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八
可几次诉讼均被驳回。
这个案件在本地影响颇为深远,并没有律师愿意接受如此棘手的麻烦。
尽管周之莓的心里有很多的委屈和愤恨,申诉的路程也如同跋山涉水般艰难,但她始终不肯放弃。
她查阅过相关资料和案情判决书,知道这个案件存在诸多疑点。当年周策提供的证词存在明显漏洞,更加荒唐的是,法医在尸检报告上并未发现有关周策的毛发、指纹、精斑之类的东西。
可偏偏警方却要冤假错案,显然是故意为之。
或许是冥冥之中上天可怜,在周之莓一筹莫展时,国内一位名叫尚骅的知名律师主动找到她,并向她伸出橄榄枝。
尚骅处理过不少相关的冤假错案,对此十分有经验。他的背后有着一个庞大的团队,手中更是掌握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这个一目了然的案件交到他的手中,没用太多时间就顺利开展。
经过不懈的努力,他们终于让法院重审案件。与此同时,人民检察院也对这个案件进行了细致的调查。
半年后,该案再审开庭并成功翻案,终于还了周策一身清白。
*
周之莓洗漱完,换了套针长裙下楼,本来是打算去安慰安慰小老头的,却见人正坐在沙发上,拿着跌打损伤药在揉搓手腕。
浓烈的药酒味在客厅里扩散。
周之莓脸上的表情一瞬变得严肃,连忙走到周策身旁询问:“爸,你怎么了?受伤了?”
“哦,没事没事,就昨天去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当时也没觉得不舒服,这会儿感觉手腕有点酸胀。”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拍个片什么的?”
“不用,人老了,这关节就跟生了锈的铁似的,活动活动就好了。”周策说着下意识看了眼周之莓的脸色,那双眼睛里明明全是心虚,说完又自顾自装成没事人继续抹药酒。
周之莓愈发觉得不对劲,板起脸来:“你老实交代,这手究竟是怎么弄伤的?你不说实话,以后就别想再去钓鱼了,省得我天天操心。”
周策啧了一声,一脸委屈,只能如实交代。
“就前几天不是下过几场秋雨嘛,这河边有点打滑。我在小马扎上坐了两个小时准备起来的时候,有点低血糖,这脑袋一昏,差点摔了一跤。”
“于大哥那天没陪着你吗?”周之莓问。
“小于那天有事,我就让他别来了。想着,反正我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又不会有什么事。”
“没事?你都摔了一跤还叫没事?”周之莓刚才就听得心惊胆颤的,不敢设想爸爸这万一真摔到河里去可怎么办?
这也是周之莓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所以她一直不太同意爸爸独自一人去钓鱼,实在没办法就给他雇了个陪钓的当地大哥。
“这不是还差一点才摔跤嘛?幸好旁边有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扶了我一把。”周策一提起那个助人为乐的小伙子明显有点来劲,乐呵呵地说:“巧了,今早我去镇上买菜的时候,还在路上碰到那个小伙子了呢!”
“那你谢谢人家了吗?”
“这还用说吗?”周策说,“小伙子人模样端正,看起来倒是挺沉稳的,年龄也不大。我邀请他今天来家里坐坐,他说自己这段时间忙,下次有机会再来做客。”
“下次没有于大哥陪同,你不许去钓鱼了。”周之莓严肃地下令。
“好好好,听你的。”周策笑了笑,“对了,小陈今晚也来这儿一起过中秋。”
周之莓闻言皱了皱眉:“你怎么又喊上他了?”
“我看他这大过节的也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所以就把他一起给叫过来了。”周策见女儿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说:“好,如果你不喜欢他来的话,我下次就不再叫他了。”
“也不是。”
周之莓的心情有点复杂。
在国外的那两年,因为陈嘉年帮忙调查爸爸周策的事情,周之莓和他之间经常有消息往来。她那会儿经常盼望着“陈”带来的消息,只要是关于爸爸的消息,她都想要第一时间知道。
周之莓回国的那天,陈嘉年突然出现在机场接机,让她十分意外。
可能是在外漂泊的日子久了,加上又是大过年的,周之莓当时内心非常受触动。于是两个人找个餐厅一起吃了顿饭,也当是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后来有关爸爸周策的案情申诉,陈嘉年一直在忙前忙后地忙碌,不谈钱,只为了帮忙,仿佛当成了自己的事情那般尽心尽力。
周策出狱以后,陈嘉年三不五时地也会来看看他。
在周策看来,陈嘉年沉稳且有担当,是个不错的男人。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周之莓自然也知道陈嘉年是个挺好的人,她内心深处是感激着他的。
可是一码归一码。周之莓不是看不出来陈嘉年对她有好感。每当陈嘉年向她投射出那种怜爱、喜欢的眼神时,周之莓就觉得很不自在。她目前并不想考虑恋爱,觉得一个人生活挺好的。
偏偏,爸爸总是邀请陈嘉年到家里来做客。
“你是真看不出来陈嘉年对我有意思?还是故意想要撮合我们啊?”周之莓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周策一脸无辜,弱弱地开口:“我哪知道啊。”
“先说好,你别干涉我的婚姻自由。未来我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你也别唠唠叨叨的。”
周策委屈:“爸爸什么时候干涉过你了!”
“那就行,算你识相。”
“你你你!今天不给你做糖醋里脊了!”
“不做算了,我打电话让于阿姨过来做饭,她最想来我们家做饭赚外快了。”
“哼。”
“哼哼。”
*
这段时间周之莓迷恋上了非遗刺绣,只因她在某部纪录片上了解到沈寿这位杰出的女性艺术家。为此,特地去了一趟苏州学习沈绣。
沈绣就是以沈寿命名的苏州刺绣流派,也可以被称为仿真绣。周之莓看过博物馆里栩栩如生的沈绣作品,被其细腻平服、光彩柔和的艺术效果所折服。
她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用这些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生活感到充实。
去年中秋的时候周策还在狱中,今年是父女两人分别多年后第一个团圆的佳节。是以,周策一大早就去买了很多周之莓喜欢吃的菜。
半下午的时候,周之莓放下针线,从工作室里钻出来伸了伸懒腰,转头到厨房溜达一圈,就见老爸正和于阿姨一起在忙活着。
父女两个人厨艺都一般,所以经常是同村的于阿姨来给他们做饭。
于阿姨今年五十出头,人还年轻,手脚也灵活。她除了来周家做饭,顺带每周也会来打扫卫生。
周之莓按照市场价付给于阿姨工资,双方都很满意。
“小于啊,这鱼得怎么切片?”
于阿姨说:“你放着,我来就行。”
“来教教我,我学学看。”
周之莓见这两人正忙着,便又转了个头绕到小院去。
不久前小院里装上了秋千,周之莓没事就坐在秋千上晃悠。眼前是她精心打理的绿色草坪和各种花卉,池子里的小鱼儿活泼自在,一切都无比美好。
院子里的沉香桂是周之莓花钱从一户人家买过来,移栽到小院里刚刚好满一年时间。现在花开正盛,满院子飘香。
除此之外,周之莓还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柚子树、梨树。院子种不下太多果树,她又各买了一棵枇杷树、柿子树、枣树分别种在门口。
周之莓想得倒是挺美,希望一年四季里不能看到漂亮的花朵,还能得到丰收的果实。
最近,紧邻着周之莓家隔壁的小院正在施工。
眼看着一个季度的工期下来,隔壁的房子越建越漂亮,也越来越有规模。
那是一栋十分现代化的别墅,采用通透玻璃、棱角分明的线段走向,有三层楼高。这栋别墅的户外同样设有草坪和小院,但人家还别出心裁地建了个游泳池。
据说这家户主是从国外回来养老的,也姓周,和周之莓他们是本家。
户主从未出现过,施工却加班加点地进行着。
周之莓没事的时候会站在自己家小院看向隔壁的施工进度,就一个篱笆之隔,那头看得清清楚楚。
目前看来,隔壁就差橱柜和各类软装进场了。
人啊,总是喜新厌旧,当初周之莓自己建这套房子的时候,看了无数的装修和设计案例,最终敲定了现在的田园风格。可是如今一看人家那现代化的小别墅建筑,豪华气派,怎么看怎么喜欢。
正想着,周之莓只见爸爸火急火燎地从家里走出来,她便问:“爸,怎么了?”
“哦,小陈的车在半山腰抛锚了。我现在去看看。”
“你会修车吗?去了有什么用?”周之莓叹了口气,“反正我也闲着,我去吧。”
周策笑眯眯的:“先说好,我可没有干涉你哦。”
“知道啦!”
周之莓转身回屋拿了车钥匙,出门坐上自己那辆小小的国产电动汽车。她的车装饰得特别可爱,全身粉红色,车顶还有一对可爱的小耳朵。除此之外,整车的内饰也是粉粉嫩嫩的。
周策跟着出来,目送女儿上车:“那你路上小心点,弯道不要超车。”
“嗯。”
周之莓启动车,开车准备出门时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
她有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正在被注视,可每当她转头看时,身旁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物。
粉红色的小电动车行驶出去不久后,一辆黑色的轿车远远跟随其后。
周之莓开着车,莫约十分钟之后到达陈嘉年车抛锚的地方,几乎是同一时间,拖车的车辆也到了。
陈嘉年站在车旁,戴一顶黑色鸭舌帽,一身干净的装扮,身材健硕。细看,被鸭舌帽遮挡的五官硬朗分明,双眉浓而整齐,鼻梁高挺,嘴角微翘。
陈嘉年见到是周之莓那辆可爱的小车,小跑着过来:“怎么是你来?周叔呢?”
“他正在忙活今天的晚饭呢。”周之莓将车停在路旁,熄火下车,问陈嘉年:“你的车怎么了?”
“突然抛锚,现在拖去修理厂,具体什么原因也只能等他们给我反馈了。”陈嘉年有一米八二的个头,双腿修长,站在周之莓面前看着十分高大。
周之莓看着拖车师傅在忙活,又问陈嘉年:“那你要跟着一块儿去吗?”
“我就不去了。”
陈嘉年说着,突然伸手拂去周之莓头顶上的几片桂花。周之莓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顿了顿。
正在这时,从周之莓身后驶来的一辆黑色轿车朝他们按了按喇叭。
“滴滴滴”,尖锐刺耳的声音,似乎在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周之莓一惊,连忙走到一旁,和陈嘉年隔开了一段距离。
与此同时,黑色轿车的后座缓缓降下车窗,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眸紧紧注视着周之莓的身影,仿佛要将那道炽热的视线嵌入她的身体。
只不过,转头走向一旁的周之莓并未察觉什么,而一直看着周之莓的陈嘉年更未察觉不妥。
等与那辆黑色轿车错开之后,周之莓才下意识地抬头望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