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培恩
“只要船长同意,其实也不难,戈登怕事情被公司知道,也怕被自己老婆知道,已经完全被拿捏了,根本没办法反抗。”男人面?色苍白,捂着伤口的手都被血染红了,指缝里不断有血渗出来。
青梨怕他没交代?完就?晕了,从兜里掏出一卷绷带扔了过去,“包扎一下。”
男人丧眉耷眼的,认命地捡起绷带,一边乱七八糟地包裹自己的伤口一边继续说,“后来的事情我?也只是从老板那里听到了一些,那些人胁迫戈登掉包了船上的货物,好以此来抵消戈登的债务,戈登同意了。”
“对方是什么人?”青梨问?。
能?随便拿出一百五十万美金,并得到岳氏船员的信息,设下一个长达半年?的局,肯定不是为了那十九箱高级纺织品,或者说不单单是为了那几?千万美元的货,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对方好像也不是菲律宾人,不过老板派我?偷偷跟踪过对方,我?看见他们进了新奎松区的一幢写?字楼,我?偷偷打听过,他们好像长期租了几?间办公室,但具体在哪一层哪个位置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也没有挂牌,不太像公司。”男人非常自觉地把详细地址告诉了青梨。
青梨记在心里,然后道:“说说那些人的特征,尤其是外貌长相上的,越详细越好。”
男人皱着眉头使劲儿?想了想,“两次来的都是同样的三个人,一身黑的穿着和你挺像的,就?是这种T恤加工装裤和军靴的穿着,看着都是东南亚人的长相,英语带着口音,两个人身高一米七左右,有一个特别高的,至少?一米八五……”
青梨沉吟,这些特征太笼统了。
“对了!”男人突然想起什么,“那个高个的男人,他一直戴着黑色的墨镜,但有一次我?从旁边经过,看到他这里,就?是眼睛下面?这个地方有个疤,紫红色的一块凸起来的,不是刀疤,像是圆形的……嘶……”男人苦于无法准确形容。
青梨听着,在手机上搜到一张图片,“是不是这样的?”
“对对对!就?是这种,虽然面?积没有这么大,差不多也就?指甲盖那么大一点。”男人连连点头。
青梨其实也只见过一次这样的疤痕。
那是她跟着岳峙离开后一年?左右,因?为不能?离开那座山周围,所以岳峙就?从外面?请了几?个厨子,然后在小镇上请她和基地里其他成员一起吃饭。
因?为不会?带人回庄园,所以小镇上有一个修的很雅致但简简单单就?只有几?个房间的院子,平时没有人,是岳峙专门用来招待特殊的客人或者请外面?的厨子的。
当时青梨因?为好奇跟着岳峙去后厨看了看,厨师们熟练地处理着昂贵的专门空运过来的食材,其中有一个人,脸颊上就?有一个紫红色的,突出来半厘米左右,形状不规则但是边界清晰的伤疤。
虽然很不礼貌,但是她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岳峙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拉着她坐在餐桌前的时候才低声和她说,“你知道那种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青梨当时很惊讶,“那不是胎记吗?”
岳峙摇了摇头,“不是,有些帮派为了惩罚犯错的手下,或者刑讯逼供其他组织的人,会?用硫酸吓唬他们,一开始滴在脸上,疼痛就?已经足够让人屈服,如果不识趣,最后就?会?滴进眼睛里,伤口得不到及时的清洁和处理,就?会?在皮肤上产生?严重的增生?,就?会?那样了。”
想到岳峙,青梨心里有些痒痒的,她想自己绝对不能?辜负先生?的期望,收起手机,她收回了自己的军刀,“你走吧。”
男人一愣,“啊?”
“我?要知道的你已经告诉我?了,你可以走了。”青梨站起身,“我?想你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是被别人知道你泄密,你也活不了几?天?,所以今晚的事情,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男人扶着墙壁站起来,“当、当然了!那你也不能?,也不能?卖了我?。”
“放心。”青梨说,然后看着男人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她确定了西极的位置,离开黑暗的巷道,骑上摩托往酒店去了。
在她离开后的几?分?钟,刚才的男人又默默出现在了巷口,朝这边张望,确认了她的离开后,打了一个电话,“老板,果然有人来问?了,我?已经按照商量的,把该告诉她的事情都说了。”
“是个女人?”
“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男人说。
“你没有随随便便就?透露太多引起她的怀疑吧?”
“没有。”男人赶紧诉苦,“那女人很厉害,我?牙都被打掉了两颗,胳膊上还挨了一刀呢。”
“那就?好,放心,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你能?换一嘴金牙。”
……
青梨走到半路,耳朵里的耳机响了起来,她轻点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阿梨,在干什么?”
“刚调查完一点事情,这会?儿?在和西极汇合的路上。”
“没受伤吧?”
“没有。”
“玛莎的葬礼结束了,她母亲把她葬在了东北边的一个山坳里,把店子卖了,我?让梁津在吉隆坡给她们母女买了个房子,不大,但是地段不错,周围基础设施也都很好,方便玛莎的妹妹读书,她们今天?已经离开了。”岳峙说。
他的声音在耳机里听起来有些沙哑,“她母亲让梁津带话,说很感谢你,你是玛莎在这个小镇上唯一的朋友。”
前面?堵车了,青梨没有着急从车流中穿行,而是一条腿支在地上无意识地等待起来,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好像对玛莎的事情并不是很在意。
岳峙也没有再多说,而是问?起了另一个问?题,“阿梨,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问?题同样让青梨沉默,她看着眼前混乱的街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从来没想过……”
岳峙没有追问?,就?好像静静地在等待她还要说些什么。
车流松动了一些,青梨抬脚,转动把手,慢慢往前行驶,“从那时候到现在,我?只是庆幸随手救的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岳先生?,但从来没想过,如果救的不是你,如果你没有带我?离开会?怎么样,因?为摆在我?面?前的不是那样的假设,而是现有的事实。”
岳峙轻笑?了两声,喉咙的震动像是通过耳机贴在了青梨的鼓膜上,让她觉得耳朵里面?痒痒的,她又忍不住想起岳峙笑?的时候眼角细细的纹路。
“我?早该知道,你属于务实型,不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岳峙叹息了一声,“这个世界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残酷的,所以能?作为一个普通的人被拯救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至少?在你拉着我?离开那个房间的时候,我?对你而言就?是一个没有其他价值的普通人,可能?这就?是我?最终决定带你离开的原因?吧。”
岳峙没有解释过这件事,青梨也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愿意放弃十亿美金的橡胶园带她离开。
就?这样在混乱的街头隔着一片大海,在异国的两端听到了这么一个模糊的原因?,青梨半晌都没有说话。
“阿梨,同情无辜的人是一种宝贵的品质,但慢慢你会?知道,同情有时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在我?的身边,这种品质……没有用。”
她好像明白了岳峙的意思,又好像没有明白,玛莎的名字在她脑海中闪过,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先生?,我?已经不是那时候的青梨了,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也不同了,我?见识的社会?太过片面?狭隘,我?还不是太好,但我?会?努力?的。”
“嗯,阿梨。”岳峙叫她,“晚安。”
青梨挂了电话,好像回到了现实世界,她拧动把手,旧摩托的发动机轰鸣了两下,她就?像一道黑色的利箭一样,在拥挤的车流中穿行而过了。
晚上十点多,她还没有到目的地,西极又打了电话过来。
“在哪儿??”
“给摩托车加油。”
“回酒店吗?”
“不回去了。”青梨把从刚才那个男人那里问?到的事情告诉西极,“那些人估计并没有一直呆在那个地方,但最近货物掉包的事情刚发生?,戈登也还留在菲律宾,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会?派人过来,我?打算先去盯梢,以防错过他们的现身。”
西极想了想,“那你去吧,只是盯着,不要接触,先看看对方的行动再说。”
青梨到了男人说的新奎松区,这里是马尼拉第二大CBD,也是有名的富豪区,高楼大厦林立,就?和青梨看到的电视上的国际化大都市一样。
夜已经深了,目标的写?字楼里只亮着零星几?盏灯,也不知道是谁在加班。
青梨绕着这栋楼转了一圈,发现这栋规格很大的写?字楼至少?有八个出入口,她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盯住的,于是便打电话给匹兹,想让对方从安保公司派两个人过来。
她一边拨号一边从后门往前面?的街道走,忽然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转头的瞬间,一根棒球棍裹挟着湿热的风凌空而来,直冲她头面?,毫不留情。
矮身躲过的同时,她抬脚扫向对方的胫骨,看到了对方眼下那块硬币大小的红色疤痕。
电光石火之间,她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可能?都是陷阱,就?是在等她过来。
她一边掏枪一边转身就?跑,不欲对战,可胳膊上却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一支麻醉镖扎在她的胳膊上,已经自动注射了半管。
虽然眼疾手快地拔了出来,但已经来不及了,她感到一阵头晕,视线也模糊起来,扶着墙勉强往前走了两步,就?浑身发软地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攻击他的男人拎着棒球棍走过来,拿起通话中的手机,手机里的男人还在喊“Cherry?!Cherry!”,他拇指轻轻一点,挂断了电话,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弯腰拿掉了青梨手腕上的战术手表。
两辆全黑车膜的车行驶过来,下来了一个人,两人把青梨抬上后车,然后坐上前车,一起消失在了马尼拉的大街上。
匹兹在电话被挂断的下一秒就?立马打给了西极。
西极的声音有些含糊,是因?为夜深而困倦了,“怎么了?”
“Cherry出事了,她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打给我?,但没有说话,我?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很短促,然后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你赶紧查查定位!”匹兹语速极快地说道。
西极瞬间清醒了,直挺挺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我?知道她去哪儿?了,你赶紧让人去新奎松,我?马上就?过去!”
他住的酒店离新奎松还有点远,赶到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匹兹和几?个安保也才刚到,表情都很不好看。
“怎么样?”西极赶紧问?,“找到什么了吗?”
匹兹拿出青梨的手机和手表,“在大厦后面?的巷道里找到的,都没关机,就?是随意地被扔在了地上,我?还在附近发现了一支麻醉镖,可以确定是被人迷晕后带走了,我?已经让人去查监控了,不过出了这个区域,马尼拉的监控覆盖区域很有限,找到的可能?性很小。”
西极脸色铁青,咬了咬牙,这才给梁津打电话,“喂,岳峙睡了吗?”
“已经十二点了,先生?当然睡了,怎么了?”
“你去叫醒他,我?有事情要说。”
梁津知道如果不是事出紧急的话,西极不会?在半夜打这个电话,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立马去敲了岳峙卧室的门,“先生??先生??”
“进来。”
梁津推开门进去,岳峙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坐在床上,头发虽然有些散乱,但神色清明,完全不像是刚醒来的样子。
“怎么了?”岳峙问?。
梁津递出手机,“是西极,他说有急事。”
岳峙接过手机,“西极,你说。”
西极深呼吸了一下,“青梨失踪了,应该是被人迷晕带走了,我?们找到了她的手机和手表,现在没有办法定位她,但她应该带着士兵牌的项链。”
岳峙怔了一下,从床上下来,“我?知道了,你等联络。”
他和梁津来到了一楼的监控室,整整两面?墙上全是监控视频,不光是庄园和基地,甚至还有小镇的每一个街道和周边的森林。
另外一边是一台大屏幕的电脑,电脑只有一个作用,就?是定位所有拥有士兵牌的人,不光是基地的佣兵团,还有像匹兹这样在其他国家或分?公司承担安保重任的人,或者一些涉及到机密工作的人,都会?显示在上面?。
系统有双重密码,只有岳峙、梁津和西极三人中的任意两个输入密码,才能?够打开,而他们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密码。
两人输入密码后进入了系统,一张只有绿色国境线的世界地图弹了出来,上面?分?布着上百个光点,绝大部分?都集中在东南亚和南亚,其他还有零星分?布在非洲、欧洲,南北美洲等各个地方的。
岳峙输入了青梨的名字和编号,菲律宾的地图上,有一个绿色的光点立马变成了红色,他放大了那块地图,上面?详细地标注了每一条街道和重要建筑。
“青梨在以五十左右的时速移动中,应该还在车上,从东往西,正从新奎松往马拉邦海边移动。”岳峙打给西极说道,“马上派人去追,梁津会?把实时定位传给你。”
挂了电话后他站起身,“梁津,你在这里盯着,打电话叫飞机准备好,我?要去马尼拉。”
梁津有些惊讶,犹豫了一番,他道:“可能?这就?是对方的目的,我?们可以让陈叔带人过去,先生?没有必要亲自涉险。”
走到门口的岳峙停下了脚步,沉默了几?秒,“按我?说的做。”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青梨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张很大的床上,白色的床单被套,上面?绣着她知道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名字,房间里很昏暗,她撑着身体想坐起来,但胳膊还有些发软。
“你醒了?”对面?传来一个带着雀跃的声音。
她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别人,不禁反省自己太过迟钝,“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