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里吞风
她的车停在工作人员的位置,那里比较偏,是?路灯下的暗角。
先?是?快走,最后变成小跑,棠妹儿来到车子旁边,发现有人已经在等她了。
“棠大状,你很敢啊,和我大哥一起给老爷子做局,怎么?,这么?想让我叫你声小姑姑啊!”黑暗处,一点猩红闪烁,靳佑之叼着烟走到光下。
玄黑色的一身西服原本?象征庄重?,但此刻,外套被他勾在肩膀上,衬衣袖口卷到肘弯。
这人又?变匪徒模样。
棠妹儿佯装镇定,“佑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给我装傻。”
靳佑之一扬脸,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一左一右扣住棠妹儿的手臂,就把她往商务车里拖。
巨大的扭痛来袭,棠妹儿差点疼出声,她竭力?挣扎着,可半点用也没用,转瞬就被塞到车座后排,身体?往前一冲,她的头撞到玻璃上。
她拿手去捂,靳佑之已经跟着上车。
喀拉一声,车门落锁。
与猛兽同笼,棠妹儿汗毛都要炸起来。“靳佑之你想做什?么??!”
“是?我问你,你想干什?么?。”靳佑之长腿一伸,狭窄空间里,全是?他的压迫。
“连小姑姑的转世,你也敢冒充,我大哥倒底给了你多少钱,你们一起做局戏弄老爷子,是?不是?赚钱不要命了?!”
“我没有!”棠妹儿矢口否认,“靳生从没和我计划过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问你,蔡国千说的小姑姑的转世,到底是?谁,你知不知道?”
棠妹儿神情微微收敛,就是?她眉头轻皱的模样,泄露了心事。
靳佑之冷笑一声,“你也知道蔡国千说的就是?你,对不对。”
“局,是?谁做的先?不提。但放出来的诱饵,是?你没错吧。”
“如果爷爷真的信了蔡国千的鬼话,你获得的,将是?靳家?大小姐的人生。棠妹儿,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你作为直接受益人,敢说自己?一无所知?”
棠妹儿:“刚才在现场,听到他描述转生之人,我也很吃惊,你说我是?受益人,我不否认,但为什?么?他会选我,这是?蔡国千做的事,你应该去问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靳佑之忽然扑下来,棠妹儿应激闭眼?,还以为这个混蛋要动手打人,哪知他只是?撑在上方,附身盯紧棠妹儿。
他在分辨她话中真伪。
棠妹儿靠紧车窗,冰凉的玻璃上洇出一道浅浅的呼吸水印。
她说:“靳佑之,蔡国千的阴谋落空了,我也不是?你的小姑姑,你们靳氏的钱我拿不到一分一毫,你应该放心才对,麻烦你不要再?纠缠我。”
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靳佑之松开?手,他罕见地这么?痛快。
棠妹儿心有余悸,只想赶快逃开?,她越过靳佑之去拉车门,却听身后男人幽幽出声。
“靳家?的钱早就花不完了,你喜欢多少拿多少,我都不会眨眼?,所以,你觉得今天我找你是?为了什?么??钱吗?”
棠妹儿顿住,手指搭在按钮上,过了好一会儿,她回头。
打火机清脆的磕了一声,靳佑之低头又?点了一根烟,车窗落下,灰蓝雾散。
他手搭在窗外,“上次你问我,让小姑姑为情自X的男人后来怎么?样了,想知道吗。”
棠妹儿看?着他。
“他死了。”
靳佑之吐了一个烟圈,“那个男人家?世普通就算了,更可恨的是?,他还有未婚妻,小姑姑一直蒙在鼓里,但爷爷早就查过他的底,怎么?可能让他们在一起。但那个男人胆大包天,竟然吊着小姑姑不肯分手,小姑姑怪爷爷不通人情,所以在车里烧炭。”
“不知道她是?为了威胁爷爷,还是?真的绝望了,反正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棠妹儿:“然后呢?”
“爷爷知道后,一直很平静,直到小姑姑下葬后,他找到那个男人谈了很久,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第二天,男人也烧炭死了。”
阴凉的夜色,无孔不入,棠妹儿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布满了惊恐。
在这块名与利的角斗场上,能活下来的人,没有真正的无辜。
“棠妹儿,不要卷入靳家?的争斗。”靳佑之眼中有着她看不懂的眸色,“爷爷不是?糟老头,我大哥也不是斯文君子,你夹在他们中间,早晚会被碾得粉碎。”
普通人被平凡碾碎,掌权者被名利碾碎,既然都要人头破血流,凭什?么?说哪个选择更好?
“佑少一而再的劝我远离靳家。”棠妹儿被戳中反骨,她反问:“那佑少你在这场斗争,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靳佑之扬了扬嘴角。
他是?嫡子,生来高贵,根本?不需要下场,因为——
“我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
追思会结束后,棠妹儿连续几天去光达开?会。
他们的拆迁案,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可议价的空间不多,所以棠妹儿派人去谈了几个回合,那块地很快被拿下了。
事情解决得顺利,郑宏基为表感谢,亲自请棠妹儿吃了顿饭。
西餐厅里,起先?大家?聊聊股票经济什?么?的,棠妹儿也没留意,后来,郑宏基提到靳氏,笑容耐人寻味。
“听说最近,靳老爷子联络了不少大股东,准备弹劾Simon,搞不好靳氏下一届的CEO就要换成你们二少爷了,棠大状,这件事你听说了吗?”
棠妹儿完全不知情,还以为郑宏基在套她的话,等到午饭结束,她回到靳氏才发现,事情比郑宏基说得还严重?。
靳佑之今天开?始对接业务部,而靳斯年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棠妹儿下午有个面试。
对方名牌大学毕业,做了三年公益律师,方方面面都很很有经验,做人助理属于屈才了。
棠妹儿和他交流之后,犹豫了很久。
对方问她,“大状对我哪里不满意吗?”
棠妹儿回神,说没有。
“你的条件很好……要不然这样,你先?回去,我考虑好了,叫秘书通知你结果。”
面试的人一脸失望,看?着棠妹儿匆匆离开?。
棠妹儿返回办公室,皮包外套车钥匙,一齐抓在手里就往外走。
有争斗,必然有输赢,靳斯年输掉这一局,明里暗里不知道要赔上多少代价,棠妹儿实在放心不下,想去看?看?他。
驱车上山顶,来到大门口,靳斯年的管家?还记得她,对方礼貌帮忙通传,最后将棠妹儿带到影音室门口。
在一层走廊的尽头,黑色大门紧闭。
棠妹儿在门前站定,握了握拳,先?敲门,然后倚身去推。
一束微弱的光线泄露出来,厚重?的窗帘,将外界光线隔绝,两百尺的空间,完全笼罩在昏暗的氛围里。
棠妹儿走进去,只见靳斯年靠坐在沙发上,正在品一杯红酒。
靳斯年注意到她,微微侧身让了一下,“看?过吗,过来一起。”
投影幕上正在播放的是?一部英文?电影,棠妹儿看?过。两年前它上映的时?候,露西和她一起去看?的。
是?《教?父》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
棠妹儿在靳斯年身旁坐下来,柔软的双人沙发很快将两人同时?陷住,似靠近又?似拥抱,棠妹儿挨着靳斯年,呼吸间是?他身上过熟的酒香,而非失败者的落寞味。
她轻轻把头搭在靳斯年肩膀上,即便心里有许多疑问,却因他的平静而不知从何说起。
电影放到男主的女儿被枪杀的场景,一代教?父伤心欲绝,棠妹儿望着屏幕里的人,不由地轻声问:“靳老当年失去女儿,也是?这样的痛苦吗?”
“不太清楚,那个时?候我才8岁,在外面上寄宿学校,等我回到家?时?,小姑姑的男朋友都已经出殡了。”
“那你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吗?”
“佑之已经告诉你了?”
“是?,他警告过我了。”
棠妹儿抬起头,眼?中雾气朦胧,“靳小姐是?老爷子的心病,但凡触动这块心病的人,比如那个男人,忤逆老爷子的下场,二十几年前他已经试过了,靳生你为什?么?还要——”
她忽地止住。
不论是?以情人还是?下属的身份,说出这样一番话,是?否有越界之嫌?
然而靳斯年似乎并?不介意。
他倾身将酒杯放在一旁,“我想要的东西,和你想要的东西,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只是?我去争的东西,风险更高,难度更大,但也乐趣更多。”
“之前没问过你意见,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靳斯年伸手又?倒了一杯酒,“现在如果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玩这场游戏,你会怎么?回答?”
浅浅一片粉红,漾在杯底,靳斯年举高,送到棠妹儿眼?前。
是?邀约。
问你敢不敢。
这场游戏,既分输赢,也定生死。
棠妹儿几乎没有犹豫。她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靳斯年眸光微闪,“所以,即便我失势了,你也愿意跟着我?”
我愿意,是?不需要说出来的笃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棠妹儿也想跟人讲一次真心。
她环上靳斯年的肩膀,不是?讨好,不是?惧怕,是?第一次主动而热切的吻上她的心上人。
靳斯年伸出手,按在她的脑后,使人无法闪躲,他侧过脸庞,深深地回应。
是?野心纠缠的吻。
哪怕此刻的靳斯年,手中权力?正在跌落,可棠妹儿还是?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掌控力?,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两人终于稍稍分开?。
靳斯年指腹碾过她的唇峰,“薄扶林道,衣柜里的衣服,你看?到了吗?”
棠妹儿心头微颤,手上的酒杯滚落在脚边羊毛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