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七月
从始至终贯穿在夜浓心里的刺,如今被他倒打一耙说出来,夜浓偏开脸笑了。
谁玩谁,现?在再纠结,再讨论,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抬着下?巴,眼神不卑不亢,不躲不避,“如果我就是不求呢?”
余音落地后是两人静谧而长久的对视,彷如一场没有硝烟的持久战。
沈屹骁视线一寸一寸掠过她的眉、她的眼。
过去觉得她甚是好看?的鼻骨,如今都透着股让他陌生的秀挺。
他不是没有见?过她的骄傲,可过去让他一度迷恋的硬骨,在此时,是那么的不合他心意。
可即便是这样,他都想碰一碰她。
问一问她:为什么就不能在我面?前服一点点的软。
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只要她说一句软话,他就可以放下?过去的种种——
“沈总——”
她的突然出声,让沈屹骁眸光微动,心底腾升的期待在这一刻达到?了峰值。
然而,撵着她刚刚喊他的尾音,传到?他耳里的却是——
“就是这么对待生意伙伴的吗?”
刹那间,挤满他心脏的期待、侥幸,尽数破灭。
他看?见?了她嘴角讥讽的弧度,那么清晰,仿若一记重锤。
让沈屹骁一瞬回?到?了现?实。
“生意伙伴?”他嘴角滑出一道兴味:“你是我的生意伙伴吗?”
“不是吗?雾色和莱欧可是签了合同?的,我现?在作为——”
沈屹骁眉骨一压,毫不留情地打断她:“所以你是要拿你设计总监的身份和我讨论方案?”
上一秒他的音色有多?紧,这一秒,他的声音就有多?散漫。
“这个身份可不够。”
夜浓克制地做了一个呼吸,“那你想让我用什么身份?”
沈屹骁垂眸看?她,深沉似海的眸光里有压迫,却还是露出了星点柔光:“我想让你用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
不知是暖气开得太足,还是他站离自己太近,夜浓全身气息微热,心脏也仿佛宕在半空。
想偏开脸错开他眼神,可他眼睛里好似有一把勾子,不容她注意力分开丝毫。
“你该不会是要、是要......”
她眼睫控制不住地颤抖两下?,将原本?哽在嗓子眼的话咽回?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沈屹骁语气平静且从容,“倒是夜小姐,如果没理解我的意思,我可以再直接一点——”
“不用!”夜浓几乎撵着他的尾音开口?。
像是给她思考了时间,过了半分多?钟,沈屹骁才开口?。
“那夜小姐的意思呢?”
她的意思?
他会尊重她的意思?
都开始拿他的身份来威胁压迫了,还假仁假义问她意思。
“沈总,”她眉心拧出浓浓的抵触:“感情的事,你觉得强求有用吗?”
这个问题,在她离开的第一年,曾被沈屹骁无数次地在心里做过假设。
如今倒好,从她嘴里被问了出来。
沈屹骁嘴角扯出一味笑,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以前我倒是都顺着你,结果呢?”
夜浓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怔,回?过神,她又?不免嗤出笑:“我们之间的结果,不过是被我提前结束而已。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不同?吗?”
她眉梢一挑:“还是说,那一年,我没有让沈总玩尽兴?”
在她这句话后,周遭的空气似乎骤然降下?来几度。
冽冽冷意随着沈屹骁走近她一步,直面?而来。
他看?着她,目光变得直白又?滚烫:“一年而已,夜小姐凭什么觉得我会尽兴。”
夜浓看?着他眼里倒映出的自己。
她想起那个下?午,他不在的那个下?午,想起那个一身笔挺黑色西装站在她面?前,挺拔又?威迫感十足的男人。
“你好,我是沈屹骁的父亲。”
她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一只银灰色的录音笔。
「她什么家世你不知道?难不成以后还要把人娶回?家?」
「玩玩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前后不到?十秒的录音,在那个下?午,被她来来回?回?听了不知多?少遍。
像是一场梦。
一年的时光,被那短暂的,转瞬即逝的十秒击溃得支离破碎。
只是没想到?,一段被他玩结束的感情,还能在分道扬镳的五年之后,被他试图捡起来继续。
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她竟然好奇他这么做的目的。
“报复我啊?”夜浓望着他的眼睛,揶揄道:“沈总该不会还喜欢,还想和我旧情复燃吧?”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唇角一弯,竟笑出了声。
“如果我说是呢?”沈屹骁的声音响在她刺耳的笑声里。
夜浓看?着他的同?时,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平了下?去。
“你说什么?”她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
然而沈屹骁却直起了腰:“夜小姐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他转身走到?沙发前拿起西装外?套:“我还有事,从这里看?夜景还不错,夜小姐如果喜欢,可以多?待一会儿。”
身后的脚步声渐远,门无声合上,“咔哒”一声。
蜿蜒的霓虹,在玻璃窗映出的身影上投出了五彩光斑。
淡了那道形单影只的人影,也模糊了刚刚他那句「如果我说是呢」的余音。
夜浓眉心锁着。
想不通为什么握在手里的主导权就这么硬生生地被他夺了去。
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发展到?眼下?的境地。
一份工作而已,凭什么她要拿自己的感情做代?价。
可是真要失去,她又?实在不甘心。
四年的时间,天知道她为了这份工作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可她也知道,在资本?面?前,她再多?的努力也抵不过他一通电话里的只言片语。
就是这么现?实。
可是就要妥协吗?
凭什么?
她就是再不济,也不至于因为一份工作当三,做他的地下?情人。
夜浓在那一览无遗的璀璨光影里毫不迟疑地转身。
谁知门一打开,就看?见?那个叫黎雪的秘书站在门口?。
“夜女士。”
她的礼貌颔首,让夜浓对沈屹骁刚刚提出的要求更感厌恶的同?时,也对面?前这个女孩子生出了同?情。
尽管自己现?在已经?被牵扯进她和沈屹骁之间,但只要她不答应,她就不存在任何道德上的污点。
但是夜浓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黎秘书,奶酪最近还好吗?”
她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很久没见?到?奶酪,有点牵挂。
黎雪虽面?露意外?,但还是回?答了她:“上次它有点感冒,不过吃了药,现?在应该已经?好差不多?了。”
“感冒?”夜浓眉心倏地一蹙:“什么时候?”
“就是上次在电梯里遇到?你那天。”
原来她记得自己。
脑海里闪出当时沈屹骁站在电梯门口?等她的画面?,夜浓用笑将眼底的情绪遮住:“没事就好。”
来的时候,夜浓是步行来的,开车很快的一段路,走过来却花了不短的时间,原本?就酸胀的脚腕,如今更像是被绑了千金重。
正值晚高?峰,一辆辆的出租车上都亮着「有客」。
夜浓等了许久,眼看?马路对面?一辆出租车停下?,然而斑马线的绿灯只剩短短五秒,她来不及多?想,刚要冲过去,手腕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指掌攥住了。
沈屹骁将她往回?一扯,“不要命了?”
他绷紧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音。天知道刚刚那一刻,他心脏都要停滞住。
对他的出现?,夜浓却眉眼一沉,手也往回?一挣,喉咙里哽了很多?很多?的话。
委屈的,声嘶力竭的......
然而都被头顶漆黑的夜吞没得干干净净。
甚至在肩膀擦过他手臂时,连一记冷漠的眉眼都没有丢给他。
十二月的天,凉风刺进骨髓,肆虐着路边的常青树,摇出一地的斑驳黑影。
夜浓几度裹紧身上的大衣,缩在口?袋里的手尽管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也舍不得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