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豆子禹
“徐望途?”孟思期疑惑问。
“是,如果我不安排这一切,恐怕他永远都会活得心安理得吧。”江盛笑了笑,笑得极其得意,极其狷傲。
“你怎么知道是他?”见江盛笑而不语,孟思期试探问,“二十四年前,在今阳市希望小学,你应该还只有六岁左右,那时徐望途的妻子谢文娟是你的老师?你从那时候就认识徐望途?”
江盛上扬的嘴角下落了几分,脸色呈现几分难以置信,他反问:“你猜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孟思期想拖一拖时间,如果警局发现了她的信号,一定会前往这个方向,机场的方向,至少江盛不会登机潜逃。
“你很聪明,思期,”江盛重新噙上笑意,“不但聪明,你不畏权贵,不喜钱财,不贪富贵,所以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孟思期并不想回应他。
“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刚才路上你至少两次丢下信,你想和警局传递信息?你觉得我会是那种毫无智商的反派?”江盛嘴角扬起,渗出得意。
孟思期根本没想到,江盛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如果江盛发现了她的花招,他一定会对付孩子吧。瞬间有一种失落感萦绕在她心头。
“虽然你没有信守诺言,但我原谅你,”江盛笑道,“我不但原谅你,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份珍贵的礼物,你跟我来。”
江盛又把玩着手里的小刀,朝一辆车走去,孟思期记得他平时喜欢把玩香烟,只不过他此刻换成了小刀,而且换成了左手把玩,这说明他可能是左撇子。
那辆小车里,如果是存放着“礼物”,孟思期猜想,最有可能就是徐一周。
她的心里紧张了几分,跟着江盛的步伐走到了一辆蓝色小车尾部,江盛打开了后备箱盖。
孟思期蹙了蹙眉,徐一周不会藏在后备箱里吧,这样小女孩岂不是快闷死了。
打开后备箱,映入孟思期眼帘的是一个手提箱,平放在后备箱内,江盛将拉链拉开,打开了手提箱盖,那一刻,她压抑着的心脏顿时撕裂了般。
手提箱里就蜷着一个小女孩,以一种虾尾蜷曲的姿态侧躺在手提箱内。
双手双臂紧紧地挤在团成一块的身体前,呈现一个祈祷的姿势,她的小脸蛋很白皙,眼皮紧闭,睫毛静悄悄,但好像还有一丝血色,嘴唇也有淡淡的血色。
她仔细观察了她的胸口,有微微的起伏,徐一周还活着,这是她今天最开心的事情。
但这份喜悦她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她几乎是冰冷地说:“你把她怎么了?”
“怎么了?”江盛转头看向她,笑了笑,“你好像不高兴,这样活的礼物你不高兴吗?”
“你给她吃了昏睡药?”
“几片安眠药而已。”江盛伸手去盖手提箱。
“等等。”孟思期打住了他,“你想捂死她?”
“你这么心疼她?”江盛往后退了两步,“听你的话,我也希望她活着回去,那样你才会心甘情愿跟我走对吧。”
“下午三点的飞机。”江盛提醒。
“江盛,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能不能如实回答我的几个问题?”
“噢?”江盛笑容更盛,“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审讯我?不过我可以回答你,但只给你十分钟时间,不然赶不上飞机。”
“八年前,蒲公英纺织厂的五朵金花,是怎么死的?”
江盛蹙眉,沉默了下说:“这种问题我怎么回答?”
“你不想我跟你去澳洲?”
“哼哼,有趣,我竟然被你拿捏住了。好,我可以告诉你。俱乐部有很多穿制服的女人,那是因为,很多男人喜欢这种制服。从小到大,我就喜欢穿制服的女人,就像我现在喜欢你,不过我喜欢她们和喜欢你不同,我只喜欢她们穿着制服的身体,而你,是你的人。我是要了五朵金花,但很快,我就玩腻了,至于怎么死的,你得问贾龙辉。”
孟思期尽力让自己冷静,她继续问:“阮梦樱呢?”
“阮梦樱?”江盛眯着眼看着她,“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放走她?”
他慢条斯理地说:“阮梦樱太刚烈了,她也很漂亮,我是很喜欢她,她欠了我钱,所以签了一年卖身契,一年后,她说她要离开,”他笑了笑说,“你觉得可能吗?但我好像,又放走了她……”
他的笑容敛了敛,好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儿,慢慢说道:“阮梦樱的眼睛很像我的母亲……”
江盛记得第一次见到阮梦樱的时候,是贾龙辉派人将她送到了一间包厢,彼时他正坐在沙发椅里,抽着烟观看电视机里面的枪战港片。
两个下属把阮梦樱头上的黑色头套抽掉了,江盛瞥了一眼,他发现阮梦樱长得很漂亮也很清纯,但他见过太多漂亮的女人,在他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件商品。
被两个下属按在地上,阮梦樱显得很倔强,但她还是屈服地跪在他的脚下。
“怎么了?”江盛懒洋洋地问。
“老板,她叫阮梦樱,今年二十一岁,是一家开发银行职员,欠了咱们十几万,还不了,只能带回来了。”
女孩抬头争辩,带着沮丧:“老板,我当时是借了八千块,但我在规定时间还了,他们诬陷我,说我拖延了一天。后来数目越来越大,我根本还不起。”
那一刻,阮梦樱抬起头时,一双漂亮的眼睛,映入了江盛的眼底,他认真看了一会,嘴角染上笑意。但他带着白色面具,那看起来就像一张恐怖的笑脸,以至于女孩打了个哆嗦。
江盛对两个下属大骂:“怎么回事?你们这是违法的,知不知道?”
现场一片死寂。
一人嗫嚅道:“实际情况,她那天确实带了一笔钱,但是忘记在借条上签字。”
“不是这样的,”阮梦樱争辩,“是他们说钱给了就行了,根本不用签字。”
“哎呀,可惜了。”江盛吸了一口烟,从沙发上直起身,将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你在银行工作,不知道借钱还钱都需要书面字据的吗?这种事情我真的做不了主。”
阮梦樱抽泣道:“老板,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再涨下去,我一辈子都还不起。”
“是啊,一辈子,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一辈子多可惜。”江盛忽地拿起烟灰缸,朝门口砸去,两个男子根本不敢退让,烟灰缸将其中一人的手砸得青白,颤个不停。
他吼道:“人家都说还不起,你们还带回来?”
“老板对不起对不起。”两人低头连连道歉。
“出去,都滚出去。”在江盛的怒吼下,两个人颤颤巍巍出了门。
烟灰缸里的一袭烟灰掉在阮梦樱的头顶,乌黑的头发上染了白色。
江盛俯过身轻轻地吹了一下。
阮梦樱紧张地向后仰了仰身子,面如土色。
“不要害怕,”江盛缓缓伸出一只手抬起阮梦樱娇嫩的下巴,对上她惊恐的眼神,温柔地说,“还不起还有别的办法。”
空气里只剩下阮梦樱急促、害怕的呼吸。
江盛语气温柔体贴:“这十几万肯定是要还的是不是,你也不想抵赖对吧,为了公平起见,我们签一份合同,你在我们这工作一年,你放心,这里很正规,一年之后,咱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
阮梦樱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她像是被迫答应了。
很快,她签了一份合同,还被要求穿上开发银行的制服,她再次面对江盛,小心翼翼地问:“老板,请问我的工作是做什么?我可以很努力。”
“噢,既然这么上进,那么我先来教教你。”江盛不急不慢将皮带解开,“过来,先用嘴巴,知道怎么做吧。”
房门紧闭,外面是喧闹聒噪的歌声,震耳欲聋的音乐,不一会就从屋内传来阮梦樱“不要,不要”的哭诉和绝望的叫喊声。
那天江盛将薄薄的白色手套摘掉了,在俱乐部,他为了担心别人取他的指纹,他始终都带着面具和手套,但那天,他为了感受阮梦樱身上母性的味道……
面对孟思期明亮如许又不畏强权的眼睛,江盛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阮梦樱的眼睛很像我的母亲……因此我给了她特殊照顾,每一次玩了她过后,我就有一种罪恶感,一年时间,我仍然没有驯服她,她想离开,甚至嘲笑我不遵守合同和诺言。那天,我拍下了她的照片,我告诉她,阮梦樱,我可以放你走,如果你想找警察,就去找路鹤,他是这世界上最正直最会破案的警察,我可以和她赌,看看谁先死!”
说这句话时,江盛咬着后牙槽,笑意当中透现出几分邪魅和蔑视。
孟思期内心里阵痛着,但面上依旧冷静,她知道江盛这是和阮梦樱玩猎杀游戏,就像森林里的猛兽捕捉到一个猎物后,故意放走她,但是利齿却永远向着她,随时都可以吞噬她。
她冷笑道:“所以,你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用她的死致你于死地!”
江盛咬了咬牙:“一个俱乐部而已,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
“孟思期,”他朝她前倾着身子,嘴角勾起几分疯狂的笑,“你以为凭我江盛一人之力,能让西雅图这座娱乐之城十年无恙?你以为我逃出生天没有一把保护伞?你以为你看见的就是这世界的全部,孟思期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这小小的萤火虫,坠入黑夜,还会闪光?”
“是,我是萤火虫。”孟思期正色道,“无论黑暗有多大,但像我这样小小的萤火虫也有千千万万,无论黑暗多么恐怖,万千光芒也会让黑夜变成黎明!”
“黎明?”他无趣摇了摇头,像是不想和她争辩,“我,只是黑暗的开始,你永远都无法想象黑暗有多大,黑暗的尽头是什么?那张白面具底下——真正藏的是什么?”
孟思期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哈哈,就算我现在跟你回去,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你们有我的任何证据?”
孟思期冷声道:“那就等着!江盛!看看最后赢的是谁!你的罪行恐怕数都数不过来,故意杀人罪,非法持有毒品罪,非法持有枪支罪,非法拘禁罪,组织卖淫罪,强奸罪,绑架罪,你终会被执行死刑!”
“哈哈,最后再加一条,拘禁警花罪,”江盛笑着抬起手表,提醒她,“十分钟快到了。”
“最后一个问题,如实回答。从去年到今年,市里有两个女孩被杀,身体上被化了精致的红色妆容,这件案子又叫红妆案,是你做的吗?”
江盛再次无趣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破不了的案子都是我做的?我没那闲工夫去给她们化妆!”
“可你给阮梦樱化了妆。”
“是画了,我那是羞辱她。她要离开俱乐部,我拍几张照片让她知道,她永远都有把柄在我手里,她一辈子都逃不掉。”
“你确定没有杀那两个女孩?”孟思期执着地盯着他的表情。
“没有。你还要我说几次。”江盛有些不耐烦,“好了,我们的交易可以成交吧,你和徐一周,你只能选一个活下来。做好了决定,现在就出发,你放心,有人会将徐一周送到安全的地方,只要我们到了澳洲。”
孟思期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迷茫,她记得路鹤说白面人可能是红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但的确没有百分百把握,既然江盛矢口否认,那证明他确实和红妆连环杀人案没有关系。
在她默默不语时,江盛笑道:“思期,这一路我安排周密,没人可以破坏我们幸福的计划,以后,就是我们两人的生活了。”
她冷笑道:“你真的以为,囚禁一个警察,你会高枕无忧?”
“想一想项杰,五年了,谁在乎?”江盛笑得恣意。
孟思期心中刺疼,脸上强忍着愤恨的表情,“对,五年了!”
“这辈子,我玩过所有制服,除了女警。我太喜欢你了思期。”
此刻孟思期就穿着一身警服橄榄绿衬衫,黑色裤子和小皮鞋,只不过外面套着一件米色风衣。但是敞开的风衣仍旧让她高挑的身材展现完美的身体线条。
江盛看向她身材的眼神有些迷离,又像是沉醉,“当然我会对你好,我绝不会欺负你,除非你不听话。”
他这种善意和沉迷的笑容,在孟思期看来,充满着恐怖、贪婪还有肮脏。
“……走吧,思期……”江盛扭头望向远方的一辆小车。
他迈开了步子,孟思期明白,他想换一辆车载着她离开,至于徐一周,就需要她登上飞机安全着陆以后才能真正放她走。
孟思期跟上他的步伐,但步伐很沉重。江盛一边走,一边微微余光瞥向她,漫不经心地聊着天。
“我的故事我会慢慢告诉你,有很多很多,你别急,就像制服这件事,你一定不理解对吧,我妈妈年轻时候是一个门市部售货员,每天穿着工整的制服,有时候她还会带穿着制服的女同事回来住,家里的床很小,我只能挤在她们中间,那时候我就爱上了制服的感觉,我喜欢那样的夜晚,当然你不会明白自慰的乐趣……”
孟思期感到一阵恶心,她跟着江盛的步伐,越来越压抑,甚至有种心脏破裂的感觉,她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她必须做出决定。
她的手慢慢移向裤子口袋,伸向手铐,她知道凭借自己赤手空拳,一定不是江盛的对手,而且他手上还有刀。
当然这对手铐也不可能轻易拷住他的双手,她紧紧将两只手铐叠在一起,叠成一个圆圈的手铐圈在手掌里,握紧了拳头,而此刻的拳头包裹的是手铐的钢铁。
就在江盛得意谈着他的过往作品时,孟思期握紧手铐的拳头猛地一拳砸了过去,这一拳正好击中他的手腕,江盛措手不及,手中的小刀应声而落。
江盛转过身,面色顿时暗了下来,“偷袭我?”他捏起拳头欲要还击。
孟思期猛地一拳再打过去,江盛以拳回击,手铐正好打在他拳头上,江盛“啊”地一声,收回了手,拼命抖了抖通红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