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清窈
傅清瑜脚步迟缓走出包厢。
走廊上,是不同于包厢内的冷清。
她走进电梯,电梯在?负一层停下,走出电梯,推开门,映入眼前的是一个下沉式花园。
葳蕤茂盛的景象在?眼前徐徐展开,夜色昏沉里,皎月如钩,折射出森寒冷清的月光,散入花园里,映出清幽淡雅花束盛开。
傅清瑜停在?一株粉蓝色的绣球花前,脑子里很?空,思绪悬在?半空,她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但心脏却是逼仄压抑的生疼。
她很?清楚,她对赵南浔没有?除了?利用?之外的额外感情,但还是为他猝不及防的消逝感到难受哀伤。
“熙熙,你只是为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消失感到哀伤。”
身?后有?人在?说话,傅清瑜听?出是谁,没有?转身?,依旧沉静望着眼前一截瘦弱的花枝,苍蓝色的花瓣雪白花蕊,她不记得这是什么花。
陆望秋缓缓走下台阶,望着绣球花旁的窈窕身?影,她肤白如玉,后颈皮肤透着冷玉般的光。
缓了?片刻,傅清瑜转过脸望他,那一抹哀怜早就从?昳丽的眉眼上消失,变为克制的疏离,“陆总助。”
陆望秋垂眸,“怎么跟我生疏了??”
傅清瑜伸手?抿好耳侧长发?,端雅道:“咱们?,本来也没什么特殊的情意,该还的我都还清了?。”
他助她当上赵夫人,她也让他成?为赵孟殊的总助,成?为京颐集团一人之下的存在?。
陆望秋笑?了?笑?,“熙熙,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不是在?京颐疗养院的时候,是在?你十四岁的时候,你记不记得你救下一个轻生的人?”
傅清瑜垂下眼睛,“不记得。”
陆望秋微笑?道:“我那个时候太狼狈,又是深夜,你不记得很?正常,但我一直记得你。”记得那个深夜里也依旧眼睛闪闪的姑娘。
十二年前,是他最狼狈的时候,刚刚创立的公司被合伙人卷走跑路,他背下巨额贷款,女朋友跟他分手?,一时想不开,他走进深冷的海水里。
被海水吞噬,意识模糊的时候,有?一双柔软的手?拽着他,浮起?到岸边。
是一个年级很?轻的小姑娘,脸颊消瘦苍白,只眼睛漂亮璀璨,闪着光。
她不问他为什么轻生,只是道:“叔叔,你有?钱吗?我好饿,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你能请我到那边的烧烤摊吃顿饭吗?我不要求很?多的吃个烤饼就很?好啦!”
于是,负债累累的他请一位更加贫穷的小姑娘吃了?一顿饭,莫名放弃轻生的念头。
此时此刻的傅清瑜,跟彼时彼刻并没有?太多相像的地方,她再不是瘦弱楚楚的模样,那一双灿若繁星的眼眸,也变得沉静如水。
他忽然问:“复仇结束后,你打算做什么?”
下沉式花园里寂静如斯,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她的呼吸轻缓从?容,运筹帷幄的模样,是谁给她这样的底气呢,
傅清瑜言简意赅,“还没想好,等到结束后再说。”
陆望秋垂目凝视她,“桑榆快要回国,你总归要为自己早做打算。”
傅清瑜轻轻点下头,“谢谢。”
陆望秋看出她没有?谈性,停顿片刻,抬步离开,顺着来时的路。
刚走出小径,树影缠绕处,陆望秋望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赵孟殊漫不经心看向他,长身?鹤立,只穿单薄的黑色衬衫,眼神深冷。
陆望秋温和解释道:“先生,我只是见太太心情不好过来劝解她。”
赵孟殊没说什么,抬步望那道窈窕纤秾的身?影走过去。
傅清瑜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转过脸,柔声,“我跟陆总助是旧相识,刚刚只是叙旧。”
赵孟殊将臂间悬挂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边垂眸系着扣子,边慢条斯理道:“其实?没什么,我不在?意,只不过是我的太太跟我的特助是相识罢了?,最坏最坏我也就是走赵昀和的老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孤零零看你们?恩爱。”
傅清瑜垂眸看他修长的骨节,没想到他手?指还挺灵巧,扣子扣的很?利索。
脑子里忽然有?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应该很?会?照顾人,尤其是照顾妹妹,像桑榆那样的妹妹。
这样的念头只停留一瞬,傅清瑜便及时止住。
她温温柔柔哄人,“瞎说,赵先生这么聪明,怎么会?走父亲的老路呢。”
系好扣子,赵孟殊直起?身?,伸手?捏下她精巧下颌,“看来,我要是缺心眼,太太就会?这样做,对吗?”
“不会?,我是有?原则的人。”
“我不信。”
“老公,你身?边非常需要陆总助这个特助吗?”傅清瑜笑?一笑?,巧妙换个话题。
刚好,这个话题是赵孟殊非常关心的,“太太有?想法?”
“换掉他吧。”傅清瑜柔声道。
“理由是什么?”赵孟殊一本正经道:“我是好人,可不能随心所欲开除员工,我得遵守《劳动法》。”
“不是非要开除,平调就很?好啊,江城分公司不是需要一个新的CEO压阵吗?陆总助就很?好,平城来得钦差大人,足以压制住那些不老实?的地头蛇。”她似乎早就想好安排。
赵孟殊倒是疑惑起?来,“太太,你不是很?中意他吗?”
中意这个词被他用?得很?危险。
傅清瑜仰眸,凝望他,柔和道:“老公,我只中意你。”
赵孟殊眉目舒缓,“听?你的。”
回到包厢,牌局已经散了?,但那些名门公子哥还老实?端坐在?包厢里。
“终于回来了?,现在?可以开箱拆礼物了?。”
傅清瑜认出他是谁,国际一流律师家族的继承人。
此刻,这位律师世家的大公子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雪白合同,笑?眯眯看着傅清瑜,“Clare,这是给你的,一份价值万金的股权转让协议。”
包厢里其他人纷纷看向傅清瑜,目光既疑惑又钦佩,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蓦然有?了?温度,灼热的,不可置信的。
傅清瑜平静接过,透着股驾轻就熟的熟稔,好像她时时可以收到这样重量的礼物一般,她侧眸,柔声道:“老公,要是这样的话,我在?京颐集团的股份占比就超过妈妈了?,谢谢你。”
她这样讲,好像之前得到那份股份也是因为赵孟殊赠与一般,一时之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灼热了?。
赵孟殊垂眸温柔看着她,好像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一般,“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我们?夫妻一体,没有?你我之分。”
傅清瑜只可惜,这次聚会?没有?发?生过平城交际圈,若是那样,一切关于她是替身?不得赵孟殊喜欢的传言恐怕立即烟消云散。
当然,她现在?也不下意就是了?。
传言才值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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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伦敦时又是下着绵绵阴雨。
一路上,车内没有?陆望秋相伴。
陆望秋三天前便已经离开伦敦,他要立刻到江城就职,要紧急赶回平城做好交接工作。
傅清瑜侧眸望着窗外越发?磅礴的雨,忽然想起?陆望秋与她接吻时的模样,竭力控制着,灼热的手?掌不肯往下探一步,幽沉眼眸里满是克制。
她仰望他的眼,弯唇笑?,“叔叔,赵先生应该不介意我有?没有?那层膜,我很?愿意跟你在?一起?。”
但他还是收回手?,脚步匆忙离开她的卧室,隔壁他的房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很?清楚,他一定洗的是冷水澡。
上飞机前,郎思文拨通傅清瑜电话,“老板,桑榆已经到平城了?,她是跟陈夫人一起?回来的。”
“他们?在?哪里下榻?”实?则,傅清瑜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陈敏静在?世界各地游南游北,好不容易回国回到平城,肯定要跟许久不见的儿子亲热亲热的,她们?下榻地点无需多说,必定是沉园。
刚挂断郎思文电话,另一则陌生的号码打进来,傅清瑜直接挂断,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下一秒,赵孟殊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通,温声:“母亲。”
陈敏静气势逼人,“刚刚我给傅清瑜打电话,她凭什么不接?”
赵孟殊瞥一眼合眼休息的妻子,无声放轻声音,柔和道:“因为没有?备注你,清瑜不接陌生人来电。”
陈敏静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好吧,联系不上她,只好联系你了?,我要跟阿榆住到沉园,你让傅清瑜提前安排一下,给我跟阿榆准备住的地方。”
赵孟殊:“您在?平城几十套房产,住哪里不好非得住在?沉园?您是成?心给我们?夫妻找麻烦。”
陈敏静冷笑?,“赵先生,结婚才几年,你这就成?妻管严了??我不管,我一定要住沉园!还要拉着阿榆一起?住!正好你跟她解释解释,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背着她结婚了?,小丫头现在?才知道你结婚,哭得险些背过气去!”
赵孟殊平静道:“我还没回国,一切等我回去之后再说。”
傅清瑜直觉他生气了?,没再装睡,睁开眼睛,“跟母亲闹矛盾了??”
赵孟殊瞥她一眼,“你倒是聪明,直接不接电话,麻烦事都让我处理。”
傅清瑜:“一个家里,最难的就是做媳妇,既要孝敬公婆,又要照顾丈夫,尤其我的婆婆还看我不顺眼,我不想气死,只好躲着点了?。”
“老公,我不想跟妈妈见面,不如我搬去京颐疗养院,把?沉园让给母亲和阿榆妹妹。”
说到阿榆妹妹时,她刻意缓了?语气。
赵孟殊似乎没听?到那个名字,一如既往,语调沉缓:“回赵公馆住。”他侧眸凝望她,“既然不想见母亲,就不要透露给她我们?已经回国,这样她住沉园我们?住赵公馆,也可以相安无事。”
傅清瑜轻轻靠在?他身?上,“我都听?你的。”
她垂眸给沉园管家发?消息,[除了?公共区,不许老夫人和桑榆去另外其他的地方,尤其是主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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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辆黑色库里南缓缓停靠在?沉园门前。
黑色雕花铁门紧闭,透过车窗,隐隐望见内院清幽艳美?风光。
桑榆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从?知道赵南浔的死讯,再到被告知赵孟殊结婚,每一件事对她都是重大打击,眼泪不断线得流,心口痛得眼前发?黑,某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再做梦。
她还没有?等到他来哄她,他怎么可以结婚?
“静姨,孟殊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她哽咽着,望着沉园,眼泪又涌出来。
这就是他跟那个女人的婚房吗?
好大好漂亮,听?说这是他送给那个女人的聘礼,房本上名字只有?那个女人一个人。
孟殊哥哥,你真的变心了?吗?
陈敏静又递给她一张丝帕,“别哭了?,擦擦眼泪,当时结婚赵孟殊没想瞒你,但你妈怕你接受不了?,全?方面隐瞒消息,其实?不知道也好,瞧你现在?哭成?这样,一点也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