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替代 第22章

作者: 取名狂魔小洋 标签: 现代言情

  祁银莲淡淡点头,朝方曦说:“你们年轻人聊,妈先走了。”

  “好的,你散场再联系我。”送走她,方曦关上门,转过身整理现在的情况。

  “这就是你说的老公?”方曦指着方朔问周迎暄,又指着周迎暄问方朔,“这就是你说的惊喜,你的对象?”

  “你们认识?”周迎暄惊讶。

  “我的傻姑娘!”祝恩惊叹,跟她解释,“他们是兄弟!”

  周迎暄宕机的脑子这才转过来,是哦,他们都姓方来着。

  “啊?”她还没消化过来,“啊???”

  “这是你那个自小离家的弟弟?”她指着方朔问方曦,又指着方曦问方朔,“这是你那个不常联系但人很好的哥哥?”

  方朔也跟着傻了:“他们就是看着你长大的哥哥姐姐?”

  方曦扶额:“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灯下黑啊。”惊叹着消化完眼前的事后,他眯着眼睛说:“你俩那天很默契嘛,一起上我们这儿敲竹杠来了,嗯?”

  周迎暄和方朔现在知道对方的横财是哪来的了,对视一眼,噤声低头。

  “你们好好讲讲自己的事,”祝恩乐不可支,推着这俩人坐下,又去拉方曦,“你也快坐下来,跟我一起好好听。”

  所有人都惊奇于缘分的兜兜转转。听了他们称得上梦幻的浪漫经历,祝恩感动得打湿了好几张纸巾。方曦更是感叹:“你们估计没印象了,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对对对,在尼斯的海滨庄园,”祝恩也想起来,“那时候闻阿姨带着小朔来玩了几天。”

  当事人的确毫无印象,但得知此事后,两个人都惊喜地望着彼此。祝恩拿着酒杯当话筒,伸到他们面前:“采访一下两位小朋友,现在是什么感受?”

  “从来没想过我们还有这种缘分,好神奇!”周迎暄感叹,而后笑起来,“不过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我家老头子肯定会满意他,我的信托能继续用了!哈哈哈!”

  众人跟着她一起笑起来。祝恩又问方朔,方朔也惊叹神奇,没再说别的,只是看着周迎暄。

  看到她开心的样子,方朔也好开心,同时觉得心脏涨热,滚烫的情感史无前例地汹涌,重重搏动,如果不做些什么,他一定会因心跳过速而亡。

  回酒店的路上,周迎暄把聚会时照的四人合照、她和方朔的双人合照都洗出来,买了明信片,嘟囔着明天要寄给老头子,通知他已经为人岳父了。

  回到酒店洗漱完,她抱着方朔说羡慕方曦和祝恩从小到大的感情。方朔说,难道他们不是更值得羡慕吗,因为日久肯定会生情,他们完全是靠上天给的缘分才遇见的。她说是,然后没了下文。

  她酒喝多,早就迷糊了。方朔抱着她呢喃:“你不知道,我们已经拥有的,就是最好的。”

  他心绪久久平复不下来,看看周迎暄的睡脸,又站到落地窗前看夜景,没一会儿又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后来他去书房坐定,拿出信纸。

  空庭酒店的信纸米黄色,页眉印有一行金色茛苕纹,很漂亮。方朔握着钢笔迟迟落不下去,他起身去各个房间绕了一圈,才坐回书房的椅子,决定下笔。

  写写,想想,停停,又接着写。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放下笔。

  没多久,周迎暄醒来。

  躺在一旁的方朔睡得很熟,她给他拉了拉被子,起身去客厅喝水。

  拿起一瓶矿泉水一饮而尽,把空瓶放下时,她注意到茶几上被钢笔压着的信纸。她莫名一阵心悸,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看。

  「Ma chérie:

  你常说我傻,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很傻,明明你就在身边,还要写信。但是没办法,我非写不可。有些东西我无法用嘴说出来,所以我用笔,用字。只有写下来告诉你,我吵闹的心才能安静一点。

  我喜欢表达自己的感情,尤其用言语,所以我不停诉说对你的喜爱。Baby,dear,sweetie,honey,darling,sugar。我终于知道人类为什么会发明那么多爱称。总有一个时候感觉爱太满了,心脏浸泡软了,承受不下了,只能通过肺叶喉舌走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是表达,也是祈愿。仿佛在说,你听,我真的很爱你,你听到我的爱了吗,我希望你也如此爱我。

  可是,语言的困境在于,不说你不会知道,说多了又变得廉价、真实性打折扣。如果想向你展示我心意的珍贵,或许我不该滥用语言。但我没法不说。对你示爱的时候我感到快乐,心情澎湃,每次都是。我一直觉得,说了,你就会感受得到。可是到了今天,我还是觉得不够,到底该怎样才能让你更感受到我?你曾遗憾真正的理解是一种不可能,我那时“知足”,认为我们是灵魂伴侣,已经走到了理解所可以抵达的尽头。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明白了那时你的遗憾。你永远不会像我一样清楚地知道看到你时我心脏跳动的节奏、身体温度的冷暖,所以我必须不停诉说。

  七年过得好快。我不曾相信上帝和命运,直到在那间教堂遇见你。我觉得奇怪,爱神的金箭明明指向你,却毫无理由地刺进我的心脏,燃起爱火。仿佛真的有一个伤口,疼痛万分,灼烧的痛苦从内部锤击我的身体。我无法呼吸,无法移动。那天我忘了带相机,没能看清修女的表情,但我却和她共鸣。那种强烈的感觉让我快要叫出声,因为人很多,我只能重重叹息。我突然懂了ecstasy为什么是狂喜也是沉迷。金箭带来痛苦,被神眷顾的狂喜,我听见命运的钟声,预见我将在痛苦的甜蜜中沉醉。

  巴黎再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上帝的宠儿。我在喷泉旁许愿,希望能再次见到你,没想到真的实现。它把我再次带到你面前,让我能看到你。看到你我就会快乐,我才明白,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天堂。不仅如此,你还允许我爱你,而你也爱我,一切都像个幸运的梦。我读过许多书,哲人和文豪都告诉我,理想、健康的爱应该平等,我却控制不住把你放得很高,像供奉一座神像那样仰慕你。但我不觉得卑微,因为你爱我,我感到幸运,感到幸福。我是被神像凝视的唯一信徒。那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人的原罪是什么。神应当仁慈,应当博爱,信徒却自私,想让他的神只看他一个人。

  我有时像个痴人,为没发生的可能性忧心,想如果不是那时遇见,而是后来的后来,会是什么结果,又想我们遇见,你却爱上别人,甚至我们没有遇见,我的人生又会是什么样。想象到这些情景,我就惶恐不安,自己怎么会如此幸运?担心睁开眼,就是那样的世界。但我太幸运了,我以为老天只给了我们两根红线,没想到还有第三根。原来我们的人生早已交缠。三根红线拴住了我们,我从未如此确信,我们注定要相爱。

  我知道,再惊天动地的感情也终会汇入生活的平淡,所以我们应该吵架。我不是希望和你每天吵架,而是希望忙于前行的我们偶尔能停下来,和身旁的人好好说说话,哪怕是用吵架这种方式。这样的话,平凡的生活也一定会不平凡。我想,爱就是在看到琐碎和平淡后,依然坚持和那个人在一起,觉得:没关系,只要牵着这个人的手,我就不怕这些。我乐于迎接每个新的明天,就算明天还和今天一样,我也依然期待它到来。我因爱你,而爱有你的世界,有你的明天。

  拥抱,亲吻和“我爱你”,都不足以表达我现在心情的万分之一。这就是我写下这封信的理由。感情超出了界限,只能用动作和语言不断重复,所以我将不断地抱你,吻你,说“我爱你”。在爱你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永恒,也不相信有永恒。但现在我懂得了永恒。那是我所祈愿的,我们也必将到达的终点。

  Frank 方朔」

  周迎暄看完,把信纸按在心口。

  什么命运、永恒、注定相爱,她不曾相信。但现在,她相信了。因为是他所说的。

  她捂着嘴,眼泪在笑里哭。

第26章

  .晴朗的晴,晴朗的朗

  “那天晚饭见了面,我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另一半就是对方。太巧了,对吧?他们的经历也是,怎么会有那么多偶然?”方曦低眉看海,呼出一团烟雾,“这些偶然巧到让人觉得,那该是必然。”

  两个人家世显赫,有才有貌,没有继承压力,自由选择了兴趣事业,还有一段如此浪漫的爱情。他们的故事,任谁来看,都是圈子里罕见的梦幻童话。

  盛景也会这样觉得,甚至会羡慕,如果当事人和他无关的话。

  他的耳朵已经麻木了,心脏也是。心跳很缓慢,慢得很清晰,一下又一下,从内由外敲击,周围安静得好像只能听见胸腔里的震声。他像被敲了几闷棍,又疼又晕,疼得肺腑颤抖,晕得天旋地转。

  尽管最开始是他对周迎暄的过去一概不问,但此刻心中还是无可避免地燃起熊熊火焰。怒火,也或是妒火。

  “后来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方曦靠坐在书桌上,把烟按灭在金属烟灰缸里。看着烟头里的红星熄灭,叹出的最后一团白雾弥漫开,模糊了他的眉眼。

  “一年后,我弟弟去世了。”

  盛景的痛感变得迟钝。如几丈高的烈火突然被浇了一桶冰,火没灭,却又有冰的温度,烤出潮热的水汽。愤怒和嫉恨的对象早已成了一捧灰,轮不到他的火去烧,他徒然俯视火堆,被迷茫的空白包围。

  所以他是个替代品,所以这就是他成为替代品的原因?

  有什么碎掉的声音。

  “真荒唐。”盛景呵笑几声,平复了呼吸:“你们,还有周家的每个人,都知道她同意跟我结婚的原因,是吗?还是说,周家就是因为这个才提的联姻?”

  方曦轻叹,答非所问:“梦和清醒的边界,没有那么清楚。”不知所云的一句话后,他说:“她是最清醒的,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是清醒?拿别人当替身这种荒唐事,你们没一个人阻止她,还纵容她,”盛景冷笑,“你们也够荒唐的。”

  是啊,作为朋友和家人,如果真的爱她,就不该纵容她。他的话有道理,方曦却摇摇头。

  “对别人好的方式有很多种,每个人都不一样。你所说的‘纵容’就是我们认为对她最好的方式。你可能不会理解,但我们都是为了她好。她做出了她认为可以幸福的选择,我们也选择尊重。这些选择肯定会伤害到一些人,但那无所谓。”

  方曦说的时候有种平和的冷漠。毕竟对他来说,周迎暄是看着长大的妹妹,亲弟弟的爱人,比那“一些人”重要得太多,她快乐就好,他又何必在乎“一些人”的感受。

  “据我所知,你跟那位顾小姐似乎关系匪浅,这件事应该对你伤害不大,”方曦淡淡开口,可抬眼看到和弟弟一样的脸,他有所触动,“但我还是诚心向你道歉,为我们每个人的,‘荒唐’。”

  盛景冷眼听他说完,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你回去以后,要跟暄暄离婚也好,不离婚也罢,甚至你指责她、骂她,反正说什么都好,就是别和她提方朔,千万别提。”方曦诚恳又郑重地开口:“盛景,我请求你。”

  盛景没回应,径自离开。

  方曦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无声叹气,又点了根烟,坐到沙发上,拿起那张合照。

  方曦想起刚知道周迎暄结婚时,他和祝恩想去看看她,却被奶奶钟猗阻止。奶奶说,别去了让她触景生情,影响她的新生活。谁曾想,她结婚的人竟和旧时旧景一样。

  他又回想起方才的情形,想到盛景。

  盛景若不喜欢她,她反倒能如愿过下去;可盛景若喜欢她,就必然会问到他这里。盛景回去之后,或许离婚,或许不离,总之无法再跟今天之前一样。

  方曦走到窗前看远处积聚的阴云。自己的所说所为到底是对是错,他现在,也不清楚了。

  大宅后的矮崖上,盛景顺着石阶而下,走到沙滩上散心,试图让海风吹走心底无可言说的混乱。

  天气变得很快,几个小时就晴转多云,海也看起来灰而阴沉,对时间的感知被模糊,临近傍晚却看起来像上午十一点钟。

  不远处有个小女孩坐在沙上堆城堡。她一边堆,一边自言自语,很开心的样子。但有几只海鸟很奇怪,总是停在她的城堡上,时不时扇着翅膀跳来跳去。

  小女孩用手驱赶,海鸟却扑扇得更厉害,不愿意走,依旧跳来跳去。她好像生气了,一手举起铲子挥舞,一手护着小小城堡,架势凶狠。

  海鸟终于惊飞,离开时爪子却带塌了一点沙。

  小女孩瘪着嘴强忍泪水无果,最终抽泣起来的样子,看得让人心碎。

  “我们一起把它补好吧。”盛景在她身旁蹲下,一边用沙子填补城堡的空缺,一边对她微笑。

  小女孩止住泪水,随着他的动作高兴起来:“好!”

  缺角很快就被补好,有些不齐整,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但小女孩很开心,仰脸对盛景笑:“谢谢叔叔!”

  盛景拍了拍手中的沙,微笑着用手背抚她凌乱的额发。

  她梳成麻花辫的头发柔顺乌黑,笑起来的眼睛清澈明亮,看着她的小脸,他的手渐渐顿住。

  “你叫什么名字?”

  “方晴朗!”小女孩笑眼弯弯,“晴朗的晴,晴朗的朗!”

  “Sunny!”女人的叫喊传来。

  盛景起身回看,走过来的是祝恩。祝恩看到他,微微张唇。

  “妈妈!”Sunny朝祝恩挥手。“我的名字是妈妈起的,好听吧?”她拉了拉盛景的袖子,抬头问他,笑得开心又自豪。

  “嗯,好听,”盛景轻应,“叔叔该走了。”

  他向走来的祝恩点头示意后,错身而过。

  “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啊?”Sunny好奇地问。

  可妈妈没有回答,只是牵住她的手。她也看不见妈妈的表情,不知道妈妈望着离去的男人,脸上是她现在不会懂得的复杂。

  距离周迎暄从西山公馆离开快十天了,盛景回到A市后问郑管家她东西搬得怎样,郑管家说:“太太没回来过,什么都没拿。”

  搬走的只有她这个人。也是,房子衣服都能再买,这些不要也就不要了。盛景看原封不动的这个家,看家里每个角落,眼前不断闪过她还在这里时的片段——修剪鲜花,弹琴,烘焙,注视他,对他笑,说她爱他。

  他感到被欺骗。

  可一开始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买卖。是了,买卖,交易关系,而不别的什么关系。他想找她要个说法,又茫然。

  讨要说法,然后呢?让她道歉吗,赔偿吗?那再然后呢?他想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他想要什么呢?

  盛景安慰自己,现在这样挺好的,知道了真相,不用当别人的替代品,也不影响两家合作。

  然而劝好自己没几分钟,他又愤懑地想,她突然的放手算什么,良心发现?

  他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于是他拼命工作,不给自己留空暇。因为一旦想起,尤其想起周迎暄和那个男人的事,就像一个路人途径一场盛大的狂欢派对却只能远远旁观,那样的寂寥和荒凉。

  盛昭昭犹豫许久,还是按响了公馆6号的门铃。

  进去见盛景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文件,她轻声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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