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钦点废柴
三,二,一——
朱承育颤颤巍巍低头看手机,没有来电。
温赛飞轻拍两下马霜痕肩膀,她立刻回应两下,手没及时放下,虚虚搭在他手背。
朱承育拨下绑匪的号码,今早查明此号号主半年前已离世,没有及时注销。
“您好,您所拔打的号码已关机。”
温赛飞用力握着马霜痕的肩膀,她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背,回应同样的力度,忽略前头的不自在,好像配合多次一般,默契浑然天成。
零——
兜住3999只气球的网袋豁开一道口,红黄两色气球从天而降,落向广场上成簇高伸的手掌,如油锅撒盐,一派沸腾。
中心广场一片混乱,二楼及以上楼层栏杆边围观的每一个人都俯视一楼,飘荡的气球阻碍视线,很难锁定可以面孔。同样,一楼仰头的人不计其数,警方向上搜寻的目光同样隐蔽其中。
“还没来电话?”马霜痕忍不住自个儿看时间。
“急不来。”话虽如此,温赛飞眉头早拧在一起。
这是放鸽子?
热闹逐渐平息,温赛飞的右手重新回到裤兜,挨着栏杆,马霜痕跟他隔了一人宽,抱臂低头打了一个哈欠。
朱承育已经放倒行李箱,枯坐干等。
按以往办案经验,交易赎金时绑匪会一再临时更换地点,甚至可以重新协商赎金。
夜晚过半,10点后商铺陆续打烊,只有电影的午夜场还在营业,数小时的蹲守一无所获,绑匪方可能发生了一些不可控的事情,人质凶多吉少。
回到大队,专案组重聚会议室,重新梳理线索。
蒙大利组就朱承育的社会关系反馈回新线索,据朱承育秘书反应,其老板经常到一家水色他乡的商务KTV消费,经常点一个叫庞秋怡的陪酒小姐,因为一直用现金消费,从来没在账单上留下记录。
蒙大利把片警从营销经理——也就是所谓的鸡头——那里的高P照片贴到白板上,“优点”非常“突出”。
朱承育后来尴尬承认,说朱秋怡做皮肉生意,他怕哪天落网倒查到他头上,一直都用现金,他从来没带回过家里,没让朱子白知道,毕竟不算光彩,所以觉得跟绑架案没关系就没提。
蒙大利一脸发现重要情报的亢奋,“庞秋怡有个亲哥在水色他乡当保安,叫庞东洋,今天一直旷工,联系不上。庞东洋经常去澳门豪赌,欠了不少钱,他妹妹一直在帮他填窟窿。片警查到庞东洋推荐来消费的客人里有朱子白和李绍星的号码。”
马霜痕瞠目结舌,悄声跟花雨剑吐槽,“朱子白才18岁吧?”
花雨剑见多识广,既无惊讶,也无嘲讽,“十八岁成人礼,懂不?”
“这样重要的线索第一次调查时为什么会遗漏?”尚涛凝重道,“让李绍星再来一趟。”
温赛飞立刻拨打李绍星的号码,果不其然,关机了。
尚涛立刻上报,将庞东洋和李绍星被锁定成朱子白绑架案嫌犯,立刻进行全城搜捕。他宣布今晚蹲守锦泰城的人马暂时下班休息,其余空闲警力补上。
花雨剑给马霜痕比了大拇哥,“我徒弟真赞。”
马霜痕极度缺觉,两眼昏花,除了体力尚可撑住,没想出自己哪里闪光。
花雨剑悄悄说:“要不是你追问朱承育的男女问题,这案子哪来峰回路转。”
马霜痕耸耸肩,无所谓道:“我原以为是情仇,结果好像不对,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我觉得大家应该都想到了,只是懒得说。”
“办案可不能懒,再无聊的疑点都可能成为转折点。蒙大利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耗子是你打死的,他躺平当了一回猫。”
花雨剑亲切地拍拍她右肩,“保持初心,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刑警。”
“嘿嘿,名师出高徒。”
师慈徒孝的画面落幕,马霜痕拍拍自己右肩,体会一把,果然师父和自己拍肩只有肉动,没有心动。
马霜痕没有申请宿舍,准备打车回家眯一会。刚出到大院,围墙边的丰田大灯闪了闪,眨眼似的。
不,说抛媚眼也不为过。
小马嘚嘚嘚奔过去。
“小飞哥,我的鞋裤还在你的尾箱。”
温赛飞没着急开尾箱,“你怎么回去?”
当他问出跟六年前一样的问题,马霜痕就知晓了答案。有些默契跟回忆一样,属于他们的秘密。
她绕到副驾,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小飞哥,你也不住宿舍吗?”
时近凌晨两点,大抵也熬累了,温赛飞卸下防线,有点掏心窝的感慨,“宿舍跟病房一样,能不住就不住。”
马霜痕打量一眼,“你伤在哪,住院多久了?”
“肚皮。”温赛飞省略道,这会又不掏心窝了。
马霜痕:“那可得缝好,省得吃饭漏了。”
温赛飞笑了声,应该算重逢后他对她第一个普通意义的笑,没调侃没嫌弃,带着点友情式的松弛。
不知乏了,还是享受一时的沉默,安静中车厢似又萌发不属于友情的东西。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他们比当年多了一种避而不谈的默契。
“介意我抽根烟吗?”温赛飞忽然问,“有点困。”
“这是你的车。”马霜痕有点无奈。
“客气一下。”
“嗤。”
马霜痕慵懒地往窗框支着脑袋,“要我说介意呢?”
“没听见。”温赛飞趁着红绿灯,从扶手箱掏烟盒和火机,咬烟、拢火、点燃,一气呵成,开窗往外徐徐一叹。
马霜痕笑,“不闯红灯了?”
温赛飞缓冲似的,慢慢悠悠吸一口,才说:“你驾照分给我用啊?”
“一分一千,熟人九折。”
温赛飞的笑将烟雾揉成可爱的形状。
夜间车道通畅,青松苑近在眼前。
马霜痕从尾箱拎了她的鞋裤,忽然弯腰凑到驾驶座窗前,“小飞哥,大头虾的表现也不算太糟糕吧?”
她的心理有点奇怪,花雨剑的夸赞她不当回事,非要到这个人面前请赏。
“还行,”温赛飞大发善心似的,没损她,“比你那个忘记拔掉钥匙被偷车的师父好点。”
生活可以不拘小节,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就当你是夸我了。”马霜痕笑着拜拜,转身踢踏脚步,甩着袋子哼着歌。
温赛飞多看了一会。
也就走出不到十米,马霜痕突然跑回来。
他叹气,“又落下什么了,大头虾?”
“今早走得急,钥匙落在家里,连个开门的人都没有……”
马霜痕皱皱鼻子,拧不紧那股酸涩感。
温赛飞刚想问她要不要去酒店开间房,她摸摸鼻尖,自我消化了情绪,多余地叫了一声小飞哥。
“嗯。”他在听。
马霜痕本想问他有没有开锁的微信,大晚上老破小物业服务可能跟不上,还得他这个行家推荐。忽地想起他花名的典故,脑子一拐,问出口:“小飞哥,你会开锁吗?”
第5章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步梯房一梯两户,温赛飞跟马霜痕爬上四楼,短短一天,防盗门窗格又塞满了各种传单,菜单、医保提现、祖传神药等等,马霜痕一把抽过卷成筒,临时塞进装鞋裤的袋子。
温赛飞眼神评估老式门锁,“你男朋友不能过来开门?”
马霜痕担忧,“是不是这种锁太难开?”
温赛飞换个问法,“你男朋友没有备用钥匙?”
马霜痕迷糊:“他为什么有备用钥匙?”
驴唇不对马嘴,全无默契。
温赛飞单刀直入,“你一个人住?”
马霜痕点头,“以前小学住这里,离学校比较近。”
以彭家以前的财力,在海城任何一处置业都不是大问题。
温赛飞眼神点了下马霜痕的鬓边,“发夹给我,两个。”
马霜痕别的是最简单的黑色一字夹,全给盖在毛线帽里,温赛飞不说她都忘了。
两个发夹差不多掰直,在铁门上拗出短短的弯钩尖尖,温赛飞单膝跪着,一上一下插进锁眼里捣弄。
一道强光亮起,闪瞎他双眼,是马霜痕在旁贴心打手机电筒,背光处双目炯炯。
温赛飞顿住,“想偷师?”
马霜痕的脸超过他们理智时的最短距离,呼吸咫尺可闻,兰香淡淡袅袅。
“学习学习,万一以后还要开,小飞哥,你能不能教教我?”口吻单纯而认真。
温赛飞:“关了。”
马霜痕:“不用照着?”
温赛飞:“你看谁这样开门还打灯?”
马霜痕噗嗤一笑,听令关灯,“小飞哥,幸好你是盟友,不是敌手,不然也太可怕了。”
温赛飞毫不介意道:“碰上我这样的,你一个月都别想回家。”
走廊灯昏淡,掩盖了他们部分表情,马霜痕也不敢开太久电筒,温赛飞的侧脸比丰田后视镜里来得更为清晰与立体,尤其占据主体地位的鼻子,曲线优越,尤为夺睛,就算单纯欣赏,没人舍得不看第二眼。
温赛飞两根铁签掏弄着,马霜痕听安排当副手,不断试着拧把手,动静不算大,但足以给失眠的人多添几分烦躁。
没多一会儿,吱呀一声,门开了。
是对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