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城旧事 第21章

　　两人上了楼，经过孟姝房门口，张驰出声：“你那语文卷子，等会给我抄一下。”

　　张驰对语文不怎么感?兴趣，从小就这样，总是因为课文没背被留堂，上了初中后，这种情况有?所好转，只是碰上有?时候犯懒，不想做语文卷子，总是借孟姝的卷子来抄，如今又故态复萌。

　　孟姝不惯他这毛病：“你自己写，唐阿姨说了，让我别把卷子借给你抄。”

　　张弛停下脚步：“你不说，我不说，她哪里会知道？”

　　孟姝油盐不进?，张驰做罢：“得，我就不能靠你。”

　　孟姝一刺，想说那你找陈栀子借给你抄吧，但?又觉得自己沉不住气。她不理他，回到?房间?，拿出练习卷来做，做完一张，情绪才恢复平静，翻到?后面的答案对题，红笔却出不水。孟姝又在空白页划了两道，仍旧不出水。

　　孟姝起?身，去张驰房间?找红笔，张驰在浴室洗澡，孟姝从笔筒里翻出他的红笔，张驰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进?来一条讯息，孟姝瞥了眼，是陈栀子发来的，信息内容没显示出来。

　　孟姝咬着唇，脑海里天人交战，她盯着熄屏的手机，好似眼前置放一只潘多拉魔盒，在诱惑她打开。孟姝深吸了口气，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浴室，迅速拿过手机点开了信息。

　　「张驰，到?时候我们学校文艺晚会，你来看我表演吧？」

　　孟姝凝着眉又往上翻了翻，有?陈栀子发来的搞笑?段子，也有?一些其他内容。这时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孟姝慌忙将手机放回原位，快步走出张驰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得一声关上门，孟姝背靠着房门，心脏还砰砰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嗓子眼。

　　这一瞬间?，孟姝觉得自己有?点卑劣。

第三十二章

　　32.

　　浔城职高文艺晚会是在12月25号的晚上举行, 那?天是圣诞节。如今不?仅年轻情侣热衷于过圣诞节，就连浔城的初高中生也过起了圣诞节，平安夜的那?天, 孟姝和秦粤还各自为对方准备了苹果, 祝愿对方每一年都平平安安。

　　周戈：“你俩真是, 准备就准备了, 也不为我和张驰杨岐准备一个。”

　　秦粤戏谑：“陶莹没给你准备吗？难不?成她看上更?好的，准备踹了你？”

　　周戈不?正经：“好着呢，准备高中一毕业就结婚。”

　　杨岐提醒了句：“法律规定结婚年男生得满22周岁啊, 你慢慢等着吧。”

　　周戈：“操，我说着玩呢, 你还当?真了？”

　　秦粤又说：“圣诞节那?晚, 我们一起出去玩呗。”

　　周戈：“有约了, 陶莹她们学校有文艺表演，你们要去的话, 我跟陶莹说一声。”

　　秦粤说：“不?去，人家打?扮得美美在上面跳舞，我跟个二?傻子?似的在底下坐着, 多没意思，就你去看吗？张驰杨岐去不?去？”

　　“我去啊，去看看陶莹学校有没有漂亮妹子?。”杨岐又撺掇张驰, “驰子?, 你去不?去啊, 人陈栀子?不?是还特意发信息问你吗, 多有心啊, 你就别不?给女孩面子?了。”

　　张驰扭了下车把头，一笑：“我说了不?去了吗？”

　　杨岐又朝张驰暧昧的笑：“我看你迟早得从了陈栀子?。”

　　孟姝看了一眼张驰, 张驰不?以为意：“从什么啊，不?过当?个朋友，我又不?是周戈。”

　　周戈不?大乐意地哎一声，辩解：“别人身攻击啊，我怎么了，谁叫我招女生喜欢呢，我也很头疼好不?好？”

　　杨岐：“招什么啊，还不?是你勾引人女生。”

　　秦粤和孟姝不?想再听他?们聊女生的事儿，越听越心烦，秦粤拖着孟姝的手回教室，又不?急于回自己班级，看了眼孟姝：“你担心不?？”

　　孟姝怔了怔：“担心什么？”

　　秦粤说：“担心张驰真喜欢上那?个陈栀子?呗。”

　　孟姝不?说话。

　　秦粤又小声嘀咕了句：“那?个陈栀子?还挺有手段的。”

　　真到了圣诞节那?天，张驰吃完晚饭后，就跟周戈出门了，临走前问孟姝去不?去。孟姝说不?去，等他?们都走了，她自己关在房间里?在做练习卷，却压根集中不?了注意力，孟姝心烦意乱地丢下笔，从衣柜里?拿出外套和围巾出门。

　　她打?了辆出租车，到附近的商场看了场电影出来，觉得有点饿，经过一个路口，边上摆着各种小吃摊。孟姝慢慢从头走到尾，经过一处砂锅粉摊，她又退了回去，停驻脚步。

　　她看见了魏靖远，魏靖远在收钱，他?旁边是个中年女人，女人皮肤偏黑，头发扎成一把低低的马尾，身上是件黑色的棉服，穿着红色格纹围裙，手腕处带着碎花袖套在收拾桌子?上吃完的碗筷。

　　孟姝一直以为魏靖远的家境很好，就连其他?的班的同?学也曾这么认为，虽然在学校大家穿的都是校服，除了球鞋和自行车能看出一些差距。孟姝本能得觉得魏靖远应该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下看见自己，她正要挪动脚步，下一秒，魏靖远就看见了自己。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局促，可很快那?抹惊慌就被他?掩下去，他?转身朝中年女人说了句话，便朝自己走来：“孟姝，你怎么在这里?？”

　　孟姝颇不?自在：“我出来看电影，有点饿，所以来这边看看。”

　　两?人一时?无言，过了会儿，魏靖远笑了一下：“我还等着你问我，那?个砂锅粉摊的女人是不?是我妈呢？”

　　孟姝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魏靖远又说：“你不?是饿了吗，来尝尝我妈的手艺，怎么样?？”

　　孟姝跟着魏靖远过去同?他?妈妈打?了招呼，魏靖远的妈妈神情有些尴尬，大概也不?想被自己儿子?同?学看到自己在摆小摊，强露出了抹笑容，招呼孟姝先坐下，说她给她煮碗砂锅粉。

　　魏靖远给孟姝从纸箱里?拿了瓶饮料，孟姝抬头问：“你不?用?去帮你妈妈吗？”

　　魏靖远看了眼他?妈妈的背影：“不?用?，现在也没什么客人。”

　　孟姝哦一声，魏靖远又继续道：“其实刚才看到你那?一刻，你知道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孟姝能猜到他?要说什么，就听魏靖远低笑一声，有些羞愧道：“想要躲起来，其实我不?怎么出来帮我妈摆摊的，总怕撞见同?学，这两?天我妈有点不?舒服，我这才出来帮忙，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你。为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我妈从我小时?候到现在，从来不?去我就读的学校门口摆摊。”

　　孟姝默了默，喝了口汽水：“那?这样?，我也跟你交换个秘密，我上次不?是告诉你我住在张驰家，这事其实除了周戈秦粤他?们，也没多少?人知道，小时?候我爸妈就过世了，在张驰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我才知道张驰的妈妈其实并不?愿意把我接到他?们家。”

　　魏靖远盯着她：“你是怎么发现的？”

　　孟姝弯了下嘴角：“小时?候一放假，不?是都要签那?种红色家长责任通知书嘛，我那?天晚上拿给唐阿姨签的时?候，在门口听到的。”

　　魏靖远问：“这事你和张驰说过吗？”

　　孟姝摇了摇头：“不?过虽然唐阿姨并不?愿意把我接到家里?，但她一直待我很好，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魏靖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总归还是有些不?一样?吧。”

　　这时?，魏靖远妈妈端上煮好的砂锅粉，孟姝抬头道了声谢：“谢谢阿姨。”

　　魏靖远妈妈笑了笑，又回去忙去了。

　　魏靖远给孟姝递了双一次性筷子?，又站起来去帮他?妈妈。等孟姝吃完了砂锅粉，站起来系围巾时?，魏靖远走过来说他?送她回去，孟姝：“不?用?啦，我可以自己回去的，你去帮你妈妈吧。”

　　魏靖远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是我妈让我送送你。”

　　孟姝便不?再说什么，两?人并肩走在两?排小摊之间，孟姝原本想去打?车，转念一想又到公交车站去坐车。公交车里?人很多，今晚是圣诞节，有不?少?人出来玩。魏靖远在靠近下车门处挤出一个空间，让孟姝站在他?跟前。站了快四十分钟才到站，两?人下车，魏靖远又陪着孟姝走了一段路，直到小区门口。

　　魏靖远停下脚步，孟姝说：“那?我先进去了？”

　　话音刚落，右边传来一道声音：“孟姝。”

　　孟姝转头看去，是周戈的妈妈楚筱竹：“楚阿姨。”

　　楚筱竹走了过来，打?量一眼魏靖远，笑笑道：“这是你同?学啊？”

　　孟姝嗯一声，又和魏靖远说了声再见，这才跟着楚筱竹一起进去。魏靖远双手插在棉服口袋里?，抬头望了眼里?头一幢幢欧式风格的独栋别墅，树木葱郁，环境清幽，不?时?有豪车从里?面行驶出来。这个城市有着很明显的阶层之分，而他?现在站在这条线界限之外。

　　魏靖远静静看了会儿，长吐一口气，扭头往公交站走去。

　　楚筱竹和孟姝话家常：“周戈和张驰他?们出去过圣诞节，你没跟着一起去啊？”

　　孟姝顿了顿：“没有，我去看电影了。”

　　楚筱竹说：“我家周戈最近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又跟哪个女生玩在一起了？”

　　孟姝装糊涂：“没呀，他?最近都跟张驰一起打?球呢。”

　　楚筱竹叹一口气：“哎，他?上次测验成绩退了那?么多，可头疼死我了，你们现在正是功课最紧张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开小差。”

　　孟姝笑了笑：“楚阿姨，那?就是我同?学，我和他?真没什么。”

　　楚筱竹轻轻揽了下孟姝的肩膀，柔声说：“阿姨知道你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你唐阿姨常跟我说你让她很省心呢。”

　　孟姝回到家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鞋柜，没看见张驰的球鞋。估计他?还没回来，上楼时?，碰见从书房出来的唐婉华：“回来啦，张驰没跟你一起回来？”

　　孟姝摇摇头：“没呢。”

　　唐婉华看眼腕表，皱皱眉道：“都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孟姝，你给他?发个信息，让他?早点回来。”

　　张驰收到孟姝信息的时?候，人还在陶莹他?们的学校。文艺晚会刚结束，陈栀子?和陶莹脸上的妆都没卸，身上穿着羽绒服，商量着等会上哪儿继续玩去。

　　张驰低头回信息时?，陈栀子?凑过来看了眼，瞥见了孟姝让张驰早点回家的信息，陈栀子?怪腔怪调：“哎，她还管你回不?回家啊，你不?嫌烦吗？”

　　张驰给孟姝回了信息说过会就回去，将手机揣回兜里?，他?侧过脸瞧着陈栀子?：“是我妈让她问的。”

　　周戈在旁边吞云吐雾：“等会，我们唱歌去呗？”

　　陶莹说：“好啊，再点些东西到包厢吃吧，我都饿死了。”

　　除了周戈张驰他?们，还有陶莹他?们街舞团的几个男生女生。一群男生女生打?车去了其中一人哥哥开的ktv房，一进包厢，男生们就叫唤着拿啤酒喝了。

　　有男生提议：“要不?我们晚上喝点红的吧，我这还没喝过呢？”

　　周戈大手一挥，豪横道：“点呗，今晚不?醉不?归。”

　　陈栀子?和张驰并坐在沙发上，问他?：“我今晚跳得怎么样?？”

　　张驰拿了罐啤酒：“挺不?错的。”

　　这会杨岐和那?个叫岳可的女生在拿着话筒唱一首情歌，周戈也拿了罐啤酒，坐了过来，捅了捅张驰：“我看杨岐和岳可看对眼了，估计两?人有戏。”

　　张驰抬头瞅了一眼，就听陈栀子?说：“张驰，等会我们也一起唱首歌呗？”

　　张驰说：“你找别人唱吧。”

　　陈栀子?有些失望，但也不?表现到面上来：“行吧，那?我等会给你唱首《雪人》吧，又应景，就当?送你圣诞节的礼物了！”

　　周戈看得明白?，调侃：“陈栀子?，你这是以歌示情啊，牛逼啊！”

　　陈栀子?一跺脚，装糊涂：“什么啊，你在胡说什么啊？”

　　陈栀子?高高兴兴地去选歌，周戈瞟了张驰一眼：“你现在觉得陈栀子?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可爱？”

　　张驰好笑：“可爱你个头。”

　　那?晚他?们一群人玩了很久，出来时?，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雪粒子?在昏黄的路灯下纷纷扬扬，这是浔城入冬已来的第一场雪。女生们欢呼雀跃地闹了会儿，被冻得瑟瑟发抖，这才准备拦车回去。陈栀子?今晚不?回家，打?算去陶莹家里?睡，张驰和周戈打?一辆车回去，至于杨岐嘛，自然是要送那?个叫岳可的女孩回家。

第三十三章

　　33.

　　圣诞那天?后,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雪，路上积雪覆盖，有学生骑车出了场事故。唐婉华不放心, 还剩半个月也就放假了, 直接让司机开车送两人去学校, 不必再骑自行车上学。

　　张驰嫌太招摇, 好在那个半个月，浔城有不少家境不错的学生都由父母或司机开车送到学校，反倒那些骑自行车上学的孩子倒成了比较显眼的那一拨。张驰和孟姝那个半个月的时间, 基本和张驰同进同出，好似时间飞快后退,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