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里吞风
原来这里是总裁休息室!
靳斯年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听到动静,他侧身瞥过,无波无澜无表情,然后转头继续交谈。
男人声音很低,配合一身合体西装,整个人透出一股冷峻沉着,像海岸上岿然不动的黑色巨石,再大风浪撞上去,瞬间化作白色泡沫。
骇然、震惊,落荒而逃。
棠妹儿抱起床尾的衣服,赶紧去换,等她出来,靳斯年已经打完电话。
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肩头,水珠洇湿衣领,这样的棠妹儿,在靳斯年平淡的审视里,越发狼狈。
她站在原地,“我不知道这是靳生的……”
靳斯年接过话头,“今天股东们都在,你这副摸样,去公共洗手间让人看到,也是丢我的人。”
丢我的人,这一声听得人耳尖无端发热,。
棠妹儿略微局促,生硬转换话题,“那楼下闹事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许冠华已经带人把记者驱散了,泼你猪血的人,是李敏琪的舅舅,他已经被扭送警局,至于李敏琪的母亲。”
靳斯年一顿,似乎在想处置方案。
痛失爱女的母亲,声嘶力竭的吼叫,还有若无其事的靳佑之,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棠妹儿先一步开口,“李敏琪的舅舅,我可以不追究,至于李敏琪的母亲,她是受害人,闹一闹只是发泄,我愿意再找她谈谈——”
“楼下的事,让许冠华想办法安抚,你不用管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楼上这些人。”
股东大会中途打断,股东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现下,会议室里只剩几位德高望重的爷叔,等着靳家交代。
靳斯年:“我带你过去旁听。”
“哦。”
棠妹儿清楚,作为靳佑之的辩护律师,代表的是那个拍拍屁股走人的混蛋。
挨骂,已经注定。
棠妹儿迅速整理心情,将头发挽成髻,刚准备走向战场,靳斯年却拦下她。
“等一下。”
棠妹儿尚在不明状态中,靳斯年手执一块丝帕,伸臂过来。
“你受伤了。”
冰凉柔软贴上侧颈,棠妹儿这时才感知到疼痛。
应该是被李太太挠的,刚才洗澡沾了水,她也没留意,不知道现在什么模样,但靳斯年轻柔的动作,专注的目光,实在太郑重。
棠妹儿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靳斯年轻轻按住她,“别动,渗出血了。”
男人靠过来的身体,包裹在西装下,黑色衬衣黑色领带,外加紧紧系住的喉结,一丝不苟的庄重打扮,却叫棠妹儿心如擂鼓。
人家明明一番君子之意,可棠妹儿不知道哪里冒出的污浊想法,她告诉自己,不可亵渎靳生分毫,奈何眼睛另有打算。
最后,她不得已垂下眼帘。
兵荒马乱这世界,好像突然安静,空气中淡淡的古龙水味,一丝一缕都是澎湃。
“刚才吓坏了吧。”
男人声音温和低沉,从头顶传来。
棠妹儿恍若梦中惊醒,条件反射般摇摇头。
“还好。”
靳斯年手腕一转,雪白真丝手帕上,赫然一道粉红,棠妹儿在想,那么好的一块口袋巾,弄脏可惜了。
靳斯年却看着她,“伤口沾过污物,可能会感染,回去记得上药。”
第6章 栓恶犬我叫你,你怎么不摇尾巴?
“……佑少的事,法庭已经做出判决,当庭释放就是无罪,法官都说无罪,外面的人再泼脏水,就是诽谤,所以——”
“所以要把全港市民告上法庭吗?!”
会议室,火药味渐起。
一位爷叔打断另一个,直接开火。
“这不是法庭,没人跟你讲事实摆证据,现在最重要,是民众觉得你有罪没罪!”
“我们打开门做生意,最看重口碑,佑少在别的事上任性就算了,这种败坏公司形象的事,已经不是他的个人问题了。”
有人附和,连连点头。
“今天公司口碑败坏,明天股价马上下跌,佑少干的,是破坏了大家的利益的事!”
“对,靳生,咱们是上市公司,不是你们靳氏王朝,你作为CEO要对大家负责的。”
利剑一指,这才是今日决战。
棠妹儿自觉闭嘴,她是小角色,这里没有她插嘴的地方,但不代表她没有想法。
坏事都是靳佑之干的,却要别人替他挡猪血、背黑锅,他自己呢,这个时候不知道又抱着哪个女人逍遥快活。
她替自己委屈,也替靳斯年委屈。
从她进来,老爷子就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就连坐在他身边的靳斯年,也出奇的沉默。
爷叔们还在议论,一言我一语,随时吵翻天。
棠妹儿心内忽地一动,“其实,挽回口碑……也不是没有办法。”
此话一出,目光犹如开刃,齐刷刷扎在她身上。
棠妹儿,房间里唯一站着的人,面对满屋子的财阀权贵,需要十分努力,才让自己在充满压迫的目光中站稳。
靳老爷子沉着脸,“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Mia,靳老我叫Mia。”
自报家门这一刻,棠妹儿内心微微怯弱,以至于,她不由自主地看了靳斯年一眼。
这是她第一使用这个名字,还是当着靳斯年的面。
似某种无声的臣服。
只是,当她发现靳斯年也在看着她时,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漠,令人莫名羞耻。
靳老爷子思考片刻,“Mia,你说说你的办法。”
棠妹儿快速扫过靳斯年,镇定开口。
“我提议给佑少请一位心理医生,二十四小时陪同,然后,对外宣称佑少因为李敏琪之死深感内疚,所以罹患了严重的精神疾病。”
众人一惊:“精神疾病?!”
“对,精神疾病。”
“我们对外讲,李敏琪是佑少的女朋友。女友意外离世,佑少十分痛苦,整夜被精神折磨,佑少已经到了要看医生的地步……”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佑少从被告,变为受害者,一来可以博取公众同情、为公司挽回口碑,二来,也可以利用心理医生,约束佑少放纵的行为。”
话音轻轻落地,棠妹儿有些紧张。
几位爷叔们,相互交流,隐隐切切的声音,像冰川下的暗流,让人看不清形势。
靳老爷子也不调停,他起身踱步到窗边,背着手的身影,让人看不懂。
棠妹儿不确定自己的私心,是不是被靳宗建发现了,她再次扭头去看靳斯年。
靳斯年态度更疏离,置身事外般的冷静,是一种习惯俯视众生的姿态,他抬眸看了一眼棠妹儿。
“Mia,你的提议,我们需要再讨论一下,你先出去。”
……
整整一个下午,棠妹儿如坐针毡,不知道会议最后讨论出什么结果,晚上八点,办公室人已走光。
棠妹儿对着电脑一动不动,好似入定,直到许冠华路过。
“怎么还没下班?”
棠妹儿回神,下意识看了眼会议室方向,“我怕靳老和靳生找我。”
“要不要这么老实!老板们早都散会了,人家坐专梯走的,难怪你不知道。”许冠华笑了一声,勾着西服外套扬长而去。
棠妹儿收拾东西,下楼取车。
从公司到家楼下,差不多二十分钟路程。换下来的衣物放在后座,飘来阵阵血腥味,早已臭不可闻。
穷过的人,总有节俭过度的毛病,棠妹儿以为那些衣服洗洗还能穿,可现在看来,简直痴心妄想。
棠妹儿扭身解掉安全带,正准备下车去扔垃圾,刚推开门,忽然一辆跑车叫嚣着,发出一阵刺耳尖啸声,急停在她车旁。
车与车的距离极近,最多半米,棠妹儿循声去看,只见靳佑之从驾驶室走下来,一脸杀气。
“你给我下来!”
在靳佑之上手之前,棠妹儿迅速合上车门、落锁。
靳佑之拉了两下车门,没有拉开,便笑了一声,隔着玻璃指她,“不下来是吧!”
大少爷手一挥,三个壮汉不知从哪冒出来,人手一只棒球棍,把棠妹儿的车一下围住。
棠妹儿瞬间紧绷:“靳佑之你要干什么?!”
“你不如先问问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靳佑之点了一支烟,走到自己车头坐了下来,“把人给我拖出来。”
轻飘飘一句指令,便是暴风席卷。
白色宾士车像怒海小舟,猛烈一阵,三面车窗应声炸裂,玻璃碎片四散,像喷溅的刀刃,洒落车内。
棠妹儿抬手,死命护住头脸。
这里是红灯区的后巷,除了醉汉就是瘾君子,健全人谁会来,要不是看在这里停车便宜,棠妹儿绝不会踏足此地。
所以说,便宜有便宜的代价。
三秒钟,毙命玻璃,一秒钟,伸手解锁,再用五秒,棠妹儿摔在靳佑之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