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璧辉
“是谁的功劳不重要,胜果是谁享用才重要。”
“不瞒您说,我们也没讨得多少好,当初林氏没有接受股权融资,要不是老爷子是真心想替他们度过难关出了点股份,我们连一口汤都喝不上。反到是应元,这次又是眼光老辣,投资成功了吧?”
原娉然的语气好像一下子淡了许多:“小聿走的是商业借款,也没有拿股份。”
封从凝大吃一惊:“啊?”
林琅意听见脚步声落在了门前,停住了。
她咬住自己的嘴唇将一切声音都咽回去,偏生身后的人今天有股不死不休的疯劲,像是叼住了就不肯松口的捕食的兽,她被激得连脚背都绷紧,咬住唇警告般地屈肘往后撞了一下。
可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还没击到他身上,她人先一歪往边上倒,边上就是床沿,吓得她浑身都夹紧了。
他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绞缠弄得猝不及防,喉咙口被逼出一声闷喘,单手抓住她的腰防止她跌得厉害,右手往前撑,半只手掌临空按在床沿上用胳膊拦住她。
风又悄悄掀开一角帘子,那道月光在地面和床上折出一个角,最后映照在他按在床边的手背上。
林琅意这一整晚,只看清了这只手。
指节嶙峋凸起,撑在床面上的指腹按到发白,而手背上青筋鼓起,还有她抓挠下留下的殷红的破皮伤痕,随着经络偶有的鼓动,像在呼吸一般。
她眯了眯眼,恍惚之间觉得在皎洁月色下,这只手的肤色有些偏白了。
尤其是,他的食指关节处,还有一条虬曲的细小青筋,像是尾巴打结的小蛇,却在这种时候有一种竖起尾巴发出“嘶嘶”威胁声的震慑感。
她的脑子像是要清醒了,又好像自始至终没有清醒过,模模糊糊的念头渐渐升起,可她却没叫停。
刚才他站在窗户前,那个身影……
她再一次用力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空出一只手去摸他食指上青蓝色的筋脉。
才似抚摸似抠挖了一下,身后的人将整张脸都埋入她的颈窝处,藏进她的发间难耐地喘了一下,翻手就将她好奇心十足的那只手完全包裹进手心,然后重新抓着她蛮横地将她拖回了阴影里。
那道银河似的圣洁月光在床边停留了许久,林琅意却被他十指相扣着按在咫尺之隔的黑暗中,泾渭分明。
她涣散着目光盯着那道月色许久,直到风声渐小,被吹动的窗帘缓缓收拢,重新将一室的秘密掩盖。
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交谈中时不时传出笑声,宾主尽欢。
而她在无尽的夜色中,被人扣住下巴掰过脸,暴烈无声地与他接吻。
*
林琅意睡眠质量一向出众,什么认床,什么生物钟,什么有声响,都不妨碍她能沾床就睡。
尤其是今晚直接拉锯到了后半夜,她更是睡得昏天黑地。
半睡半醒之间,她依稀记得身边的人从她包里取出了钥匙,来回开门关门进出了几次,很快温热的毛巾细致地擦过每一寸皮肤,再是她带来充当睡衣的干爽柔软的棉T裹住身体,贴心得简直可以表扬一句孺子可教。
她沉沉睡去,最后最后的模糊印象,只记得他低下头在她眼皮上落下一吻,而后动作很轻地将她稳稳抱起来,将她送回了她的房间。
……
再回到房间里,浓郁的暧昧气息依旧挥散不去,那人在房间中央站了一会儿,“唰”的一声直接将窗帘完全拉开了。
月亮高悬,静夜无声,室内的一切凌乱痕迹和他的侧脸都被照亮,原楚聿垂着头,看着自己手背上新鲜的抓痕,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现场,扫地拖地,开窗通风,床品因为有一件他自己的外套垫着到也还好,他将衣服折好单独收进一只防尘袋中,仍然打算在天亮之前把床品都带走,添钱赔一套。
在拾起落到地上的包装壳时,他还借着月色看了一眼。
非常小众的品牌,更重要的是,是聚氨酯的。
他只怔然了一瞬间就立刻聪颖地了悟,连丢垃圾桶的念头也被否决,直接将所有带品牌的包装纸都捡起收好,打算带回山下后再去处理。
不该给她遗留下一丁点的疏漏。
每一只打结的口袋都被他举起静置验证过,最后统一塑封进一次性垃圾袋,预备去人流量最大的垃圾桶那里丢弃。
后半夜三点二十四分,原楚聿沿着白日里来时的路,慢慢沿着中轴线回到山门处将东西丢弃在垃圾桶里,再返回到房间里时天地苍茫,唯有房间里一盏小灯点亮。
他心头火烧,本以为来回一趟夜风中的步行会让他镇定下来,可没想到根本毫无作用。
他有点想她了,尽管此时距离两人分开不过一个多小时。人总是贪心的,他想着如果两人能一起相拥着醒来该有多美好。
他根本睡不着,坐在打扫后焕然一新的房间里,将屋内所有灯都点亮,取出白天买来的经书摊在桌子上,取水,研墨,香水沐手,点香供奉诚意,每一步都严谨地按照流程,然后工整虔诚地抄写了下去。
他并没有为自己而抄写祈福消业,写的是林琅意的名字。
愿消三障诸烦恼,愿得智慧真明了,普愿罪障皆消除……祈愿自他均沾法喜,众生皆得解脱。①
他端身正坐着,低垂着眼,神色平静虔敬,将一整张经书全部抄写完毕。
如果有罪,如果有报应,那也该是他,与她无关。
焚香知我意,还请还她万事顺遂,莫要错怪。
第41章
程砚靳觉得自己真的被关出毛病来了, 他以前从来不会在爽玩的时候注意时间,而这次在崂山寺里吃过苦后居然有了时间观念,硬是在四点半的晨起时分之前准时回来了。
回来时, 按道理他应该径直去原楚聿的房间, 在里面换了海清服后直接去早课。
可是开门进屋后,他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床边走去, 却震惊地发现这屋子的床面上只剩下光秃秃的床垫, 所有的四件套都被剥掉了。
他不明所以,以为是原楚聿洁癖发作, 出门在外也自带用品。才换好海清服又忽觉不对,聿哥晚上明明是住他屋的啊?
时间还有个十来分钟, 程砚靳换好衣服顺道遛去自己屋看一眼, 本想着原楚聿应该已经睡了,可是一到门前,门缝底下居然透出了一点暖色灯光。
聿哥居然没睡?还是早起了?
程砚靳抬手敲了敲门,压低嗓门喊人:“聿哥,是我。”
门很快打开, 窗和门正对通风, 甫一打开就可闻到屋子里的檀香香烛味。
程砚靳抻着脖子瞧了一眼, 看到桌子上的笔墨纸砚,肃然起敬:“哥,你大清早不睡觉罚抄啊?”
原楚聿点了点头, 回到桌子前, 经文的名字被挡住一半,他若无其事地完全合上, 脚步一侧挡在桌前随意问道:“玩开心了?”
程砚靳“啧”了一声,甩了甩手:“今天状态不好, 下台阶的时候蹭了一下。”
原楚聿往他腿上看,程砚靳撇嘴补充:“肯定是因为背着醉酒林小猪回房间的时候,我踩空了差点崴脚……反正今晚不太得劲,不顺,动作做得一般。”
原楚聿听到“林琅意”三个字时眼皮轻微地跳了一下,移开眼:“也可能是因为一段时间不玩了,多练几次感觉就回来了。”
“是啊!”程砚靳痛惜地握拳,牵扯到伤处“嘶”了一声,“一想到我还要在这里住这么久我就崩溃。”
他聊了两句就打算走,转身时看到自己的床铺铺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终于想起自己是为什么而来的,问了句:“诶,你房间床怎么回事?我一进门还以为除了内衣大盗现在还出现了床单大盗。”
“不小心洒了酒,”原楚聿神色自若地往外抬了抬下巴,“泡水里了,等天亮我去付钱。”
程砚靳有些惊奇地扭头看了他一眼,用手背锤了锤兄弟:“你们还回屋子喝酒?也挺开心啊。”
原楚聿的眼神落到程砚靳贴了巨大创口贴的手背,顿了顿,很慢地点了点头:“嗯,很开心。”
程砚靳又哥俩好地屈肘撞了他一下:“走了,我先念他大爷的经去了,回见。”
他径直走出门,顺手将房间门关上,余光瞥了一眼一旁木盆里浸湿的床单,突然想起这活自己干过不少次了。
每日的内务多少都包含着洗东西这一项,那床铺也是,漂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想着如果今天有这一项,等下他直接顺手漂掉就行了,也免得原娉然龟毛地指责原楚聿在房间里喝酒。
……
人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今日的公务真是清洗居士服,程砚靳也没跟原楚聿打招呼,主动将泡在水里的床单一同取走,想说顺手的事。
他干活不细致,都是能偷懒就偷懒,装模作样地坐在院中,随手划拉了几下床单,没发现哪里有酒渍。
正在这儿磨洋工着,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只手,软绵绵的声音从后方响起:“程砚靳,早饭能不能在房间里吃啊……我困死了,也累死了。”
程砚靳一扭头,就看到林琅意哈欠满天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困顿模样,想起她昨天喝醉,他终于能反过来得了便宜还卖乖:“让你喝醉,起不来了吧?”
林琅意昨天实在是爽到了,这时候就算是看一只猪都顺眼:“是喝醉的原因吗?”
程砚靳:“不然呢?”
林琅意以为这小学鸡又开始吃的时候拼命吃,吃完了知道害羞了,往他手背上的创口贴瞥去一眼:“手还痛吗?”
程砚靳那只湿淋淋的手还泡在水里,闻言怔了一瞬。
他没想到林琅意如此关心他,他从小热爱各类运动,跌倒磕破的经历数不胜数,因为脾气臭,家里人自从乔婉去世后更是管不住他,没什么人会这样细心地留意到他身上是多了一个疤还是破了皮。
“你手背上的创口贴不是防水的吧?”林琅意又问。
“嗯……没事,小伤。”程砚靳居然有些局促起来,在矮凳上不自然地动来动去,最后又觉得自己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子很丢脸,装成平时地样子狐假虎威地吓唬她,“都怪你!”
背着她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所以脚腕状态不好,才会在冲板下楼梯的时候失误了。
林琅意居然笑了一下,很好脾气地捏了一下他的耳垂:“怪我,但你自己也要负一半责任。”
程砚靳的耳垂被她掐得顿时烧了起来,他用那只湿淋淋的手去摸,心想她说的也没问题,是他自己光顾着看她睡觉没留意脚下。
“早饭带不出来的。”他回答她,一板一眼道,“我们这里规矩森严,你只能去斋堂吃饭。”
林琅意失望地“哦”了一声。
他看着她睡得脸颊旁都印出红印子的娇憨模样,忽然转口:“我等下看看能不能给你偷点出来?”
林琅意被他逗乐,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意味深长:“算了,万一泼了,免得你再洗一次床单。”
程砚靳原本打算喊她等等自己一起去吃饭,可是林琅意实在是瞌睡得厉害,摆摆手表示自己速战速决,吃完再回去补觉。
她到斋堂的时候吃饭的人已经挺多了,最近一个月的免费斋饭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尝试。
她托着盘子等在后面,站立排队的时候依然觉得自己身上有些乏力,就像是小时候过年疯玩了一场,回到家后直接累趴下的感觉。
“喝花生露吗?”身旁忽然有人靠近,端着一杯浅粉色的喷香浓稠的花生露摆到她面前,掀开盖子,“黄豆、花生、红枣、百合,还是热的。”
林琅意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她看看醇厚的花生露,又抬头望向原楚聿,惊讶:“这里哪来的花生露?不都是清粥素面和小菜吗?”
排队的游客也有个别被香气引得频频回头,原楚聿低声解释:“在山下买的,买了不少,大家都有,你要吗?”
林琅意一听大家都有,顿时连队伍都不想排了,只想回房间躺着喝完一杯花生露凑合当早饭。
原楚聿见她心动,忽地低头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外食不好带进去,我们别在这里吃吧,不太好,不如回房间去?”
说话间的温热气息酥麻地落在耳垂上,她抬头时他依然说完了话退开,只轻轻冲她眨了眨眼,口型:“还有别的早饭。”
林琅意就这么心驰神往地跟他走了。
原楚聿买了不少种类,亲自给她送到房间,一样一样给她摆在桌子上,而林琅意虔诚地拿着筷子,感概:“我感觉我就像就没有回国的留子,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原楚聿弯唇笑了一下,他今天的唇色格外嫣红,稍有些肿,像是被露水滋润过的艳冶玫瑰,衬得他那张肤白貌美的脸蛋越发招摇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