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西熙
厨房门口,曾经做过专业厨师的Bente面无?表情地看着空空的锅底, 冷漠地回答:“先生,我认为您应该先放橄榄油。”
哦,对,油。
周庚礼拿着油壶对锅底滴了两滴,想起刚刚炒黑了的鸡蛋,不放心地又?倒了点进去。接着开火, 他这次有经验地开了小火。
刚刚先放的鸡蛋, 所以鸡蛋糊了, 某人吃一堑长一智地想, 这次得先放西红柿。柿子能糊哪去?
身?后,Bente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模样,摊摊手,放弃教?导地走向烤箱。里面是?她?今天?烤的鸡肉,她?发自?内心地希望今天?的佩央小姐能吃上一顿合口的午饭。
自?从?这个男主?人出现,Bente觉得, 这一个月, 央她?似乎都清瘦了不少。
做饭有什么难的。
世上能难倒他的事还没出现呢。
拎着饭盒, 周庚礼哼着小曲儿,自?信地发动了车。
天?气晴好,路上车少人也少,又?是?给亲爱的老婆送午饭的一天?。
来到这, 他才发现, 李佩央这么多年午饭都是?随便对付一口,面包、西蓝花、卷心菜, 这些东西天?天?吃谁能不抑郁。
还好他来了,还能给她?做点中餐吃。
把车停在她?研究所楼下,周庚礼驾轻就熟地拎着饭盒进去,楼下接待员已经眼熟他了,但这位金发碧眼的姑娘还是?跟他说了一句“wait a minute”。
她?打了个电话,得到允许后,才放他进去。
多么熟悉的场景。周老板心想,风水轮流转啊。现在也轮到他见老婆需要预约了。
可惜,他家李博站得还是?不够高。要是?能单独给他开一个电梯直达她?办公室就好了。
门敲三下。
“进来。”
李佩央没抬头?都知道是?谁,她?还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所以她?手上的笔没放下,还默默地攥紧了。
“李博,到点了,吃饭。”
他把饭盒放到桌子上,刚要给她?打开。
“我等下吃。”李佩央对着他露出微笑,“我忙完就吃,你先放那吧。”
什么情况。周庚礼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给她?捏了捏肩,看着她?桌子上的两台电脑问道:“今天?这么忙?饭都没时间吃。”
也不是?没时间吃。只是?他看着,她?每次都不好意思?剩菜。
全吃光也挺考验人的。
这男人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再?一想他付出了那么多....李佩央没办法对着他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睛,说出“难吃”两个字。
撒谎她?也觉得违心,她?每次都只能说“比上次好吃”。
实际差别不大。至少是?人类舌头?很难鉴定的进步。
“...嗯。有点忙。”她?用脸颊贴上他的手背,“等下我就吃。要不你先走,饭盒我晚上拿回去。”
“不用了。”男人俯身?在她?侧脸亲了一口,然后到她?对面椅子上坐下,“我也没吃呢。今天?陪你一起吃。”
“...”
唉。还是?趁热吃吧。凉了更不一定是?什么味道了。
李佩央把手里的笔放下,她?暗暗吸气,“那就先吃饭吧。你今天?做了什么菜?”
“你猜猜看?”周庚礼把筷子递给她?,然后坐在对面,邀功似地等着她?尝。
他倒真没发觉自?己做饭有多难吃。想来他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他尝着还行的菜,总也不至于难吃吧?
确实很奇怪。
李佩央咬了一口鸡蛋,又?吃了一大口米饭。
按理说她?也是?苦过来的人,小时候吃糠咽菜也有过,但他做的菜,哪怕不放糖,外加Bente指导,到她?嘴里,她?也能立刻尝出那种“别有风味”的难吃。
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
“怎么样?”男人还在问她?。
“嗯,有进步。”她?笑着回答。
周庚礼盯着她?,几秒后,不禁低头?笑,“央央,你真不适合撒谎。”
“笑得太假了。你真诚一点。”
还不够真诚?李佩央酝酿了一下情绪,重新对他笑了一下。
笑得倒是?怪好看的。周庚礼捧着脸注视她?想,他还忍不住伸手过去抚摸她?的脸颊。掌心触到的温暖让人难以释手。
“算了。难吃以后我不做了。”他把菜放到自?己面前,Bente做的鸡肉端到她?跟前。
李佩央看着他,这次真笑了,夹起鸡肉时,忽而道:“你做吧。等你做好我还吃。”
“不做就是?不做了。”周老板也有“少爷脾气”的。他就给她?一个人做过饭,不喜欢就拉倒。
反正没有厨艺,他也还是个有魅力的男人。
李佩央低头?吃饭,眼睛却一直是弯弯的。
吃差不多,她?拿了一份文件给他看,“正好你来了,我有一个朋友,她?的公司想开展个新业务——”
“男的女的?”他打断她?。
“...女性朋友。”
“行。继续说吧。”周庚礼接过文件,翻开。
这醋劲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在知道Eirik是?她?助理,还比他小十岁开始的吗?
啧,狗男人越老还越酸了。
李佩央忍俊不禁地揉揉他头?发,坐在他身?边,继续道:“Alisha她?第一次和国内有业务往来,对那边的法律和营商环境不太熟悉,这是?对方给的初步合作方案,请你帮忙看看,提下意见。”
“我提意见?”周庚礼瞄她?一眼,手里几页纸,他翻了两遍,摇头?,“她?这一年的利润都不够请我当顾问的。”这点小生意怎么折腾都那么回事,有什么好看的。
“哦,”李佩央点点头?,在他耳边慢悠悠地说:“当年我生遥遥,Alisha她?是?唯一一个在产房外等我的朋友。她?是?遥遥的教?母。”
“......举手之劳。谈报酬就见外了。”
周庚礼把文件收下,又?问她?,“你这么重要的朋友我为什么没见过?”
“这周末。”她?解释,“周末请你吃饭,也约了她?一起。”
“行。”男人首肯,这还差不多。他这一个月什么都没干,就是?为了快点融入她?们俩的生活。
“不过,我们要提前对一下口径。”
周庚礼了然,“她?也以为我‘死?’了是?吧?”
“那倒不是?。”李佩央看着他,半天?,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她?以为我是?买的...”
“...”还笑。
周庚礼想,他跟她?到挪威,连个“亲生父亲”的名分都捞不到?他图什么呢?
手揽过她?的腰,他趴在她?耳朵边上咬了一口,哀怨道:“你就仗着遥遥长得像你。”
像他的话早都穿帮了。
收拾碗筷,临走前,周庚礼跟她?说:“央央,明天?中午我不来了。我也约了个朋友见面。”挪威油气资源丰富,他又?有现成?的油轮和门路。白捡的钱,他得去捡一捡。
“嗯。”他的生意,李佩央向来不过问,她?没多余的心思?。午休完,她?就给助理打了个电话,“Eirik等下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像是?触发了某个关键词,都已经走到门边的男人忽然掉头?折返回来,“有点困。李博,你休息室借我歇一会儿。我不能疲劳驾驶。”
李佩央:“......”他最近掉醋缸里了吗?
她?无?语地摇头?轻笑。
他进去后,李佩央也没管他,她?跟Eirik说了几件事,两人就一起去了实验室。
等回来时,已经几个小时后了。她?以为他早就走了,刚坐下,休息室的门就开了。
周庚礼倚在门边,指尖摆弄着一个东西,表情有点严肃,对她?说:“李佩央,你学?坏了。”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盒香烟。
李佩央很淡定,点头?承认,“嗯,有时候压力大。”
他走过去放她?手边,“遥遥知道吗?”
“你说呢?”她?抬头?看他。她?藏在书后面,那么高的柜子,遥遥根本够不到。也不知道他怎么鼻子那么灵。
“你办公室能抽烟?”他看了眼头?顶天?花板的烟雾报警器。
“天?台能。”
......
十分钟后,顶楼天?台——
风很大,把她?的薄风衣吹得衣角翩跹。两人并肩站着,他绅士地给她?先点着火,随后才给自?己点了一支。
从?她?熟稔的动作看,周庚礼推测她?“压力大”的时候还真不少,但应该不成?瘾。回国那半年,没见她?抽过。
是?不成?瘾。但过去七年,几乎每天?,李佩央都会来天?台这里,安静地一个人待一会儿。有时候感到太空,就会点一支烟来抽。
现下,她?盯着手里这根烟,还真没什么抽的兴致。
她?知道他也一样,他俩都在这静静地看着火星燃烧。
周庚礼偏头?看着她?浓密的黑发,忽然道:“央央,我今早发现,我长了一根白头?发。”
她?笑,“哪里,我看看。”
他指给她?看。
还真有。很短的一根夹杂在黑色发丝里,很隐蔽。
她?碰了碰,“我帮你拔掉?”
“别啊。我又?不怕老。”他笑着说,头?靠着她?的,蹭了蹭,“央央,等你也长一根,我们也算白头?到老了。”
沉默片刻,李佩央抬手揽住他,拍拍他肩膀,仍然语气平静,“不着急。还有以后几十年。”
“是?。还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