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培恩
他埋首在她颈窝,能?感觉到一点肩部的烧伤,声音沉痛又欣慰,“谢谢你,阿梨,谢谢你还活着。”
说完他迅速起?身,迈着略微跛足的步伐离开了。
青梨在原地想了想,打电话给辛哥塔,“你现在在哪里?”
“刚和梁津碰头,正要过去,但离码头还有十几公?里,你和岳峙在一起?吗,他没有带手机,蒙格玛说找不到他都要急死了。”辛哥塔道。
青梨趴在窗户边看了一眼,她现在的这个房间外?面就是外?墙了,“李潮科来了,他刚从我面前离开了,像是要去和李潮科硬刚。”
“他硬刚个屁!”梁津被逼得直接爆粗口了,“你们两个残废就给我老老实实藏着,刚什?么刚!连颗子弹都没有,拿头盖骨刚吗?”
青梨隔了这许久听到梁津的声音,这么暴躁又有生气?,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梁津还没骂痛快呢,他转头看到了旁边的辛哥塔,“操”了一声,“妈的,分明三个残废!”
“你们快点来吧,我会想办法让我们两个都活下去的。”青梨挂了电话深吸了口气?。
从上?下三四层楼地转了几圈,她基本上?已?经搞懂了这栋烂尾楼的内部结构,回忆刚才听到的声音,她离开了房间。
岳峙的现身果然吸引了几乎所有的敌人,她一脸坦荡的绕了半圈,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顺利地找到了微型导弹在外?墙上?打出的破洞。
她贴在墙上?,掏出弃车时顺手捡的摩托车后视镜的碎片,从洞里用反射的景象观察了一下,很快就在几十米外?的集装箱上?找到了一个趴着的狙击手,可能?是知道他们这边没几个人,对方相当猖狂,没有任何隐蔽处理,旁边还放着一个用来装导弹的盒子。
青梨快速离开,去了一面无人看守的外?窗,直接跳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一圈,藏进了集装箱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接近了狙击手。
她右手几乎不能?抓握,筋都纠在了一起?,手指僵硬又迟钝,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她的战力,她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痛用右手一把抓住集装箱门的金属感,踩着金属扣,两手一个来回,就爬上?了集装箱。
从背后欺身而上?,在狙击手反应过来之前,抽出后腰的军刀扎进了对方的肺里。
男人发出痛苦的嗬嘶嗬嘶声,奋力挣扎,青梨用尽浑身力气?压着他,抓着刀柄转了一圈,男人彻底没了声息。
她四肢瘫软地剧烈喘.息了几下,活动?自己疼麻了的右手,拿过狙击手的无线电戴好,从瞄准镜里看到了一楼大厅里和李潮科以及他的人马对峙的岳峙。
岳峙沧桑消瘦,李潮科的状态更差,已?经七十岁的他都发几乎全白了,已?经完全看不成曾经养尊处优的样子了,他表情狰狞,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岳峙:“我可以跟你走?,你让你的人一起?撤走?。”
李潮科:“真是情种,都这样了还想给那个女?人争取机会,你放心,她对我其实没什?么用,只要你能?满足我的要求,我可以当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个女?人。”
“你不过就是想让我给你钱,把你藏起?来,让你剩下十几年?能?继续奢侈享受罢了,可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钱倒是数不清。”岳峙平静道,“但你要是敢对她出手,我就算是死在你手里,你也别想捞到一点好处。”
“我知道,你先把手举起?来,让我的人把你带走?。”李潮科笑着说。
青梨看着岳峙慢慢举起?了双手,李潮科身后的一个人拿着绳子朝他走?了过去。
以前任务中的狙击手几乎都是西极,除非西极不在,这个任务就会落在青梨头上?,她的射击技术是西极亲自教的,为此她还学?习了很多物理方面的知识。
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甚至都不需要多高超的技术,青梨轻轻呼了一口气?,扣下了扳机。
枪响弹出,小口径的狙击弹在拿着绳子的男人脑袋上?打出了一个血窟窿,男人没吭一声倒在了地上?。
李潮科的人反应迅速,护着他趴在了地上?,只有岳峙还直直站着。
青梨又打出了一枪,这次击中了护在李潮科旁边的保镖,鲜血溅了李潮科一脸,让他消瘦癫狂的脸看着更加可怖。
“狙击手!狙击手!”李潮科冲着对讲机大喊,“岳峙的增援到了,你人呢,怎么不报告!”
“你的狙击手……”青梨打开无线耳机,冷笑了一声道,“他在我旁边,好像死了。”
李潮科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几乎把一口造价不菲的人工牙都咬碎了,“青梨!”
“好久不见,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不然我可以立马送你下去和你的狙击手交流交流死亡感想。”青梨道,“很大手笔啊,李总裁,我这里还剩不少长?矛导弹呢,从来没用过,有些手痒。”
“你想怎么样?”优势转瞬即逝,反倒成为刀俎鱼肉的李潮科声音阴狠得像是淬了毒。
“没想怎么样,只是好奇问问你,尸体的话,你想留几块,这个武器我没用过,不如用你的保镖先试试?”青梨带着笑意问。
“你别太猖狂了!”李潮科大吼。
“那不然你要怎么办?”青梨看着远处驶来的熟悉的黑色迈巴赫,“你把对讲机外?放打开。”
李潮科站了几秒,气?得浑身发抖,但还是打开了对讲机外?放。
青梨用它对着岳峙说,“我不用你来救,你乖乖站着,等?我来救你吧。”
岳峙一脸宠溺无奈地轻笑了一声,“嗯,我等?着。”
他早就该知道的,阿梨才是他唯一的救赎。
第105章 105.归处(五)
青梨看着梁津和西极一行好几辆车驶了过来,稍微放了一半的心。
但岳峙这?边援军的到来,反而让局势更加紧张了起来。
她从瞄准镜看得非常分明,李潮科身后的几个人全都紧绷了,手不自觉地伸向了武器,李潮科眼神癫狂不甘,看着就像在憋坏主意。
梁津拿着手杖走过去,“怎么回事,他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了?”
“阿梨在狙击点瞄准了他们。”岳峙简单解释了一句,接过手杖,放松自己?酸痛的腿。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李潮科,“调查基本上都结束了,审判随时?都可以开始,对了,还要重新加一条越狱的罪名。”
李潮科脸色灰白?,但脸上却没?有太多颓丧和绝望,他狞笑着看着岳峙,“你以为我会乖乖站上审判席吗?”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站在审判席?审判的是你那个罪恶的家族,世人一定很好奇,你这?样?纯粹的畜生到底是怎么被培养出来的,他们不断挖掘,一定能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你的父亲,爷爷,都要被拉出来审判,和你们这?群一起,谁也逃不过。”
岳峙看着李潮科说,平静又冷淡,即使他形销骨立,但此刻他依然是商场上那个运筹帷幄,说一不二的岳峙。
“岳峙!”李潮科愤怒地大喊一声。
难以想象一个七十岁的人是在怎样?的心情下爆发出那样?的行?动力?,青梨只觉得瞄准镜里一晃,李潮科就不见了。
枪声响起,李潮科的走狗和他一样?不想坐以待毙,想要在混乱中找到一线生机,至少逃离这?里,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宁可死也不愿被关进监狱。
蒙格玛带着安保公司的人本来包围在外?面,现在也不得不冲进去。
青梨抬头看了一眼,李潮科就像垂死挣扎的疯狗,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岳峙,手中举着枪,凶狠的表情像是恨不得直接将岳峙生吞活剥。
岳峙身上没?有武器,关键时?刻,他一把拉住想要挡在他身前的梁津,推进西极的怀里,挥起了手中的手杖。
电光石火之间,两枚子?弹几乎同时?击中了李潮科。
青梨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的瞄准镜只是刚扫到李潮科的身体,就扣下了扳机,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校准。
子?弹打中了李潮科的大臂,不是拿枪的那只手。
而把李潮科的手掌打穿,枪也打飞出去的那枚子?弹,来自刚从外?墙窗户翻进去的辛哥塔。
李潮科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枭首已?伏,其他的人被制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岳峙走过去,手杖戳在李潮科的胸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出逃这?么久,你也算是多活了几天。”
“我想通了,我现在不会把你交给警察的。”他说。
李潮科声音虚弱,嗓子?发颤,“你想干什么?”
岳峙看着背着各种武器从大门?口走进来的青梨,浅浅笑了笑,“我最爱的人,她看着冷漠又高傲,其实是个单纯善良的人,总是容易心软,即便如此,她对待仇人,也绝不姑息,只有让仇人尽可能地体会同样?的痛苦,才算是公平,我觉得这?样?很好。”
“我买了个岛,不大,也没?什么人,就简单修了个房子?,你去的会有人在里面等着你的,他们会热情地迎接你。”他看着李潮科,“这?么多年?,被你残害的那些姑娘的家属,我找到了所有能找到的,足够照顾你了,之后如果你还能有口气,我再把你交给警察也不迟。”
李潮科面如土色,呆若木鸡,他转身疯狂地爬向不远处自己?的枪,“我宁可死!”
一双穿着黑色工装裤的腿出现在他眼前,轻轻一脚,踢走了那把枪,断绝了他自戕的念头,他僵硬抬头,看到了青梨淡漠的眼神。
“岳峙岳峙!你把我直接交给警察,就看在我当?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我这?次吧。”李潮科不顾胳膊的剧痛,转身连跪带爬地扑在了岳峙的脚下。
他是用残忍狠毒的手段对付过那些无辜少女的,他当?然知道?经历那些会有多痛苦,多么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岳峙看着趴在地上的李潮科,轻笑了一声,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散开了。
他小的时?候其实很害怕李潮科的,害怕对方的那些虐待,害怕不由分说被关进伸手不见五指地小黑屋,怕被送走好久都见不到母亲。
一直被伪装的真相欺骗胁迫了这?么多年?,他心里黑云笼罩,错了那么多,也错过了那么多。
可到现在,他看着李潮科的模样?,好像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早就不再是,也不足以成为是他年?少时?的阴影了,不过就是一个垂垂暮年?,众叛亲离,不得善终的丧家之犬罢了,只是他生命中令人憎恶的插曲,早就该结束了。
他用手杖戳着李潮科将人推开,“蒙格玛,你和猎鹰一起,把他送到岛上去,派人看着点,别让他死了。”
蒙格玛提起李潮科的样?子?就好像提着一只脱了毛的小鸡仔,李潮科豁出一身老骨头地挣扎着,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岳峙岳峙!看在你妈妈的份上,我可是你妈妈这?辈子?最爱的人,她在天之灵不会看着你这?样?对我的,岳峙!你放过我这?次,把我交给警察吧!”李潮科撕心裂肺地大吼着,银白?的头发乱成了一团。
岳峙的身影一僵,叫住了蒙格玛,“等一下。”、
李潮科以为迎来了转机,“岳峙!看在你妈妈的份上……”
岳峙走到他面前,轻轻抬手,将从上往下慢慢变细的手杖一头直接戳进了他被打穿的手杖,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李潮科大张着嘴,无声的惨叫似乎撕裂了他的声带,他像一条离水的鱼一样?原地打了几个挺,疼得昏死了过去。
“你没?有资格提我妈妈。”岳峙冷眼看着,“这?一下,是为了阿梨。”
李潮科就这?样?被拖走了,打包塞进飞机,等待他的是应有的惩罚。
岳峙嫌恶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杖,丢在了一边。
“还是拿着吧。”青梨走过来,卸下身上乱七八糟的武器,捡起手杖甩了甩,又掏出纸巾擦干净,“你的腿,不能长时?间受力?不是吗?”
“阿梨。”事情结束,情绪放松下来的岳峙盯着青梨的面丝毫不能移开眼,他的目光落在她右手背一直延伸到肩头的烫伤疤痕上,“疼吗?”
青梨摇摇头,“忘了。”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不知不觉地,已?经是下午了,“我该走了。”
“阿梨!”岳峙闻言,一把上去拉住了她的手,死死地钳着,轻颤起来,嗓音艰涩,“等一下,先别走。”
青梨回头,静静地看着他。
岳峙轻轻抚上她的脸,急促又轻微地呼吸了两下,缓过胸口的胀痛,眼神不愿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细节。
快两年?了,他浑浑噩噩生不如死,觉得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的两年?过去了,阿梨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又好像全?然是个陌生的人了。
“去吧。”他终于说道?,眼眶通红,漆黑的眸子?像浸在水中的黑玉,“你外?公外?婆肯定着急了……去吧。”
岳峙的声音艰涩沙哑,缓缓松开自己?的手,微微背过身,抹了一把脸,“再见。”
青梨“嗯”了一声,转身就走,辛哥塔看了岳峙一眼,跟了上去。
走出十几米,青梨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岳峙,我老家那里,不叫外?公外?婆的,叫姥姥姥爷。”
“嗯……”岳峙没?有回头,抖着嗓子?应了一声。
“还有,我们那里过生日要吃长寿面的,生日快乐,记得吃。”青梨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