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侬影
组员压低声音开玩笑:“没时间?着急回家带孩子吗?”
齐思哲笑了几声,心里想,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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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大雪接连而至,路边的绿化带积了厚厚一层。
车流缓慢移动一小会儿,又会被堵住。许况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挡风玻璃外是带着雾气的天色,放眼望去只能看到接连不断的车尾。
从“远洲”到医院,平时三四十分钟的路程,今天格外久,耗费一个多小时。
从电梯出来,许况没有立即去病房,在医院露台的冰天雪地里抽了好几支烟。
黄昏时候天色又阴沉了几分,大雪落的稀疏又缓慢。
捻灭烟头,他拂去了肩膀的落雪,去了病房。
保镖还站在病房门口,在看到许况时神色有些异样,迅速低下了头。
许况推门进去,温热的室内空气也让他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温。
绕过会客厅,放置了病床的内室只有阿姨在整理东西。
许况堪堪停住步子,目光落在已经收拾整齐的床铺上,“书妤呢?”
阿姨回头,看了眼神色冰冷的许况,欲言又止。
许况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人呢?”
阿姨手里拿着叠到一半的衣服,“小书······她被她朋友接走了。”
阿姨说完,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阿姨也不懂具体发生了什么,李书妤要离开,被保镖阻拦之后,给陈心岚打了一个电话,陈心岚很快来了医院。
他们单独在病房说了一会儿话,也就几分钟的时间,陈心岚亲自将李书妤送了出去。
许况交待了阿姨和保镖,得看着李书妤,不让她离开。所以他们追了出去,向陈心岚说明了情况,可陈心岚不为所动。
“太太来了医院,现在去看孩子了。”阿姨说。
许况“嗯”了一声,拨打李书妤的电话,显示无人接听。
低头时,他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
封面上的“离婚协议”几个字,无论什么时候看到都很刺眼。
然而更刺眼的,是文件上方的那枚婚戒。
他曾亲手戴到李书妤的手上,可她现在又把它丢在了这里。
许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过去拿起了戒指,没有理会那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
看完孩子的陈心岚进来,和许况迎面碰上。
在许况错身出去的时候,陈心岚开口叫住了他:“去哪里?”
他脚步没有停顿,也像是没有听见陈心岚的话。
“她一心要走,你再去找还有什么意义?”陈心岚再度开口。
许况身形微顿,近乎有些缓慢的转身,“你和她说了什么?”
“许况,你现在是在质问我?”
“不。”他向内走了几步,“我只是不理解您。”
陈心岚打发阿姨出去。
她皱着眉,看着一向和自己关系疏远的儿子,有些无奈询问:“我也不理解你。”
她坐了下来,忍着情绪,尽力让自己平静一些,“我现在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突然和小书结婚,你说你有自己的打算,既然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股权,小书也愿意把股权让出来……”
陈心岚带了几分疲惫:“快到年底了,董事大会召开在即,老先生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立即签了离婚协议,拿到股权,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你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
“我和她不会离婚。”许况眸色微敛,“我很早就提醒过您,不要插手我的事,更不要干涉我和她之间的事。”
声色带了几分清冷,浑身都是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陈心岚被他不含感情的神情刺痛,她有些疲惫的坐了回去,“你这是在怪我?”
他略略抬眸,并没有说话。
陈心岚缓声道:“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在怪,怪我一直规制你,让你做一些你不那么愿意做的事。可是许况,和你爸分开,我极力争夺你的抚养权,把你带在身边,做错了吗?”
“你爸爸病的那么严重,要是我不离婚,我们怎么活?我不撕破脸争夺你的抚养权,你跟着你爸怎么活?”
柔和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哽咽,陈心岚有些失望的看着自己十几年来精心培养的儿子,“我费尽千辛万苦培养你,做错了吗?”
许况闻言沉默。
他近乎自嘲的想,又是这样,无数的道德恩情绑架。
从小到大,他已经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无数这样的话。他们都说,你母亲很不容易,她为了你受了很多委屈,很辛苦。
可是,不是他导致父母的感情破裂,也不是他致使许文滨去世。
为什么要他为她不幸的婚姻买单,要他放弃那么多东西去保住许文滨的心血?
“您没做错,唯一的错误就是生了我。”他带了几分嘲意。
陈心岚安静的看着许况,“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李书妤。”
几秒钟的沉默,他神情冷漠,又重复了一遍,“我要李书妤。”
陈心岚脸上闪过诧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七岁的时候,那个玩具汽车我并不想让给许延。九岁那年,我想要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十岁的时候,书妤养的小狗,我也不想送走。”
他声音低缓随意,像是在谈论着无关重要的话题,言语间却都是曾经压抑的真实渴求。
然而陈心岚并没有在意他的表露和诉求,她几乎自顾自道:“你叔叔那样走了,你甘心远洲落到许文程的手里?你现在是要放弃已经到手的股份?!”
陈心岚眼底的难过浓稠又伤人,“许况,为什么每次都要让我难做?你是不是每次都想着远走高飞,瑶瑶永远离开了,连你也要远离我?”
柔声的质问就像是一道魔咒,解不掉逃不开。
透过窗户,许况看着病房外的晦暗天色。
“妈,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没有再理会情绪激动的陈心岚,许况转身出了病房。
问等在门口的阿姨:“哪个朋友接走的?”
阿姨听了李书妤吩咐,原本不想说的,可触及到许况冰冷、带着几分威逼的视线,只得说了:“……好像是小书的老板。”
话音刚落,许况大步离开。
热车的时候,许况打电话让下属去查陆堰森的踪迹。
几分钟的时间,手机传来了一份陆堰森的资料,包括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
—
车内暖气打的很高,李书妤穿着很厚的衣服,从医院离开的时候,阿姨追出来,又给她围了很厚的围巾。
陆堰森侧头,看到李书妤整个人被厚重的衣服包裹,大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陆堰森主动打破车内的安静,“今天绝对是我三十三来年来最刺激的一天。”
李书妤安安静静,过了一会儿才应声:“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们现在去安城,还来得及吗?”
陆堰森说:“刘波他们已经走了,我们可以改天再去。”
“筑野”的设计团队原本就在今天出发,李书妤也做好了去安城的准备,机票都订好了,却因为和许况交涉耽误了时间。
“抱歉,让你等了很久。”
陆堰森温和道:“这有什么。”
车子在一个路口转弯,他又看了一眼将自己裹的很严实的李书妤,“项目不着急,你现在应该先养好身体。要我说,你就不应该这么早出院······”
来电显示打断了陆堰森的话,他正在开车,结冰的路面不好走,见是陌生号码,让李书妤帮他按下接听。
“哪位?”
不清楚是不是信号不好,对方半晌没有回音。
“是不是打错了?”陆堰森说:“书妤,帮忙挂掉。”
李书妤伸手去按,指尖在快要碰到手机屏幕时,眼熟的号码让她挂断的动作停住了。
“你在哪里?”熟悉的声音传来。
李书妤抿了下唇,将手机拿到耳边,开口道:“东西我已经放在桌上了。”
“离婚协议还有戒指?”
“嗯。”
他问:“就这么走了,你的东西不带走吗?”
李书妤说:“我没有什么要带走的。”
他提醒:“揽星湾,你的衣服鞋子······”
“不带。”
“那条狗呢?”
“那是你买的,留给你。”
沉默了一会,他继续问:“孩子也不带走吗?他明天就会从保温箱出来。”
声音透着一些低缓疏离,“你还没去看过他,几天时间他就长大了很多,也很可爱,已经会笑了。”
李书妤握紧了手机,一瞬间红了眼眶,车内外巨大的温差,挡风玻璃起了水雾。
李书妤看着前方,景物模糊一片,她听到自己说:“不带走。”
在极度的安静之中,李书妤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老先生取得名字不好,任骞,一听就会很累。叫他‘清觉’吧,永远清醒洒脱,活得随性自在。不要像我······”她顿了下,“不要像我们······”
“哪两个字?”
李书妤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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