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子禹
就在她犹豫时,两个男人真的打了起来,房屋本来就小,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一瞬间在屋里闪转腾挪,你一拳我一拳地挥打过去,拳拳到肉。
随着他们厮打在一起,屋子里的家具开始四分五裂,甚至窗户也发出玻璃破裂的声响。
外面雨声稀里哗啦,里面战局焦灼。但无论怎么打,他们好像都避开了她,只听见一阵阵风声在她耳边呼啸,但每一次都像是毫厘之间。
终于,在几分钟后,战斗停止了,沈巷鸣喘息的声音传来:“你……真他妈牛!说说吧,我哪里惹你了,我也知道怎么改?”
孟思期感觉到,沈巷鸣应该被路鹤压制到地上,他的声音像是躺着说的。
“沈巷鸣,”路鹤的声音也带着微微的喘息,但却充满愤怒,“你当初说的话呢,你说要怎么对梁燃,你做到了吗?”
“哈哈……”沈巷鸣苦笑道,“你懂,你懂什么是感情?你根本就不懂,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好,接着打。”
“等一下等一下,打架能解决问题吗?”沈巷鸣带着求饶声,“你把我打成这样,明天我告诉老刘看不怎么收拾你。”
“那你去说!我就知道你喜欢打小报告。”
“我什么时候打小报告?”
“从今天开始,”路鹤语气犹如刀刃,“不要再在我面前提梁燃,你不配。”
“可以,我可以不提。”
“还有孟思期,我要再看见你接近她,我就揍死你!”
“不是,”沈巷鸣说,“孟思期是你什么人,我为什么不能接近她。她是你女朋友?还是你老婆?”
“是,从今天开始,她就是!”路鹤的语气斩钉截铁,就好像带着巨大的嘶吼。
那一刻,孟思期整个人都颤栗了一下,就好像心脏被人狠命一撞。
“你凭什么?凭什么?”沈巷鸣吼了起来。
“凭什么?”路鹤冷笑道,“就凭你一辈子都没赢过我!沈巷鸣!当年你是,以后你也是!”
空气里再也没有声音,沈巷鸣也没有回应,只剩下他一声叹息。
然而孟思期忽觉全身发出了冷汗,她不知道为什么当路鹤说出那句话,她会有这种发慌的感觉。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路鹤会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她的感情,她觉得很突然,路鹤在她眼里一向不是这样的,今天他就像从地狱里放出来的魔鬼,他好像走上了绝路,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全部的力量。
孟思期的发慌还有一个原因,她不知道路鹤对于她意味着什么,她其实一直对他有好感,但是她又一直没想过和他成为男女朋友的关系,也许她觉得自己还在事业上升期,恋爱和结婚还是很遥远。
但是她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她知道这三十年对于她的意义,路鹤就是这三十年存在的意义。
她永远都不可能逃避这件事,也许只有这件事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真实原因。
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手腕被热汗浸湿的宽阔掌心握住,是路鹤捂住了她,“思期,跟我走!”
路鹤将她带了起来,孟思期正想去摘掉领带,路鹤说:“等一等,这里的一切,不值得看。”
她不知道说什么,往前试探走了一步。
“地上都是玻璃渣。”路鹤说罢,将她抱起。
就像从前一样,他将她拦腰抱了起来,就像从前那两次一样结实地抱着她。
孟思期浑身都麻住了,她落入了热烫的怀抱。
还有他性感又禁欲的喘息声,浓烈汗渍和木质味道交织的特殊气味。这一次还略有不同,有血的气味。
一切感官纷至沓来,如果说曾经两次抱她,她都没有真正感受到拥抱的感觉,然而这一次,她几乎肌肤相贴地感觉到了,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
随着一阵楼道风声的凉意,门打开了。屋内传来沈巷鸣的笑声:“路鹤,你他妈是不是要感谢我……”
“滚!”门哐当被甩上,将沈巷鸣锁在门里。
孟思期听到了缓慢踩楼梯的脚步声,感受着高一脚低一脚的上楼梯起伏动作。
路鹤热烫的鼻息吹在她的脸庞上,让她浑身发热,发燥,又加他充满温度的胸膛和手臂裹着她,就好像在滚水里泡着。
她太烫了,烫得难受,她更想拿开领带,破除黑暗的无助,她动了动手,吞咽了下,“路鹤,放我下来,路鹤……”
上楼的动作停住了。
路鹤并没有放下她,孟思期又咽了下,“我很热,真的很热。”
这时,路鹤又走两步,才慢慢将她放下了,但是她没有站稳,他又握住了她臂膀,等她站稳才慢慢松手。
紧接着,他热烫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耳朵,她惊了一下,路鹤顿了顿,慢慢地解开了领带。
眼前顿时亮了几许,但却是楼下层传来的灯光,这层楼灯光时不时不灵,她晃了晃眼睛,路鹤的样子在她面前还是很模糊,但是他的气息很灼热,随时就像是能烫到她。
她不知道说什么,今天太突然了,她一向认识的路鹤不是这样冲动的人,他或许是因为某些恩怨一时冲动,甚至把她作为和沈巷鸣之间赌气的砝码。
因为她听见赵雷霆说过,沈巷鸣来到市局找对象,而目标就是她,这断时间的情况看来,沈巷鸣确实不正常,特别是他曾经那么疯狂追求梁燃的行为,如今却像在复制。
路鹤因为梁燃的事对沈巷鸣成见很深,所以他做出什么事并不意外,也许他就是想拿她对付沈巷鸣。
“对不起,思期。”路鹤磁性沙哑的声音响起,孟思期猜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他一定还会说今天假戏真做,希望她能原谅。
“刚才我很难受,但是抱抱你我舒服多了。”路鹤说。
孟思期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往后靠了靠,热汗的背脊贴着墙,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她用力警告他:“路鹤,以后这种玩笑不要随便开,我们都不是小孩子。”
“我没有开玩笑!”路鹤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
孟思期一下子被震住,她有些哑口无言,然而心脏的感觉是热的,在路鹤炽热的目光中,她微微垂下眼睑。
空气瞬间变得寂静无比。
“思期,给我半年时间!”路鹤说。
孟思期抬眼,路鹤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线里并不明显,只有眼睛有淡淡的光亮。
她不明白半年时间是什么意思。
“等我破了红妆连环杀人案,我破了案,我就正式追求你!”
亲耳听到路鹤说这句话,还是让她极其意外,今天他就像疯癫了一样,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依然像一个疯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一些不安,因为这件案子是路鹤的死结。
路鹤没说话一直看着她,像是等她一个答案。
孟思期说:“我本来这半年就不会考虑感情的事情。”
“所以你答应了。”
她是没想到男人总喜欢刨根问底。
“我都说了我暂时不会考虑个人感情。”
“好,我都知道了。”
孟思期重又抬眼看向他,“路鹤,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把红妆连环杀人案交出去吧。”
“交给谁,沈巷鸣?”
“省厅的资源比市局好得多,我希望你有时间破别的案子。”
“不行。”
孟思期知道路鹤一定不会答应,她想了想,豁出去似地说:“路鹤,你真的在乎我吗?”
“在乎!”路鹤语气瓷实,像是很认真地给出这个答案。
“那好,我希望你以后每一次行动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如果你死了,我会考虑别人的追求,我说到做到。”
路鹤紧紧看着她,并没有马上回答,但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空气再次沉默,路鹤一动不动,始终望着她,眼神越发炽热。
孟思期特别燥热,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于意外了,路鹤也太反常了,她安慰说:“你打架也累了,赶快回去洗澡睡吧。”
路鹤沉默了会儿才说:“你也早点睡。”
“嗯。”
路鹤往后退了两步,这时五楼时灵不灵的灯亮了,孟思期的眼睛晃了一下,等她再看清时,面前的男人脸上带着几条鲜艳的血迹,嘴角更是裹着一团撕裂的血花,这张精致五官的脸庞挂着彩,她都感觉到疼痛,忙说:“疼不疼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
“没事,思期,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你回去擦点碘伏吧。”
路鹤走下楼梯口,孟思期以手抚着胸口冷静了一会,她拿出钥匙的时候,发现手还在颤抖,把门打开后,她觉得双腿软绵绵的,今天好像是一场梦,就像这三十年就是一场梦般。
她躺到床上,浑身无力,汗流浃背,还是不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甚至不知道下次见到路鹤,会不会老想起半年后他要正式追求她这件事。
但是渐渐地,她的思绪越来越沉重,她想起了沈巷鸣告诉她的故事。
在今天谈话的最后,沈巷鸣告诉了一个关于路鹤小时候的故事。
那还是路鹤四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老路还是钢铁厂工人,老路每天穿着一身车间制服,手戴防高温手套,在炼钢炉顶作业。
小路鹤去钢铁厂玩并不是第一次,那一次他又偷偷摸摸钻到了炼钢车间,但是很快被车间保安逮到,那保安对着炼钢炉上的老路喊:“老路,你看看,你儿子又跑来玩,这里太危险了。”
那时,老路转过头,对站在一堆原材料旁边的儿子笑了笑,又招了招手叫他回去。
但那次,却是小路鹤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小路鹤很听话地朝门口走出,他在外面玩了一会,又想去看看父亲,他偷偷地溜到车间门口,在一个地方蹲了起来,远远地望着父亲忙碌的身影。
父亲的身影拓印在炼钢炉的火红背景里,那也是小路鹤引以为傲的地方,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想成为父亲那样站在最高处的人。
那高高的炼钢炉把父亲的身影抬得极为伟岸。
然而就在下一秒,老路往炉口投掷钢铁原料时,手套不慎与钢铁原料缠在一起,他整个人被上百斤的原料带进了炉子。
那是一千多度的高温炼钢炉,不管是什么,瞬间就化成了空气。
小路鹤亲眼见到了父亲的死。
后来,有人发现小路鹤在地上全身打颤,口吐白沫。
从那以后,小路鹤就得了自闭症,原本很聪明的他,开始不会说话,不会玩闹,就像一个痴儿一般。
路鹤的妈妈因老路的死早已心如死灰,如果不是还有儿子,她也许早就跟随老路而去。后来她又开始为儿子的病四处奔波,然而在路鹤五岁多的时候,路鹤的妈妈终究还是一病不起,不幸去世了。
路鹤变成了孤儿。当时还在今阳市一家学院任职的梁程昊,因为和路鹤的妈妈有一面之缘,于是把他带走抚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