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茴
易允盯着她,不语,微抬下巴示意总经理,后者连忙揩了揩额角的冷汗,为蓝嘉送上菜本并弓着腰尊敬地介绍。
蓝嘉根本没有心情?点?菜,翻都没翻,淡淡道:“看着办就行。”
她合上递回去,视线麻木。
易允并不在意,品着冰过的红酒,扬手,让他去准备。
悠扬抒情?的音乐继续演奏,葳蕤烛光缩成细小?的一团光晕,分别映入对方的瞳孔。
他们?注视着彼此。
易允觉得,沈肄南给?的第二招也没用。
蓝嘉根本不想跟他吃什么烛光晚餐,这?也缓解不了他们?之间僵硬的关系。
很快,穿着统一制服、戴着白?手套的侍应生们?推着餐车走进来,一一布菜。
蓝嘉垂眸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肚子?饿得隐隐有发疼的迹象,话剧排练很累人,体力消耗也是平时的两三倍,中午的饭菜味道挺普通,她当时只吃了五分饱。
等菜都齐了,蓝嘉拿起刀叉,也不跟易允说话,自己先吃了。
坐在对面的人见此,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
哪怕跟他闹得再僵,再不愉快,最后不还?是妥协了?
她跟他闹下去,讨不到什么好处。
就这?样乖乖的,多好?
易允没有动,喝着红酒,侵略的视线昭然若揭,一直停在蓝嘉身上。
蓝嘉察觉他讨人厌的目光,只想快点?吃完离开。
晚餐不宜吃多,她觉得五分饱后主动放下手中的餐具,用丝帕擦了擦嘴,“我可以?走了吗?”
易允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起身,经过长桌,来到她面前。
他站在女?孩的左手边,修长的手指捻了捻她头上的碎发,蓝嘉偏头躲过,抬头看着他,又问了一遍:“我可以?走了吗?”
“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不稀罕。”
易允屈膝蹲下,捏着蓝嘉左手指尖,蓝嘉皱眉抽了抽,没挣脱,男人看着她逐渐消肿的无名指,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个?黑丝绒盒子?,打开,开口?方向正对蓝嘉。
他仰头凝望蓝嘉,顶上的璀璨光晕落进深邃的眼眸,是斑驳的星星点?点?,似水似雾,衬出润泽的亮色,看起来深情?又可怜。
“之前的婚戒脏了,我们?再换一对。”
他取出偏小?的那枚,一点?点?套进蓝嘉的无名指,冰凉的触感从?指头开始往下蔓延,易允是盲戴的,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女?孩的脸上。
“这?次的尺寸刚刚好,不会再疼了。”
上次是顶级鸽血红,从?矿区采出时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最后被底下的人献给?易允。
易允拿价值连城又稀有的鸽血红做了他和蓝嘉的婚戒,现在,不再是暗得浸血的红,而是一枚黑中带点?紫的色泽,显得更贵重,更稳固。
是的。
这?次色泽戴在手上就给?人的感觉很沉稳。
稳固好,象征他们?的感情?和婚姻。
合适的戒指代?表可以?随时随地摘取,不会再有禁锢感,蓝嘉这?才注意到易允左手无名指上,之前的婚戒已经摘了,修长的骨节干干净净,尾端印着一点?点?浅浅的戒指痕迹。
他给?蓝嘉戴上新的,也要她给?自己戴上新的,有始有终。
易允把剩下那枚戒指往前递。
他装得多么可怜,但蓝嘉心里很清楚,这?些都是假象,都是他为了达到目的的伪装。
易家话事人说一不二、手段狠厉,威名在外,怕他的、畏惧他的如?过江之鲫。他可以?做到拿枪抵着她亲人的脑袋,逼迫她嫁给?他;他也可以?面无表情?给?人上酷刑,恐怖?血腥?于他而言家常便饭。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可怜呢?
蓝嘉忍不住讥笑,拿起盒子?里的新戒指,敷衍地给?他套上。
婚姻锁不住他,却困住了她。
易允满意了,左手握住她的手,两枚婚戒合在一块,很养眼。
他起身,顺势拦住蓝嘉的细腰,搂着她乘坐电梯离开。
二百七十度的弧柱玻璃电梯,遮不住外面盏盏灯光,放眼望去,这?居然是整个?北城最好的地段,周遭的繁华掩盖郊区的贫穷与落后。
蓝嘉被迫靠在易允怀里,男人已经恢复本性,半点?可怜都看不见,他也只装那么一会。
易允拥着她,跟她说正事:“昨晚你不接我的电话,这?事就先过了。你不想住进我给?你安排的房间,也没关系,我派了两波人,明里暗里都会保护你。”
不仅如?此,现在酒店里给?她房间做保洁的,也是他安排的人。
表面是打扫,实际会趁她不在,检查每个?死角,查看有没有突然安装的监控,或者检查饮用水等有没有被下药。
当然,今晚回去之后,她的房间也会多点?别的东西。
——给?她安装的微型监控。
蓝嘉不觉得安全,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明处就算了,她可以?看到,但是暗处,她连是哪些人都不知道。
这?部分人就像没有形状的水,任何地方都可以?渗透,像怪物一样无孔不入地侵入她的生活,她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长久地活在易允的眼皮子?底下。
蓝嘉看着电梯玻璃里的自己,满脸倦容,一点?也不开心。
她问:“易生,你能不能给?我一点?自由?”
电梯门打开,易允搂着她出去,笑道:“我怎么没给?你自由?你还?想要什么样的自由?你说你不想呆在曼德勒,想跟蓝堂海他们?一起离开,我立马派人送你们?走;你说你要巡演,不能关在家里,我也答应了。”
他给?蓝嘉拉开车门,把她塞进车里,跟着坐进去,捏了捏她的手,笑着说完剩下的话:“蓝嘉,你还?要我怎么样?嗯?”
第42章 42观水雾 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爱人……
酒店套房, 暖黄的灯光自天花板弥散。
蓝嘉洗完澡,穿着保守的睡衣睡裤出来,边走边拆扎在头顶上的丸子, 小厨房里传来易允淡淡的嗓音:“过来。”
四十分钟前两人话不投机, 回酒店的路上,蓝嘉更不想搭理他, 易允把?人送到后也没有走,堂而皇之进来, 卷起袖子,在厨房给?她捣鼓起煎药。
蓝嘉脚步一顿,蔚蓝色发圈脱落,掉进纤细的白腕。
她站在门外,目光平淡地看?着厨房里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侧站着, 纯黑的短发利索, 额前一缕碎发戳着薄薄的眼皮,眉峰硬朗,鼻梁高挺, 丝质灰衬衫包裹精壮结实的身躯,韧劲的胸肌下是紧实的腹和修长有力的双腿。
从一开?始, 她就是被易允这?副皮囊蛊惑, 鬼迷心窍走上了不归路。
易允没听见回应,不耐烦地扭头, 一眼撞见女孩披散发丝的模样, 柔和的光晕,扑着水汽熏蒸后微粉的小脸,那双在床上死?倔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出神。
男人忽地笑了, 招手:“过来,看?得更仔细。”
蓝嘉不理睬,走进小厨房,逼仄的环境,晦暗的光线,冒着腾腾白气的药锅。
她抽出一双筷子,拨动里面的药渣,“你可以出去了。”
易允故意拿自己的筷子去夹她的,“药都快煎完了,想着卸磨杀驴了?”
蓝嘉踮脚去拿自己的药碗,男人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肢。
女孩吓一跳,猝不及防往前扑,单手撑着料理台,去掰他的手臂,“你干什?么?!”
易允埋在她的颈窝,深吸气,“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干嘛。”
蓝嘉掰不开?,冷声?:“我要喝药了。”
“这?么烫,喝得下吗?”他把?玩妻子的头发,用发梢去挠她的鼻尖,“蓝嘉,我今晚想住这?。”
后背的禁锢让蓝嘉想起那些荒诞的画面,“我不想。”
易允啧了声?,“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愿。”
他觉得没劲,松了手,蓝嘉站直身体,理了理揉出褶皱的睡衣。
这?时,一条手臂伸过来,肘部内侧勾出一条粗壮蜿蜒的青筋,刚刚压着蓝嘉的小腹,现在拿起碗给?她盛药。
“现在烫,待会喝。”易允放在那,扭头走了,“我去洗澡。”
很快,隔壁浴室响起哗啦啦的水声?,蓝嘉站在小厨房,等药放温了,端起碗一鼓作气喝光,然后拧开?水龙头洗碗,清理料台。
易允穿着睡衣出来,先往床上一看?,被子铺得平整,没见着人。
他心里忽然升起郁气,俊脸阴鸷,等往外一走,看?到窗边椅子上的人,嘴角又勾起。
男人走过去,“怎么还不休息?”
蓝嘉翻着《浮士德》原版,“睡不着。”
易允拖了张椅子坐在她身边,“讲的什?么?”
“不知道。”她很敷衍。
男人嗤笑:“那你看?的什?么书?”
蓝嘉不接他的激将法,心平气和看?书。
易允搭着长腿,支起下颔,望着身边的姑娘,跟最开?始比起来,蓝嘉沉默了很多,当?然仅限在他面前。
蓝嘉看?了二十几页,眼睛开?始泛酸,她捏了捏,又眨眨眼,试图缓解疲劳。
易允直接抽走她的书,“睡觉了。”
接着往旁边的桌上一丢,‘啪嗒’一声?。
蓝嘉正要说他,下一秒,整个?身体腾空,易允把?她抱到床上,关灯上床一气呵成。
后背覆着熟悉的温度,脑袋下和腰上是男人的手臂,蓝嘉已经从最初的挣扎抗拒到现在的麻木,内心的建设反反复复,不断告诫自己无视他、当?他不存在。
有时候冷暴力和敷衍,是一把?让别人知难而退的利器。
可她说服不了自己,因为易允死?缠烂打。
“给?你安排两波保镖,目的不是监督,而是保护。”易允又提起今晚在车上的话题。
他收紧手臂,不断挤压蓝嘉的身体,让她紧紧贴向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真正拥有她,不会失去她。
“上次的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男人低头,薄唇若有似无贴着妻子的耳垂、颈部,来回摩挲,“我想保护你,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爱人、是我的蓝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