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西熙
动作自然流畅,做过千百遍的样子?。
池喻很诧异。他诧异的不是他师兄会?做这么体贴人的事。他诧异的是,周围人看着却都?习以为?常,没人惊讶。只有人羡慕,他也是其中之一。
大部分人都?羡慕李佩央,他却羡慕他师兄,从那一刻起。
他可以搂着她肩膀,俯下?身?认真听她说?话。
他们出门的瞬间,池喻看见,她同他说?完话之后,仿佛情不自禁似地?踮起脚亲了?男人的侧脸。
李佩央,她那样以一个内敛、含蓄的女孩,竟然主?动亲了?他。
门关上,池喻摸了?摸自己的左脸。就算亲的人不是他,他都?能想象到那个吻有多美好。她是有多爱他。
可他不能想。
或者说?,他只能想。
他在?国内住了?一段时间,这期间,他出去玩,多半是跟他师兄那些人一起。所以他经常看见李佩央。
他经常看见,他们俩面对面说?话。
就算是板着脸,女孩眼?睛里的爱意也像暗涌的潮水,让人想沦陷。
而他师兄,那人一向不羁,坐在?那里听她讲话,姿态也是漫不经心的,但他的脸是朝向她的,嘴角是是上扬的,眼?里是看不见除她以外、第二个人的。
真爱在?任何圈层都?是罕见的。池喻也没见过,他断定不了?他俩之间是不是真爱。他看着他们,总觉得他们好像要爱很久。
可他也知道,他不是毫无机会?。他了?解他师兄那个人,也了?解他的家庭。
他知道,他本质是个商人,他不会?做亏本没利益的蠢事。生意场上如?此,爱情也一样。
他不会?娶她的。
可他能。
他是自由的。他的婚事也是自由的。他可以娶她。他能给她他师兄给不了?的,所有。
最勇敢的时候,在?一次酒后,池喻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轻轻拽住了?她的袖口。
他想对她说?,如果以后她受到了伤害,那他还在?,他一直都?在?...
可李佩央转头看向他,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问他,“池喻,你喝醉了?吗?”
他不能在她面前做小人,哪怕他也不是真君子?。
他只能闭上眼?睛,装作醉了?的模样,哪怕他很清醒,对她的心思再清醒不过了?。
过了?会?儿,他感觉到有人把她从他身?边拽了?起来。
她在?说?:“你师弟好像喝醉了?。”
“没事,有人送他。我?们先走。”
“哦,好吧。”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她就这样离开了?。
池喻眼?角有些湿润。
从某时起,他有预感,他想说?的这些话,恐怕,再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与那些滥情的艺术家不同,受母亲的影响,池喻认为?爱情就像他手里的白色颜料,他如?果不谨慎地?打开它,它就不会?再是纯白的状态。
所以他很谨慎。
早上七点,他有去过她的学校,实验楼下?面,他没有等到她。
晚上十?点,他也去过,还是没有见过她。
后来有一晚,他看见她下?楼,走到了?停车场,他师兄的车停在?那里。人也等在?车边。
他们坐进?了?车后排。
二十?分钟后,李佩央从车上下?来,她的头发散开了?。他师兄也追下?来,帮她把头发重新绑好。
她再次上楼。
而他师兄,周庚礼把车锁好,走去了?旁边的食堂。五分钟过后,他拎了?两杯粥回来,也进?了?楼内。
池喻知道他今晚不会?走了?。但他得走了?。
那时他就知道,她的时间很宝贵,宝贵到他师兄那样的忙人也要等她;宝贵到,除了?那人以外,她不会?再把时间分给其他人。
他死心了?吗?有一点,但没完全死心。
他还在?等。他们会?结婚吗?应该不会?吧。
那就没有结束。
有一次露营,李佩央的钻石耳钉丢了?一只。
池喻清楚记得她那天的耳钉是什么款式,什么品牌。他后来买了?一对新的,拿出其中一只来到她学校。
他本来想打电话给她,又怕她太忙,就把那只耳钉放到她们学院楼下?的收发室。
那是李佩央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道谢,池喻受之有愧。
他早就知道,他师兄给她买了?一对新的,他甚至还可以给她买很多,以她男朋友的身?份。
可他不能。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想送她一对耳钉,也只能用如?此狡猾的方式,送她一只而已。
另一只一直放在?他的床头,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是想,亲手送给她。
没有。没有机会?。
他们相恋第六年时,他听别人说?,他师兄买了?一颗稀有昂贵的钻石。
他买钻石做什么?
听说?是做戒指。
送谁呢?
送给他女朋友啊,李佩央。他们好像要结婚了?。周哥跟谁都?说?,就差发请帖了?。
这样吗。池喻祝福她,因为?她真得爱他。
他又没办法真心祝福,因为?他也爱过她。瞒着所有人。
一次画展,他师兄带她来参观。
那次,池喻跟她说?了?很多话,每一字他都?记得。
她在?他的一幅画前驻足,他主?动上前问她,“喜不喜欢?”
她说?,“很漂亮,这些线条,看起来很舒服。但我?不懂画。”
他说?:“没关系。说?句实话,我?画它时,也只是觉得这样画出来的线条很漂亮。没什么含义。”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幅画有人给他开价五百万,他没卖,第二天就让人给她送过去了?。当天,他师兄就给他打了?八百万。
池喻不想收,他又没有理由拒绝。
他连送喜欢的人一幅画都?没机会?。
再后来,他们没结婚。她走了?。这件事开始是个谜,后面口口相传,成了?个笑话。
池喻没有笑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些无法言说?的爱意,那些被压在?箱底不敢展出、他最得意的油画,才是真正的笑话。
她走后,他开始找她。
池喻发现这姑娘还真难找,她没亲人,也没朋友,在?这世界上就像“孤魂野鬼”一样的存在?。她离开,如?同水滴落海,渺无踪迹。
第三年,他才得知她在?挪威的奥斯陆大学读博士。
他去了?那里,也在?那里开过画展。
他见到了?她,离很远,就认出了?她。
她那时一头齐肩的金色短发,很酷,很不像她从前。她怀里抱着的女孩也很像她。
他坐在?车里,不敢去打扰,她很幸福。他的那些心思,可以无疾而终了?。
这七年,池喻没有找过女朋友,他时常看见他师兄,他也总是孤身?一人。
他有时候想告诉他真相,告诉他,她已经有家庭了?。她已经得到幸福了?。
可他最后还是没说?,因为?他也想知道,他能等多久。
至于他自己,池喻早就想过了?,倾之一生,他不嫌久。
缪斯之于艺术家来说?,是没有死亡的。她出现过,就永远地?活在?他的心里。
他祝她快乐,祝她幸福。祝她能爱己所爱。
如?果她没有可爱的人了?,那他一直都?在?...所以,她现在?到底还爱着谁呢?
第33章 .男女主番外if线(一)
五岁那年, 有一天,村里进来了许多辆闪着红蓝光的警车。小小的李英照例躲在草垛旁边的角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走了村子里的很多人, 多数是男人。
穿黑衣服的人也进了她家院子,从屋里把那个男人抓走了。他?们说那个男人犯了拐/卖妇女?儿童罪。
走之前,那个男人挣扎的吼叫声,和屋内,她母亲尖锐的哭声,让李英不禁捂住了耳朵。
警车离开时, 带起了乡村土道上的一地黄沙, 灰尘在空中弥漫, 车愈行愈远, 警笛声渐渐消失。
那天之后,村里平时不出门的妇女?,开始在田间地头聚在一起,影影绰绰地聊起这件事。
她母亲也会参与。
又过了半个月,村长也被一辆警车带走了。那之后,村里陆陆续续有人离开, 多半是女?人。有的带了孩子, 有的没带。
李英还记得她母亲离开那天, 背了一个很大的包裹,里面放着她自己的衣服,和家里的全部积蓄。她迈过门槛前,又回过头, 对她说:“我出去买点东西。锅里有饭, 我不回来,你...你晚上自己吃!”
说到最后, 女?人眼神闪烁,声音却格外地拔高。
五岁的小女?孩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离开。她带走了许多东西,扔下了最麻烦的“包袱”。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只有五岁,当时的李英也没有多恨她,她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其实也挺好,她甚至有点开心地想,自己住在这里,不会有人打她了。她会生火,屋外的母鸡每天都会下两个鸡蛋,她不会饿死?。
她母亲离开后的当天下午,一辆黑色的车驶进了村子。它?和之前的警车不同,它?来得悄无声息。车后带起的尘土也少,轮毂就算蒙上一层尘,也比警车的轮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