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茴
唐听舟抬手示意保镖,恶劣加注:“跟一手。”
场下爆发喝彩,上半场八号开了一个好彩头,让那些押他赢的赌徒信心大增。
轮到中场休息,玻璃房依旧紧闭。两名选手位于对角线休息二十分钟,旁边放着补给和场外对讲机。
这时八名工作人员上台,开始在外面安装抽氧机械。等到下半场开始,这个密闭空间里的氧分会随着秒数递减,拳拳到肉的野性搏斗和缺氧带来的窒息,会使肾上腺素激增,观看效果更佳。
下半场快开始了,七号拧开瓶盖,先灌水漱口,再喝完剩下半瓶。这时,放在腿边的对讲机响起滴滴电流声,他拿起,生疏又笨拙地地摁下按钮,然后放在耳边。
里面传来比赛方傲慢的声音。
七号抿着唇,直到通话结束,抬头看向正对面的贵宾室。
大敞的露台,坐着两位尊贵的大人物,就连地下城拳击场的幕后大老板都要对他们毕恭毕敬。现在,他们给出他从未见过天文数字,直白地告诉他,只要这场比赛他输了,他会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这笔钱是他打一百场,场场赢都赚不到的钱。
哨声响起,下半场开始。
八号依旧拿出势不可挡的架势,七号也发挥往常的能耐,观众席的呼声再次被点燃。
何扬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低声对易允说:“允哥,卫雨西说,蓝二小姐同意了,加演时间定在三日后晚上七点半。”
易允勾唇,“她还说什么了?”
何扬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蓝嘉,“没有。”
易允皱起眉头。
“允哥?”他斟酌着要不要说一说这件事的整个过程,或许允哥很乐意听,尽管挺无聊的。
易允起身,蓝嘉的消息一吹进他的耳里,他就已经对场下的比赛没有任何兴趣。
何扬见他往外走,连忙跟上,这时比赛也结束了。
七号睁着眼倒在玻璃房里,脑袋底下是源源不断的鲜血,瞳孔没有焦距地‘看着’欢呼的观众席,恐怕除了那些输钱的赌徒,无人在意他的死亡;八号胜利,比赛方送上金腰带,性感火辣的举牌小姐为他送上一笔奖金。
意料之中,唐听舟冷漠地收回视线,眼尾的余光扫向那道消失的背影,他勾了勾唇,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口。
易允有个变态的癖好,喜欢折磨那种伤痕累累、吊着一口气快要死的人,看他们为了活命或者出于别的欲望而苦苦挣扎。
如今,蓝家那位二小姐貌似也是这样,精准地踩在易允的性//癖上,再加上她确实是难能可见的漂亮。这样一个矛盾体,换作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想牢牢攥在手里。
现在,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喜欢。
*
《恋爱的犀牛》这部话剧的场景布置不算难,晚上七点半准时开演,现在六点四十,团队里的主演们纷纷在各自的化妆室换衣化妆。
三天前得知要加演,蓝嘉起初并不同意,她觉得这是一种欺骗行为,尽管心里清楚,作为付费的观众而言,他们可能并不在意这个所谓的“首演”。
显然,也正如她所料,这个风不知道怎么就被泄露出去,花钱的人只是出于好奇,想看看话剧是什么样,结果听说可以得到三倍的补偿,眼睛立马亮了,这俩天甚至有人跑到大剧院门口询问安保人员,问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可以领三倍的返票钱?
随着越来越多购买话剧票的人来问,剧团的幕后工作者也扛不住,再加上……
并不是所有人都出生富裕家庭,他们更想要一份丰厚的薪水,只要加演一场,就能分到不少钱,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呢?
所以,蓝嘉最后还是点头了。
ewan出演男主马路,换好衣服化完妆过来,“ulysses,刚刚场务跟我说,剧场一个观众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蓝嘉搭理头发的动作一顿。
ewan摇头。
她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显示19:11,距离开演不到二十分钟,七点半一到,肯定是要拉开序幕,只是如果那个时候,易家的人才陆陆续续过来,其实对话剧演员而言这是一个很不尊重的行为。
“不管了,定这个时间的时候,那边也没有反对,如期进行。”
“好。”
《恋爱的犀牛》,讲述一个名叫马路的犀牛饲养员对女邻居明明一见钟情,但明明并不爱他。马路坚信明明是她的,为她奉献鲜花、誓言、肉//体、一笔从天而降的巨款,试图感化明明的铁石心肠。然而,马路的坚信崩塌,绝望中的他为了得到明明,在一个犀牛嚎叫的夜晚,以爱情的名义绑架了明明……
晚上七点半,话剧演出正式拉开序幕。
灯光落下,悠扬又略显刺耳的吉他声响起,渐渐变得急促,数名剧中人物登场吟唱着歌剧。伴随着歌声消弭,落魄的马路和穿着红裙的明明从舞台两侧走出来。
明明坐在椅子上,眼睛上绑着一条白丝带,马路麻木又绝望地站在她身后,自述着。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
“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
舞台上落下晦涩的光影,像密不透风的蛛丝将两人裹挟。马路的声音穿过寂静的剧场,易允就是在这个时候入场的。
他没有带保镖,孤身一人坐在首排中央,望着台上那抹仅有的一点亮色。
马路还在绝望地自述:“我真心的爱你,我疯狂的爱你,我向你献媚,我向你许诺,我海誓山盟,我能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怎么才能让你明白,我是如何爱你。”
“我默默忍受饮泣而眠,我高声喊叫,声嘶力竭,我对着镜子痛骂自己,我冲进你的办公室将你扑倒在地……”
“我为你自暴自弃,从此被人怜悯,我走入精神病院,我爱你爱崩溃,爱疯了,还是在你窗下自杀。”
“明明,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心爱的,我的明明……”
悠扬中透着悲伤的曲子响起,灯光暗灭,舞台上一片漆黑,那抹红色也随之消失。
序幕结束。
易允对话剧不感兴趣,如果不是蓝嘉,他绝不会踏进这里,更别提看一出嗤之以鼻的窝囊自述。
在他看来,剧中的男人无能又可怜,卑微地祈求心上人向他施舍愚昧的爱情,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如果换作是他,压根不会这么做,他只会用肮脏卑鄙的手段,强硬地把人捆在身边。
爱是虚无缥缈的、心是握不住的。
但是,她这个人、她的肉//体、她浑身上下每一处可以触碰的地方,实实在在的、真真切切的。
都是他的。
第6章 06天荷星 我爱你爱崩溃,爱疯了……
序幕结束,第一场正式开始。
世纪钟敲响,时代风貌尽现。可惜的是,这场没有蓝嘉的身影。
易允看得兴致缺缺。
与此同时,舞台的背面,蓝嘉将道具白丝带放在桌上,静候台上的演出,为下一次出场做准备。
卫雨西从舞台侧面绕过来,压低声音:“嘉妹,刚刚序幕结束你没看到,人来了。”
“来了?”蓝嘉反问。
因为她当时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要知道在国外演出的时候,少数不守时的人会在话剧正式开始的时候出现,非但不收敛,反而还故意制造噪音。
序幕拉开时,台下空无一人,蓝嘉有想过既然对方包场加演,还提出仅对易家首演,很有可能是‘团建’一类的性质?
“只来了一个人,是——”
卫雨西的话还没说完,蓝嘉已经注意到台上响起富有节奏的跳绳声音,她拉开面前的红幕,张扬地走上舞台。绳子打在地面产生的啪嗒声、脚步落地的咚咚声,就像一颗跳跃的、火热的心脏在搏动。
明明站在马路身边,面无表情地模仿他跳绳的动作,直愣愣,像一具僵尸傀儡,又好像在戏耍这个初见的男人。
那抹唯一的亮色又出现了。
易允百无聊赖的样子回转一丝兴致,晦涩的灯影将他笼罩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窥视着台上的女孩。
下面太黑,蓝嘉压根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依稀只有一点轮廓若隐若现。
她心无旁骛,在结束模仿时,一脚踩碎地上的苹果。
果肉四溅,扼制了心脏。
马路跳绳的动作戛然而止,怔愣地看着明明。
明明语气乖张:“我是说‘爱’,那感觉从哪来?心脏、肝脾、血管,哪一处内脏里来的?”
“或许有一天月亮靠近了地球,太阳直射北回归线,季风送来海洋的湿气使你皮肤滑润,蒙古形成的低气压让你心跳加快。”
这是易允第二次看蓝嘉演话剧。
上次在她家里,隔着水池和假山,凉亭里的她只演了话剧里的冰山一角。
舞台上的蓝嘉,是崭新的、俏皮的、乖张的、喜欢戏耍旁人的。
她每一个细微的面部表情、每一声考究的台词腔调,都被易允看在眼里,听进心里。
男人慵懒地靠着椅背,盯着她,目光深深。
“有的犀牛喜欢生活在浓密的森林中……”
马路平静地自述着,明明一脸乖傲地看着他。
他说了很多关于犀牛的事,直到两人擦身而过默契停下的刹那,彼此回头望向对方,自然的对话响起。
“那是谁呀?”
“一只非洲的黑犀牛。”
“你养的?”
“对,我养的,一只视力……”
“犀牛我见过,可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养犀牛的。他们说对动物有耐心的人,对女人也有。”明明语调傲俏:“你有吗?”
马路坦然道:“我没有,我是养犀牛的。”
“我刚到动物园的时候戴着一副大眼镜,同事们都笑我……”
“后来我把它扔了,犀牛个大,不戴眼镜也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