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真当自己家了,坐那儿就睡,还得?让别人?小声。”
“何芸姐,午休时间而已,又没到上班点,况且你没在沙发上犯过困眯一觉啊,怎么这么双标呢?”
毛黛宁嘀咕,走来别枝身边,凑近了看她,“我们小别老师都有黑眼圈了,还好不影响颜值——肯定是昨晚因为我学生那事吧?”
“没有,我自己没休息好而已。”
别枝朝她弯眸,唇角却像坠着,怎么也抬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麻烦什么呀,别听她胡说。”
“……”
别枝醒了,办公室里聊天的?声量也明?显高了些。
除了大一新生外,其他三个年级依旧还没开学,那些辅导员们现在也就只是过来坐班,清闲地聊聊工作,偶尔穿插几?句不过火的?八卦。
别枝坐在电脑桌后,整理新生入学教育周那堆积如山的?待办工作。
窗外的?天还暗着,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不知道是谁先提起。
“……说起来,我听朋友讲,昨晚在惊鹊酒吧里,可差点打起来了。”
“啊?”
“不能?吧,不是说老板背景可牛了,还有人?敢在那儿闹事吗?”
“要打起来的?就是老板和他朋友。”
“我也听说了,凶得?喔,差点清场了!”
“我就说惊鹊那位老板肯定不是什么善茬,也就你们女生一见他长得?比别人?帅点,立刻就拉不动腿了。”
“少趁机拉踩哈,他比你那叫帅点吗,你俩都快跨俩物种了。”
“哎毛黛宁你个颜狗!”
“哈哈哈哈哈……”
话题东奔西跑,不知道怎么,就牵到了置身事外的?别枝身上。
“吱吱,要不等迎新周忙完,我们去惊鹊酒吧给你开欢迎会得?了!”
毛黛宁扭头,兴奋地望别枝。
别枝慢了两拍,才从面前的?讲座资料里抬眸:“酒吧吗?”
她眼尾轻垂弯下?来:“我不太能?喝酒。”
“酒都不能?喝,不会说自己连酒吧都没进过吧?”何芸笑了两声,“别老师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只泡图书馆,不泡夜店?那可真是单纯又难得?哦。”
“……”
何芸针对别枝的?意思?,从第一面就明?显,之后是愈演愈烈。不过同办公室的?早就习惯她的?性?格了,再加上她长得?漂亮,多数人?——尤其是男老师们,都忍她几?分。
换了别的?时候,别枝一样?不会理会对方?,更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和这种人?计较。
但她今天太累了,身心俱疲。
那张像是泄了气的?褶皱的?气球皮下?,又满满地拥挤着另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叫她随时在失控边缘的?情绪。
于是办公室短暂的?一静后。
“啪。”
合上的?笔记本电脑,压过了檐下?雨落的?声音。
刚要打圆场的?方?德远握着水杯,愣在别枝的?桌旁,他看着那个女孩敛去了一切情绪,以一种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见的?神?情,或者?该说是没有表情。
她转身,走到何芸桌前去。
何芸神?色明?显变了,办公椅警惕地挪向?后:“你,你干吗啊?”
别枝停在她桌前,细长而分明?的?眼睫掀起。
琥珀色眸子不沾一丝情绪,琉璃似的?,透着叫人?背后发毛的?漂亮与虚假。
她就那样?垂眸望着何芸。
直到身后众人?都无?意识屏息,而何芸脸上的?惊惧也快要到爆发前的?一线——
啪嗒。
手机被别枝搁在何芸的?桌上,她垂睨着何芸,看都没看手机指尖一点。
“倒计时十分钟,”别枝侧过身,往何芸桌边一靠,她撑坐上去,细长乌黑的?睫羽轻垂下?来,像合拢的?薄翼,“你骂,我听着。接下?来一个月,让我清静清静。”
“……”
加身的?压迫感骤然卸去,何芸呆滞在原地。
几?秒后,她在同办公室老师们古怪的?神?色里回过神?,涨红了脸:“神?、神?经病啊你!”
何芸拿起还几?乎满着的?水杯,就朝办公室门?口快步走去,背影像逃离什么案发现场。
别枝停了几?秒,收起手机,站直回身,她就对上了毛黛宁朝她竖起的?拇指。
别枝很淡地笑了下?。
在笑意碎掉前,她就垂回眼:“我去讲座礼堂,提前看看布置情况。”
“现在吗?讲座晚上才开吧?而且外面还下?着雨呢。”毛黛宁茫然指着窗外的?雨。
别枝顺着对方?的?手,看向?那片灰蒙蒙的?天色。
“没关系。”
只有大一新生的?校园里,难免显得?空旷,何况这样?黏腻湿潮的?雨是最叫人?厌烦的?,学生们都躲在寝室里。
别枝一个人?穿过昏暗的?办公楼的?走廊,听着窗外的?雨声越来越近。
她踏下?楼梯,要走进大堂。
只是在转身时,她身影蓦地一滞。
狭窄的?楼梯尾,那段通向?杂物间的?三节台阶下?,倚墙斜撑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似乎是听见了有人?下?楼的?声音,那人?垂低的?头颈徐缓扬起,微微透着湿潮的?黑发下?,眉眼沉郁的?青年生了一副清绝又凌冽的?模样?。
该是薄厉寡冷的?,偏偏他又有一双极漂亮的?长眸。
无?论?眼尾是垂是挑,看人?多漫不经心,也都像极了一种无?意又慵懒的?调情。
别枝浑身都冷,一动不动地停在最后一节台阶上。
她几?乎无?法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毕竟从昨晚痛苦散碎的?噩梦,再到今天中午难以安眠的?小憩里,每一场光怪陆离下?,她眼前都是他凌厉清拔的?剪影,打湿的?黑发,蛊人?的?低喘,还有藏在他身下?看不清模样?的?女人?。
“见鬼了么。”
直到青年薄唇轻掀,冷淡嘲弄从他懒垂的?睫下?迤逦:“还是心虚。”
别枝蓦地醒神?。
是他。
不是幻觉。
于是不知来处的?刺痛卷土重来,叫她眼眸都湿潮起来。
她听见自己涩声难持:“我为什么,要心虚。”
“鸽了我,又删了我,你说为什么?”庚野靠在低了几?节台阶的?墙根下?,倦懒地仰着颈,漆眸锁在她身上。
眉眼清锐而锋利。
别枝徒劳地咽了下?,但回应她的?只有像是沙漠里流浪了无?数时日的?旅人?一样?,撕扯着喉咙都作痛的?干涸。
她不想说话了。
每一个字都该是一把刀。
“好,”于是女孩点头,轻声应,她转回脸,一步一步目视前方?,走下?最后两个台阶,“你就当作是我心虚。”
“不然呢。”
庚野的?语气兀然沉了下?去。
他插着裤袋,直起身,眼尾是冷透的?白,声音也哑得?像淋过了雨:
“许你有男朋友,就不许我和别人?睡?”
“——”
像是最重的?一记闷锤擂在心口。
别枝蓦地僵停。
等她回神?,眼前已经罩下?那人?修挺清拔的?身影,烟灰色衬衫下?,宽阔的?肩线像将崩的?天岸,叫她窒息地闷。别枝脸色煞白,绕过他要走。
没能?走成。
她手腕上蓦地作痛,仿佛被烙铁箍进肉与骨。那人?将她拉下?了拐角后的?三节台阶,一直拖进楼梯最下?方?,晦暗无?光的?三角区域内。
“庚……野!”
别枝想挣扎都来不及。
庚野握着她手腕,左手将她拽回身前的?墙根,右手臂弯狠狠砸在她头顶,抵住了。
他恶狠狠地朝她压身,像要吻她。
只是夹着雨的?冰冷和呼吸的?滚烫,那人?的?气息却又硬生生地止住。
庚野停在她颈旁。
他嗅见了,她颈旁有一种浓烈又呛人?的?烟草味。
——那要是多深的?一个吻,或者?拥抱,才能?将这样?的?气味烙在她身上?
漆眸深处像暴雨里挣扎的?火光。
他停在距离她最近,咫尺可及的?地方?,然后喉结低滚,薄唇间溢出?声狼狈又沉哑的?笑,却比哭声都刻骨,死寂。像是一场歇斯底里之后的?绝望。
“行。我怎么比得?过你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