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璧辉
原楚聿一直保持着不与她有密切身体接触的坐姿,非常礼貌绅士, 可此刻他大概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一只手轻轻拢住她飞舞的发尾, 倾身上前,冷硬的头盔蜻蜓点水般靠在她的颈窝处。
两人隔着头盔挨在一起,他的话也闷闷的, 问:“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林琅意:“头发%#……?”
“好。”他话听一半就又端人正士地坐了回去, 只是拢住她长发的手一直没有缩回去,就这样充当着发绳替她收拢着。
林琅意噎住, 试图解释她没关系,只是怕长发飘到他身上去, 可是尝试了两次还是沟通失败,遂放弃。
两旁的绿化和路灯急速向后掠过,她能听到身后紧跟着的全碳幽灵的发动机轰鸣声,很快就将其他的东西都抛却脑后。
沉浸在激情兜风令她升起了澎湃沸腾的狂野自由疯子欲望,荷尔蒙节节攀升,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疾驰,让她忍不住想要尖叫。
可惜了,不是在应山湖,不然可以持续加速,让眼前的这段路显得不值一提。
她踩着限速的尾巴到了沙江小区,跑车一直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跟在她身后,直到进了小区,因为车位稀少,路旁默契地停满了车,道路一下子变得逼仄起来。
林琅意发现身后的幽灵武士因为道路车距问题没跟上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在心里发表了柠檬精的点评:
这矜贵的车就不适合在城市道路里开,更别提这种老式旧设施的小区。
是的,我不买,是因为不实用。
林琅意冲后方比了个手势让原楚聿先下车,自己先去前方探了一圈路。最后发现小区虽老,面积倒是大,居户也多,但凡可以停车的位置都被见缝插针地停满了车,根本没有空出一点位置。
ONE:1的车距是绝对过不去的。
她灰溜溜地回来,绝望地丈量出这里离程砚靳家中还有好长一段路,走过去起码要十五六分钟。
原楚聿靠在车门旁环视周围,程砚靳已经被放在了就近楼的台阶上,见她回来,原楚聿示意司机将车开到外面去,不要堵在路上。
林琅意为难:“从这里走过去要很久。”
原楚聿点了下头,作势要去背程砚靳。
“不不不,”她连忙否决,“我指的久,是要个十五六分钟,还是坐我车吧。”
两人同时将目光移到她那辆机车,林琅意心里忽然腾起一把火。
这么酷炫帅气的车,要被一个酒鬼亵渎!
俗话说车就是老婆,程砚靳以后再喝了酒叫她她死都不会去理他了!
醉酒的人像是一块大秤砣,更别提程砚靳那一身实打实的肌肉,可是原楚聿看起来如此斯文矜贵的一个人力气倒是不小,独自一个人便将程砚靳扶上了机车。
可问题是程砚靳根本坐不住啊!
林琅意坐在前面,后背整个被他压得够呛,而一旦发动机车,老小区那坑坑洼洼的路没走两步他就会被震得往边上滑下去。
几次尝试未果后林琅意终于不耐烦了,到处找有没有什么绳子之类的东西把程砚靳捆在车上。
真是烦死了!
“你慢慢开,我帮你在后面扶着。”原楚聿走到车身另一侧,身子微倾,一条手臂绕过后方把程砚靳固定在车上,手掌不轻不重地落在林琅意腰侧作为支点。
林琅意顿了一顿。
她整个后背都被程砚靳热腾腾的身体倚靠着,他的头颅还埋在她肩膀处,呼吸全洒在她脖子上,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觉得腰侧的手格外令人难以忽视,那一块皮肤都因为这只手的触感而升起一丝麻意。
刚才在公路上风驰电掣时他没有一刻碰到过她,可现在在这种缓慢冗长的时间里异样的触觉却放大了数倍。
她悄悄回头快速瞄了他一眼。
原楚聿安静地站在一旁,稍偏着头,似乎在专心致志地摆弄程砚靳的位置,令其不要从车上跌下来,他将人控制在手臂和林琅意后背之间,碰到她纯属是坐车扶稳的无法避免之举,可是……
他的掌心宽大,严丝合缝地轻轻按在她侧腰曲线恰好凹进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旖旎地往前搭,没什么威胁感地错落点在她的小腹左侧,那一点扒在皮肤上的速干布料什么都挡不住。
林琅意清楚地感知到侧面从陌生掌心传来的热度正一点一点地不容置喙地侵略到她的皮肤底下,叫人难以忽视。
她稍微扭动了下身体调整坐姿,那只手岿然不动地贴着,若是把她当成静止参照物,就好像那只手在来回暧昧地摩挲她的腰际。
林琅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晚上的莫名在脑海里想起上学时生物课中对女性卵巢和子宫的示意图讲解,大约就是他手指再往下……卵细胞会沿着卵巢和输卵管的位置慢慢往下生长移动,就像她扭身时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蜻蜓点水地滑过一般,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顺着子宫和输卵管慢慢游动……
“要不就这样将就着过去?”原楚聿突然开口,声音温温柔柔的,“不好意思,辛苦你了。”
林琅意瞬间回神,脸上有些烫,她清了清喉咙,表示没问题。
车速不能太快,原楚聿一直跟着车,太快会比较危险,更何况眼下三个人的姿势实在是危如累卵,林琅意很快被这样老牛拉车的速度和磕磕绊绊摇摇晃晃的行路震感引发了怒火,立刻将什么手不手的扔到了脑后。
她在心里将亵渎自己爱车的程砚靳骂了个狗血淋头,好不容易拉到了楼下,停车时林琅意因为缺乏带人经验,没有一下子稳住车身,把手一拧,连着车和车上这么重的包袱一起往□□倒。
她忙不迭地伸直了腿踮踩撑住,却仍是螳臂挡车,鞋底与水泥地碾出粗糙的声响,整辆车岌岌将要侧翻之时,她整个人倏然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腰侧的手掌猛地用力,像是要按进她身体里一样紧紧抱住她。
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刚才腰侧那只存在感很强的手此刻密密实实地环住她,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护理衣物时喷上的很淡的广藿依兰香气。
原楚聿人挡在侧面,车身重量完全斜压在他身上,林琅意紧张之下死不松手地攥着他的衣服,他便一手环住她,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把住车头往回拉,总算是勉强连人带车紧急稳住。
两个人都没空,也伸不出多余的手管程砚靳。
程砚靳身体一歪,直接从后座像一团软泥一样掀了下来。
“人人人!”林琅意从原楚聿胸膛处冒出脑袋,火急火燎地去拉人,原楚聿够呛只空的出一条腿屈膝去拦——
很遗憾,程砚靳仍然一头栽在了地上。
好在被拉拉扯扯地收了大部分重量和速度,那“咚”的一声没撞出个好歹来,程砚靳在醉酒中苦着一张脸呻吟一声,额头上很快鼓起了一个包。
他清醒了一些,干呕了几声,吃力地睁开眼辨认出模糊的原楚聿和林琅意的脸,放下了心,又疲惫地阖上了眼。
“头痛。”他嚷嚷,然后又不出声了。
两人不再耽搁,林琅意锁车上楼带路,原楚聿背起人跟在身后。
老式的居民楼里楼道灯忽明忽暗,昏黄的灯光透过积灰的发黑灯罩,好像柴米油盐的疲惫都积攒在了上面,周围只会吸引嗡嗡的蚊虫。
林琅意抬手碰了下自己的脸颊,又放下,刚才被抱进怀里时她的脸颊印在原楚聿的衬衫纽扣上,现在还有些遗留的坚硬触感。
她回头望了他一眼。
原楚聿脚步沉稳,微躬着身体时严谨地扣到最上面那一颗扣子的黑衬衫因为紧绷透出克制的禁欲感,挽起袖子的手臂被黑衬衫衬得更白,上面浮出成熟男性的凌厉线条感和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林琅意几次回头都见他尚有余力不慌不忙的模样,恭维了一句:“看不出来,你力气好大。”
一前一后,她在台阶上方,原楚聿在台阶下方,他抬起头望向她,仰起露出一截白净的脖颈,隆起的喉结露在衬衫领上轻微地滚动。
他往上迈出一步,大腿处的西裤因此略微褶皱绷紧,站定后折痕又消失,变回原先一丝不苟的矜贵模样。
深夜十一点四十三分,她把他带回了家。
钥匙打开门,林琅意往里面摸索了两步想去开灯,身后的门被先行一步轻轻扣上。
他的声音轻如柳絮,仿佛怕是吵醒了谁,说:“打扰了。”
直到原楚聿的声音从黑暗中飘来,她才恍然发觉两人同时挤在玄关处的距离有些太近了,以至于他的嗓音和气息铺天盖地地拥过来,有一种隐秘的潜伏感。
“啪嗒”一声,林琅意终于摸到了开关,屋子里一下子亮如白昼,她转过身,却发现原楚聿与她的距离似乎又保持得非常正常。
他没与她有过多交流,直接把程砚靳就近放在沙发上,头也不回道:“额头上冰敷一下,明天应该会好很多。”
“OK。”林琅意离开去厨房冰箱里翻找有没有可以充当冰袋的玩意。
她前脚离开,原楚聿便从沙发旁站起身,他随意活动了一下手腕,悄无声息地朝着厨房望去一眼。
确定了林琅意还在翻找,他在客厅环顾一圈,又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向主卧,打开门后往里望了一眼。
没发现女士用品。
他神色自若地带上门,回到沙发处坐下了。
林琅意出来,用保鲜袋装了一小袋冰块后打了死结敷在程砚靳额头上,大概是有些冰,他从喉咙口哼出一声埋怨,马上又不动了。
原楚聿:“我记得他说起过,家里的药箱一般放在玄关上的柜子里。”
林琅意试着去翻,还真找到了,里面甚至还有解酒药,她拆了包装去倒水,途径他时惊叹:“你可真是半仙。”
原楚聿浅笑:“猜的,运气好。”
林琅意在厨房等水烧开的间隙,思索了一番如何让人在半昏迷状态下服药,脑子里首先跳出来的是悲情电视剧中的嘴对嘴喂药,然后立刻将这个解题思路绞杀。
酒气冲天,她是什么大冤种吗?
那么只能借助神通广大的网友了。
她偷偷摸摸地打开短视频软件,慎重考虑后,谨慎地输入了“昏迷”、“服药”、“自主吞咽”等关键词。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武大郎被害片段的讲解。
第二个是迷药的科普视频,进度条一拉,后面开始卖课。
第三个开门见山:“经常杀人的小伙伴都知道,杀人容易分尸难,那么今天就来给大家介绍几种……”
林琅意愤而再刷,下一个视频音量突然提高:“她死了,重生在出嫁的前一晚,看着床边大红的嫁衣,想到的却是临死前那人唇舌的温度……”
怎么还是嘴对嘴喂药!
“断片昏迷的时候不宜喂药。”原楚聿的声音突然响起,林琅意被吓了一跳,捏住手机往厨房门边望去,才发现他不知道在那里听了多久了。
原楚聿直接否决了她的计划:“他刚才醒过,说明没什么事,药等会喂吧,昏睡的时候喂药很危险。”
短视频软件被设置了后台播放,下一个视频又是绘声绘色的:“武大一病五日,不能勾起。更兼要汤不见,要水不见,每日叫那妇人不应。又见她浓妆艳抹了出去……”①
两人一瞬间的表情都有些凝滞。
林琅意自己先尬住,结果一眼发现原楚聿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顿时就挥散了自己的尴尬。
很少见到原楚聿这样透露真实情绪的时刻,怎么的,他对于这个片段很在意吗?
林琅意故作镇定地重新打开手机将软件后台退出,原楚聿已然整理好了表情,进来拎起烧好的水壶灌入保温瓶。
他做事倒是意外地勤快,眼里有活,林琅意见他在屋子里就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前前后后把事情能做的都做了,最后还问她要不要吃夜宵。
而林琅意像那个爸妈拖地到面前只晓得抬起双腿缩回凳子上的懒汉。
“不早了,这里我看着就行,聿哥你先回去吧。”事情都做完了,林琅意才终于开始打补丁了,表现得像个贤淑的贤内助,“我会照顾好他的。”
“你今天住这里吗?”
林琅意刚才没找到机会,现在终于可以对外表现得像每一对金枪不入的豪门夫妻,主打一个“情比金坚”,说的那叫一个自然:“对,我在这里留了些日用品,直接睡主卧就行。”
原楚聿漆黑如墨的瞳孔锁住她,少顷,点了下头:“那我先走了。”
把人送走,林琅意先给自己和沉睡的程砚靳一起拍了十多张合照,特意将桌子上的解酒药和活血化瘀的药膏都拍了进去。
她挑挑选选,最后定下两张给程扬康发了过去,后面跟上一条语音:
“程叔叔,程砚靳他今天喝多了,刚才踉踉跄跄的还不小心磕了一下,您放心,他在我这儿,我守着他呢。”
语音末尾,林琅意还反手扭了一把程砚靳的腰,立刻换来对方哼哼唧唧的不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