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枳
温燃就好比短暂停落在他肩头的一只蝴蝶,一只栖息在他怀中遮风避雨的雀,他给予她庇佑,也拥有随时终止这段关系的权利。
可谁也没想到,这段故事的最后,主动撤离的人是温燃。
比起失落,薄祁闻更多的是郁结,他不懂,为什么他已经给她最好的,她却还是不肯为他停留。
或许爱意迸发的关键,就是得到又失去。
薄祁闻就这样一次次和她背道而驰,一次次思绪反刍里,意识到温燃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她不是那只蝴蝶。
也不是那只雀。
她是他这么多年以来跟在身边的第一个女人。
他的第一次心动。
第一次觉得人生鲜活而有意义。
而“第一”这个字眼,本身就具备足够的唯一性,和特殊性。
薄祁闻很难认清那到底是不是爱。
他觉得自己并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可当他一次次听到有别的男人在觊觎,靠近温燃时,那份强烈的嫉妒心和近乎扭曲的嗔怒,也是他身体里最真实的情感反馈。
从没有过弱点的薄祁闻,从那时起有了软肋,他只能在高傲的自尊,和对她的占有欲中,找到一个精准的平衡点。
就像对待一个高投资高风险的项目,他习惯性做好最稳健的评估,直到确定她还在意自己,才主动出击,挽回这段感情。
他相信她会心软,她会舍不得自己,她会回来。
他会好好对待她,比从前更宠爱。
但他没法保证,中途会不会委屈她一下。
他只是想着,等他羽翼丰满,时机成熟,他自然会肃清一切,给她一个完美的结局。
而在此之前,年深日久。
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相爱。
没必要在意那些细节。
“你看,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你们男人总觉得,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但女人不会这么想,我们女人更多时候想的是,我和这个人会不会有结果,如果没有结果,我们为什么要白白浪费时间陪你们蹉跎?”
“没办法,这就是父权社会对女人的诅咒。”
“你们男人至死是少年,七老八十了还能找年轻女人生孩子,我们呢?到了三十岁不结婚就要被挤兑成社会边角料,我们快活的沉没成本可比你们昂贵多了。”
“你觉得你可以向她证明你对她是真爱,让她放心大胆跟你走。”
“可亲爱的薄先生,真爱它瞬息万变啊。”
——这些犀利又极富道理的话,出于薄祁闻唯一的女性朋友Jennifer之口。
就在薄祁闻从温燃家里出来的那夜。
那晚薄祁闻心浮气闷,心情差到极致,刚好Jennifer发消息给他,说之前和朋友合开的小酒吧营业了,问他这个大忙人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看看。
薄祁闻枯坐在车上,面色空寂地抽完一根烟。看着窗外寂寥浓稠的夜色,他突然很想过去喝一杯。
午夜的酒吧纵情声色,小小的酒吧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年轻人。
他来得实在是太突然,Jennifer很意外,她忙着招呼开业打折蜂拥而至的客人,根本没工夫照应他。
薄祁闻也不需要她照应,一个人坐在吧台,身形颀长孑然,昂贵的西装让他在嘈杂浮躁的氛围里更为清贵。
清隽俊逸的背影一眼便让人惊艳,一坐在那儿,就有女生过来搭讪。
可薄祁闻这样身处高位,谪仙一般的人物,又怎么会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他一个都没搭理。
甚至没正眼瞧过,只跟侍应生说过两句,点了杯伏特加,临走的时候,还随手办了一张年卡,给Jennifer冲业绩。
等两人再见面,是几天以后的事了。
薄祁闻长期肝郁气结,状态不佳,又接连不断应酬好几天,导致急性胃炎,外加一场感冒。
Jennifer难得见他这么潦倒,一时来了兴致,拎了个精品果篮去绿意居探望他。
薄祁闻那会儿正在阳台的摇椅上小憩。
听到楼下传来明婶意外欣喜的招呼声,他恍惚以为是温燃来了,一瞬间便掀起眼帘,身子都坐直,结果看到站在门口笑盈盈看着他的是Jennifer。
Jennifer好伤心地吐槽他,“有必要吗,见我这么失望。”
薄祁闻眼神暗淡下去,连话都不想说,重新躺了回去。
Jennifer打趣他,“看来失恋给薄总打击得不轻啊。”
薄祁闻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态度。
可眸底恹恹的神色骗不了人。
来者终是客。
Jennifer又是个情场高手。
薄祁闻到底被她套出话,Jennifer很快就理清了故事的脉络,她笑着打趣薄祁闻,“就你这性格,还知道倾诉,说明起码还有救。”
薄祁闻很轻地扯了下唇。
笑里几分落寞自嘲的滋味。
就是那天下午,Jennifer跟薄祁闻说了这些话,她说,“亲爱的薄先生,真爱它瞬息万变,对于你们这种上流社会的男人,最好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别信。”
这些看似诙谐实则残酷的话,深深刺痛了薄祁闻。
Jennifer给他剥着橘子,又说,“温燃那种清醒到极致的姑娘,离开你是必然,鬼知道你哪天会突然抛下她和别的女人结婚,到时候她成了小三,还浪费了青春,冤不冤。”
薄祁闻眉梢不悦地蹙起,“我跟她承诺过,我不会和别人结婚……我怎么可能让她成为第三者?我疯了?”
Jennifer笑,“但你也没说会娶她呀。”
她耸肩,“你这种纯属模棱两可,浑水摸鱼,温水煮
青蛙,谁不知道你薄祁闻最抗拒婚姻。”
Jennifer不愧为最了解薄祁闻的人。
她说得没错,如果不是为利益妥协,薄祁闻根本不可能屈服于婚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薄祁闻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早在这些日子里,一次又一次地撼动,瓦解。
视线垂落在Jennifer递过来的橘子上。
薄祁闻难以克制地再次想到温燃。
那是去年的时候,她看起来还很稚嫩,见他病了,一味地哄骗他,让他打针。
却不想反被薄祁闻占了便宜,夺走她的吻。
那个阳光温暖的下午,她在临走前也是给他剥蜜橘,橘子淡淡的清香飘散在空气里,她白里透粉的手指,轻轻将橘子瓣塞到他的唇齿里。
薄祁闻却故意挑.逗,直视着她的眼睛,借机咬了一下她软嫩的手指。
过去的回忆带着蜜桔味道,就这么渗透在思绪里。
仿佛有什么始终想不明白,绕不开的结,在这瞬间突然打开。
突然间,什么都不重要了。
家族利益也好,继承权也罢,哪怕是他一直抗拒的婚姻。
不过是一张把两人拴住的本。
如果对方是温燃,他甚至会期待。
薄祁闻没接那橘子,微微肿胀的喉咙轻咽,他偏头望向窗外的冬景,清邃的桃花眸浮起一丝苦涩,“她若明说要我娶,我不至于给不起。”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说他要给温燃买个包,买栋房子。
这一出是真把Jennifer下巴惊掉了,她一双凤眼眯起,“你什么意思?”
薄祁闻回头看向她,“我说得够明显了。”
只是有些可惜,他之前在温燃那儿怎么就没把事情想得这么明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可回头一想,她那样决绝又油盐不进的态度,他就算想明白,把话撂到台面上,她也只会觉得他在用糖衣炮弹引诱她,安抚她。
那时两人都太不清醒了。
即便真情实意的话说出口,也叫人无法笃信。
思及此,薄祁闻深吸一口气,胸腔那股淤浊的情绪莫名消散。
兴许是窗外那一场大雪初霁,室内放晴,又或许是这满屋子是橘子香气,叫人心下动荡,总之薄祁闻清明了。
Jennifer却像是陷入到迷雾当中,不确定地看着薄祁闻,“别告诉我你真要为了她……放下你这么多年心里的恨。”
很多事,没人比Jennifer更清楚。
就比如当年薄祁闻的继父不是非得去死,只要薄家一句帮衬的话,抑或薄老太太肯把薄仲恒临终前留给薄祁闻的那笔遗产交给胡蕙卿。
可是,没有。
那二十万的赔偿费。
不够薄家人的一场家宴。
不够陆思明在酒吧折腾一晚,更不够李悦红的一只玉镯,却要了一对夫妻的命。
薄祁闻也是在母亲去世后,被薄仲恒生前的贴身秘书告知,他才知道薄仲恒给他留了一笔不菲的遗产,是李悦红一直隐瞒这件事。
胡蕙卿很早就知道这笔遗产,但从前她没想过要,是为了丈夫,她才挺着大肚子,去公司求李悦红。
她知道李悦红恨自己。
所以她只要二十万,就二十万。
可李悦红连个见面的机会都没给她。
薄祁闻满腔恨意,就是从那时燃起……是他太功于心计,才没有任何人将他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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