
干嘛要问她?
程北茉含糊地应答着,扭过头,正好撞进裴颂的眼里。
黑漆漆,亮晶晶的,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水。
他好像就在等着似的,表情玩味:“朱倩茹问你话呢,是不是啊?”
程北茉:“……”
他绝对是故意的。
-
疯过之后,又要面对跟冬天一样冰冷的现实。
期末考试要来了。
程北茉照旧拉着陈韵吉复习,裴颂照旧会在有空的时候帮她一把。
她坐在期末考试的考场上时,甚至有点恍惚。
第一个考场还是那些老熟人,眼前还是裴颂宽阔的肩背。
好像时光赖着并没有走一样。
期末考试之后还要上一个多礼拜的课,这个时间留给老师批卷子,讲卷子。
而八中学生,这时候基本属于放羊的状态。
毕竟跟即将到来的假期来说,那点可怜的考试分数也不算什么了。
几天后,裴颂依然是第一,程北茉第二。
这是这学期第三次了,已经是个波澜不惊的消息,就连朱倩茹也懒得来八卦。
朱倩茹不来,陈韵吉也不来。就连睡神常乐都察觉出不对劲了,每节课间睡醒都觉得耳边少了点什么。
程北茉知道,陈韵吉在跟她赌气。
陈韵吉是期末考试后才知道老程家面馆要搬走的消息。
她被这消息击昏了头。
她连着好几天都闷闷不乐的,自己家做的饭彻底不吃了,每天不管多晚,都要来程北茉家店里吃碗面,还坚持要付钱,弄得程勇和陈展翔都不知道她怎么了。
程北茉找到陈韵吉时,她正坐在店里一声不吭地吃面。
“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陈韵吉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要不是我爸提起来,我还一点都不知道呢。”
程北茉说:“这事还没定,只是看了个铺子。”
陈韵吉终于想起来,程北茉跟她提过的租金物业上涨的事。
她蔫搭搭的:“我还以为,只是暂时周转比较困难,谁能想到你们要搬走啊。”
程北茉说:“我还是在这里住,只是店可能会搬走。”
陈韵吉一难过,又吃不下了,嘴里叼着几根面条开始干嚎。
“那也不行,好多东西都变了。”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程北茉也无法接受。她很少表现得激动,什么事都暗自消化。
过了这么久了,她已经接受了,所以表现得很平静。
陈韵吉还在消化阶段。
放假前几天,她都有一种悲壮的感觉。
放假前最后一天,陈韵吉拉上程北茉和杜杨去吃肯德基新出的春节套餐,说是告别宴。
“告别什么?”程北茉不解,“我人还在咱们小区住啊。”
陈韵吉正色道:“告别我逝去的青春。”
杜杨问:“那不是应该去茉茉家吃面吗?”
陈韵吉想了一秒,声音提高了不知多少个分贝:“我就是想吃肯德基,你管得着吗!!!”
程北茉心想,杜杨每天被陈韵吉这么吼着,等结婚的时候,得戴助听器吧。
-
他们三个刚走出教学楼,就看见不远处松松垮垮站了个人。
不是裴颂还能是谁。
裴颂还没开口说话,杜杨就拉着陈韵吉往旁边退了几步。
眼色满分。
程北茉问:“你找我?”
裴颂:“嗯。”
程北茉:“什么事?”
裴颂:“跟我走。”
程北茉指了指身后:“我们提前说好了,要一起吃饭。”
她转头,陈韵吉正在用口型跟她说“重色轻友”。
下一秒,杜杨就捂住了陈韵吉的嘴。
对付陈韵吉,还是杜杨有一套,他在陈韵吉耳边说了几句话,陈韵吉便撇了撇嘴:“好吧好吧。”
程北茉问她:“你们俩在嘀咕什么。”
“他说要请我吃烤肉。”陈韵吉把手搭在她耳边,懒洋洋地说,“抱歉了姐们,烤肉比肯德基更有吸引力。至于我们的青春……明天再告别吧。”
就这样,到了校门口,四个人,兵分两路。
天已经黑了,程北茉跟上裴颂的步伐:“去哪儿?”
“去我家。”
“干嘛?”
“去了不就知道了。”
裴颂一句也不肯透露,只是晃晃悠悠地走着。
程北茉本来以为是要去京江公馆的,没想到裴颂带着她走了一小段路,拐进了一个老小区。
这是个有点年头但保持得很好的老房子,干净,温馨。
这大概就是他说的,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裴颂踩上拖鞋,顺便从鞋柜里拎了双拖鞋出来。
那是一双很新的,很可爱的奶白色云朵拖鞋。
跟这个家有点不搭。
裴颂把书包甩在沙发上,回头看她还没动,说:“怎么,要我给你脱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