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璧辉
林琅意提议:“不如先跟程叔叔说一说,他听到程砚靳‘改过自新’也会开心的。”
封从凝一点就通,脸上那叫个欢天喜地的,立刻走到一旁打电话,像个大喇叭一样把程砚靳要在寺庙做义工的大好消息一顿宣传。
是一定要送他进去了。
一群人走走停停,程砚靳后来果然还是黑着脸跟上来了。
圈子小,消息传得也快,大概是已经有好几个消息灵通的朋友来问候过他了,林琅意发现程砚靳在朋友圈怒发了好几条动态,每一条都在无能狂怒,还嚷嚷着城建规划什么时候能把崂山移平了都做成公墓。
可没办法,君子为五斗米折腰,卡要是停了他能怎么办?
程砚靳甚至没空跟林琅意再斗嘴,他现在只觉得林琅意面目可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蛇蝎,手段阴森,记仇且小气,他真是在她手里吃尽了苦头。
他一直在跟老爷子告饶,足足打了四个电话,最后终于心死,把微信昵称从“五月十九号还有空”改成了“五月二十五日起闭关一个月”。
到了主寺,封从凝简直如鱼得水,自在得好像回到了自家后花园,一路唤着各类师父的法号,领着面如死灰的程砚靳进去参观。
崂山寺每年都有四次静修营的义工活动,网络论坛上甚至还有攻略,程砚靳盯着贴在墙上的那张《寮房常住、居士修禅须知》,盯到脸色发白。
4:30-4:45:开晨静起
4:45-6:15:大雄宝殿朝课
6:15-6:45:早斋过堂
6:45-8:00:扫除、公卫、内务等
8:00-9:20:寺庙巡礼
9:30-11:00:斋堂培训
11:00-11:30:午斋过堂
12:30-13:30:出坡
13:30-17:00:大雄宝殿晚课,听法讨论
17:00-17:30:晚药石
17:30-19:00:扫除、公卫、内务等
19:00-21:00:圆通殿诵经
21:00-21:30:养息香
21:30-4:30(次日):打板,止静养息
“林琅意,林琅意!”程砚靳喃喃叫唤,越叫越响,情绪激动到破防,“你哪里是要管我,你这是要我死啊!”
他终于想起林琅意之前说过的每一句话的深意:
“树威风有更好的人选。”
“不必操心钱财?”
“好,你要走,那你走吧。”
她真是睚眦必报!
“嘘——”林琅意竖起手指比在唇上,放轻声音,“不要大吵大闹,我刚刚替你搜了下攻略,静修营的规矩是‘止语’+不能用手机。”
“不能用手机?!”他晴天霹雳。
“上课修行的时候不能,记得静音。”
“林琅意你不如送我去坐牢,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住持双手合十往这里盯了一眼,封从凝赶紧行礼赔罪。
林琅意拍了拍程砚靳的肩膀,颇为好心地提点他:“你最好恭敬一点,这里也是个小型社会,跟人产生冲突对你没好处。”
“产生冲突?”程砚靳冷笑连连,一扭肩把她的手甩下来,“你是指熄灯后我上房掀瓦?”
“放心,熄灯后禁止出门了。”
“这个点谁能睡得着!?”
“到时候累了就能了。”林琅意笑得那叫个无辜,将手机举在面前,咬字清晰地将攻略读给他听,“那些内务、公卫轻松的主要有洗碗、洗衣、拖地、上香、摆贡品;累一点的是干农活,摘菜和洗菜,不过好在你体能好,这些都是小菜一碟是吧。”
程砚靳彻底崩溃。
林琅意再接再厉:“原本有大通铺,24人住的,我求了求爷爷,给你争取来单间。”
“我还得谢谢你温柔体贴是吧?”
“砚靳快来!”封从凝满面春风地冲他招手,“来领海清、居士服和大褂,小意给你订好了,真是体贴。”
程砚靳猛地扭头瞪向林琅意,对方冲他冁然一笑,竖起大拇指:“温柔体贴。”
他掉头就走。
程砚靳当天就攒局拉上了一群好友,他在朋友圈子里把林琅意形容得恶贯满盈罄竹难书,说到激动时想再叫两瓶酒,却被告知卡刷不出来,一时又气又急,一个电话就拨到原楚聿那儿,开口就是要人。
“楚弘?”
“是啊,把他给我叫出来。”程砚靳咬牙切齿,“他惹的麻烦,让我来给他顶罪擦屁股,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原楚聿还在公司里,他滚动着鼠标,视线停在电脑屏幕上,回答:“他大概出不来,上次水球比赛输了三个月的生活费,现在只能干看着。”
“那不正好了。”程砚靳正在气头上,“他既然也没钱,不如跟我一起当和尚,滚过来陪我念经!”
原楚聿拧开钢笔,在纸质版策划案上批注了几笔:“你被程老爷子流放了?”
“是林琅意!那个阴险狡诈的女人,我真的看错她了!”
原楚聿手一顿,钢笔尖久久点在纸上,墨迹慢慢晕开一团。
程砚靳在那厢恨恨地抱怨,隐约可听见身边有人来劝酒“微醺忘愁”。
原楚聿敛下眼睛,划掉已经晕得看不清的那个字,在一旁继续慢慢地写下去。
程砚靳气成这样,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也没实质性地将林琅意怎么样,所以身边人应该都看懂情势了吧。
以前可没人敢在老虎鼻子上拔毛。
林琅意现在应该挺高兴程砚靳在圈子里这样说她的,本来她的目的就是快速融入并占有一席之地,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了程砚靳被她治得服服帖帖还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么这就是最好的立威。
程砚靳若是一开始好好对林琅意,现在也不至于被关一个月的禁闭。
原楚聿翻过一页,再次复述:“你对她好一点吧。”
“你搞错没有!”程砚靳震惊,“到底谁是你兄弟啊?你站哪边的啊?还帮她说话。”
“我是在劝你。”原楚聿把笔放下,“你对她好一点,不要总是惹她生气。”
程砚靳咬着牙:“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我要把楚弘也送进去!最开始就是他让林琅意不高兴,总之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受折磨。”
原楚聿颔首:“没问题,他是该进去好好磨一磨脾气。”
两兄弟在这一方面倒是一拍即合。
挂了电话,原楚聿依旧握著笔看着自己面前的文件,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些白纸黑字上,只是许久都没有翻过一页。
直到秘书进来询问他是否可以去参加跨国线上会议了,原楚聿才骤然回神,再粗粗地扫了一眼眼前的投资方案,皱了下眉:“这份方案是谁经手的?”
剩下那句“这种条款都会往上摆,应元是缺法务顾问了还是改行做慈善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秘书抻着脖子瞧了一眼,看清了文件后又缩回脖子,小心翼翼道:“原总,这份……是您批准的呀?”
原楚聿愣了一下,翻回合作协议书的第一页,上面赫然敲着应山湖有限公司的章。
他手一顿,神色如常地将这份文件收回去,转而催起了合作进程。
在听到一切有序推进,第一次融资金额已经到位了以后原楚聿更是转了话锋,夸奖了相关团队的努力。
秘书陪着他往会议室走,在路上见缝插针地汇报了后续的日程,在听到项目经理与应山湖约好了明日约见时,原楚聿推门的动作一停,吩咐了一句:“辛苦,通知一下项目组,明天我也去。”
第22章
“你别……它水多呀, 你看水都流到你裤子上了,你小心等下全部湿掉了。”
“对对对,先顶一下隙缝再插进去, 不然进不去。”
“你用力呀, 到底了吗?没到底啊,用力!要插到底才行。”
“打滑?戴手套。”林琅意热情地递过去一副一次性手套, “我就说要戴手套吧, 第一次总是不好操作的。”
原楚聿一身西装革履的商业精英模样,手腕上还戴着忘记摘下的百达翡丽, 本该在冷气充足的会议室里坐着真皮坐垫听属下汇报工作进度——
可此刻他却被安排在河岸边开蚌,身下是一顶小鸡黄的蠢萌四角矮凳, 头顶是林琅意专门为他准备的巨大太阳伞。
他一手拿着一只刚从河里打捞起来的湿淋淋的珍珠蚌, 另一只手握着一把细长尖刀,脚边还零零散散地堆放着蚌钳、镊子和水桶等一堆东西,脸上少见地露出了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今日提前了十五分钟就到了约定地点,本想在车上等一会,免得因为早到给林琅意带来不便, 谁知道林琅意一身短袖短裤, 老早就在停车场的保安亭等着他了。
林琅意上半身是彩虹条的短袖, 下半身一条牛仔短裤,脚上则是一双人字拖,靓丽青春得不得了, 一见到原楚聿西裤衬衫和皮鞋便开始摇头。
“你这衣服……算了, 等下我给你套一件雨披吧。”
原楚聿这辈子第一次套上那种薄膜塑料一样的漂流雨披,恍惚间以为自己成了老式农村里办喜宴的大圆桌, 那桌子上的一次性桌布也差不多是这种材质。
这种材质的雨披虽然轻便,可到底有些不透气, 原楚聿洁癖大发作,执拗地整理着雨披每一寸的折痕,眼前忽然人影一晃,女孩子像是雨后忽然冒出尖尖角的春笋一样蹿到他身前,踮起脚尖帮他拉了一下头上皱巴巴的部分。
她身上好闻的洗发水味道一闪而过,见他雨披完整地罩住了他的头发才满意地退开几步。
原楚聿微微低垂着头,空白两秒后伸手又扯了一下额前已经戴好的雨披帽子,稍顿,又扯了一下。
一行人直奔着水塘而去,林氏前几天收到了应元的第一轮融资金额,原楚聿不仅没有抬高利息,投资方案还中和了股权和债权的比例,不至于让林琅意被分散股权或者公司负债率太高,可谓是商业慈善家。
林琅意自然无比感激,今日早就做好了要让原楚聿乘兴而归的准备,开口就邀请他跟自己一条船。
船体较为瘦长,但是坐上三四个人是没什么问题的,林琅意正考虑要不要顺便叫上项目经理,原楚聿已经冲着属下们往边上指了指:“你们坐那艘动力船?”
谁想跟老板一艘船啊,更何况原楚聿指的那艘船还是新的,属下纷纷表示求之不得。
转过头,原楚聿询问林琅意的意思:“我们俩能坐那种手摇的老式船吗?我觉得会比较惬意。”
林琅意“唔”了一声,她原本打算给原楚聿坐不必出力的内燃机船,就当带领导下来巡视,舒服显然是最重要。
可是万万没想到原楚聿居然是那种艰苦奋斗的性格,还想坐手划船,林琅意顿时有一种应付上级检查完美准备好一切准备工作后,上级忽然突击检查说想去另一边完全没准备的地方走两圈的感觉。
但是她是没问题的,只事先打预防针:“不过这种船会耗费更多时间。”
“没关系。”原楚聿微微一笑,“我今日一整天都有时间,早就想来应山湖好好看看了……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吗?”
林琅意闻言立刻有一种被重视的感动:“那倒是没有,你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