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度春秋
舒英有些心疼地看着她,虽然她也没比她大多少,但她到底是叫她一声“师母”,平日里看她就总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晚辈一样,尤其她现在有了孩子,还是女儿,她不敢想象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谷雨身上,她会有多痛心。
一时之间,她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安慰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袁宜脸上还露着大大的笑,一口整齐亮眼的白牙闪了闪,用力地点了点头:“是,会好的!”
在店里坐了坐,谷雨吃了两颗糖,又吃了点小零食后,又恢复了平常活泼生动的样子,还得寸进尺的让妈妈给她买了一大罐的大白兔奶糖。
舒英现在以哄着她为主,她要买,她也不拒绝,反正一天就给她吃一颗,慢慢放着吃呗。
她看了眼时间,估计着李固言东西应该都收完了,就带着谷雨回去。
一路上,谷雨非要自己抱着糖罐,跟宝贝似的,她双手都被糖罐占去,舒英就没办法再牵着她,她小短腿倒腾着,“嘿咻嘿咻”地跟在妈妈身后,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李固言装好行李,正要出来找她们娘俩呢,院门一打开,就看到这一幕,舒英在前面慢慢走着,谷雨在后面费劲跟着,他没忍住笑出来,一个箭步上前,双手一扬就把谷雨搂进了怀里。
他动作快,“欻”地一下,谷雨就从地上飞似的到了上面,她尖叫一声后就要从他怀里下去,还想再来一次。
李固言自然没有不依的,又带着她这样玩了几遍,直让她嘿嘿笑得满家属院都能听见声儿。
舒英也不管他们怎么玩,拿着已经被谷雨忘记的糖罐进屋,放进高高的柜子里,小谷雨现在猴精猴精的,不给她放的她够不到,她
自己就能打开一下子吃一半。
有一次她买了桃酥没注意,就被她摸了去,还拿到床上吃,造的一张床上都是桃酥碎。
初六这天,舒英请了假,带着谷雨送李固言到火车站。
此时天蒙蒙亮,还带着清晨的寒气,袁宜也跟着他们一块儿,坐上提前讲好的出租车。
舒英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带谷雨,怕她受不了,又哭得不行。但想了想,就算是李固言没当着她的面,偷偷走,等她发现也是要哭一场的,那还不如带着她一块儿去送。
刚过完年,火车站正是人多的时候,不好人都要坐上火车去往国家各地,开启新一年的辛苦。
到车站的时候,天也还没大亮,谷雨困得一直打呵欠,两只眼睛迷蒙着,瞧着眼皮都皱了好几道褶儿。
李固言看着她苦笑不得,在她脸上亲了亲,又不舍地对舒英说了几句话,抱了她好一会儿,才跟袁宜一块儿拎着行李上了车。
舒英抱着谷雨在下面朝火车里看,等火车开动还站在原地。
谷雨趴在她怀里犯困,到底没能亲眼看到爸爸离开。
第47章
抢孩子了
舒英送完李固言, 抱着谷雨坐出租车回家,谷雨终于是醒了,只是还迷茫着, 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坐的车, 她小拳头揉了揉眼睛道:“妈妈?”
舒英温柔地搂了搂她,问:“是不是饿了?咱们马上就到家了。”她看着前方的路,心中空荡荡的, 说不出的酸涩。
“嗯。”谷雨坐在座子上,两条腿悬空着,斜斜靠在妈妈身上,闻着妈妈身上好闻的味道。
到了家属院, 舒英领着谷雨在门口的早餐店吃,要了两碗甜豆浆,两个大肉包,两根油条, 一共两块钱。
谷雨一碗甜豆浆, 一个大肉包就能吃的饱饱的了,她学着妈妈的样子, 拿勺子舀着甜豆浆喝, 喝了一口后就立马笑起来。
舒英见她笑,也跟着笑,问:“好喝吗?”
“好喝!”
舒英把大肉包掰开,先给了她一半, 谷雨接过来狠狠咬了一口,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花。
往常这个时候李固言就会从口袋里掏出干净的手帕给她擦嘴,舒英愣了愣,他才回来这么段时间, 一离开她又开始不适应了,无奈笑了下,摇着头自己从包里拿出手帕,轻柔地把谷雨嘴上手上都擦干净。
吃完饭回到家里,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李妈也出去串门去了。
谷雨小跑着进房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抬起头问:“爸爸呢?”
舒英蹲下来平视她:“爸爸去宜州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不过我们想他了可以给他打电话。”
谷雨太小,还不明白这话具体是什么意思,但从妈妈的表情里也能感知到一些情绪,小嘴一扁,眼泪就盈满了眼眶。
舒英上前一步,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心里也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这都是暂时的,等明年,他们一家就能在沪市永远团聚了。
李固言要是看见闺女哭成这样肯定又是一番心疼,但他就算现在看不见,心里也不见好受。
火车上,袁宜一直看着窗外,即将离开自己成长的家乡,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心中不可能没有迷茫,但在迷茫之外,却又有一分庆幸般的解脱,从今日起,她才算是真正的自由起来,家人找不到她在哪,他们再也无法绑架干预她的人生。
相较之下,对面的李固言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却能让人感受出来他情绪不佳,袁宜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问:“老师,我煮了茶叶蛋,你现在要吃吗?”
李固言摇摇头道:“你吃吧。”
他现在实在没什么胃口。
舒英和李固言现在是在面临分离之苦,舒秀珍却是巴不得赶紧和严磊分离。
一个离婚,闹了快整整两个月,还没离掉,也不知道严磊是怎么想的,自从她提了离婚之后,就开始殷勤起来了,女儿也知道接了,家务也知道干了,问题是早干嘛去了?非得等人寒了心后才能有些反应。
舒秀珍现在是一点都不稀罕了,他是孩子的爸爸,他亲近孩子,她也不阻止,但她却没办法再给他好脸色。
舒秀珍坐在椅子上冷着脸看着他,抱胸后仰,呈防御姿势,问:“你什么时候答应离婚?”
严磊坐沙发上抱头,一副很是痛苦的样子,看得舒秀珍忍不住冷笑,之前那副漠不关心好像她死了都行的嘴脸现在去哪了?现在这副样子又是在做给谁看?
严磊问:“非得要离婚吗?咱们真的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吗?”他声音干哑,垃圾桶里都是烟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学会的抽烟,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整夜,抽的房间里烟雾缭绕的,有时候烟气还会飘到房间里,舒秀珍看到贝贝皱着鼻子,气得恨不得立马冲出门去打他。
没心的人什么时候都没心。
舒秀珍漫不经心地斜了他一眼,贝贝去托班了,她想趁着这时候赶紧把离婚这事儿给敲定,省得再拖拖拉拉下去。
“离婚这件事我也说了两个月了吧,你以为我一直是在跟你闹着玩吗?”
严磊抬头看着她,眼珠子红得能看到血丝,不知道又是熬了几个夜,他张了张嘴说:“我哪里做错了,你说,我都改,都改,能不能不离婚?”他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舒秀珍一定要离婚,他觉得自己实在算得上是个好男人了,在她提离婚之前,他什么事不依着她?吃喝嫖赌抽,他哪一样坏习惯都没有,直到她说离婚……
舒秀珍深呼一口气,这一瞬间,她有太多话想说,她想问,为什么他身为丈夫,却不能承担起丈夫的责任来,在她带孩子孤苦无依时无法为她提供帮助,为什么他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却还要事事以他妈为主?在她和他妈之间永远偏帮他妈?为什么他看不到她收的委屈?为什么他婚前温柔,婚后却冷漠?究竟是她识人不清,还是他演得好?为什么他要否认她在事业上的努力,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他不应该是她最亲近的人吗?可他为什么能那么利索的在她心上捅刀子?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舒秀珍几次张嘴,想将自己的痛苦宣泄,想在他身上寻求一个答案,但是好累啊,说这些话好累啊,她的精力都被耗尽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能支撑她把这段话说出来,良久后,在他的注视下,她心里所有的质问都化作一阵叹息,她避开他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离婚吧,我现在只想离婚……”
此时此刻,答案究竟是什么,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他耽误了她太久,也拖了她太久,久到她就快要在水中溺亡,在这段婚姻里,那种巨大的、倾盆的悲伤常常被从头到脚地泼向她,覆盖住她满身,让她多次午夜惊醒。
她不知道在这段婚姻里,严磊有没有觉得幸福一些,但她没有,尤其是在他伤人的话脱口而出之后,她经常觉得自己很累,累的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他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阴影,让她无时无刻不觉得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让她有时候在跟人应酬的时候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严磊此时也安静下来,他看着她,突然泣不成声,哭着道:“秀珍,我不想离婚,我真的不想离婚,我知道我做的不够好,
我赚的钱不多,我对你和贝贝也不够关心,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不想离婚,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们不要离婚,贝贝也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他自顾自说着,舒秀珍却忍不住苦笑起来,看,他如何不知道他做的不好?他知道,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他不想改,他宁愿看着她痛苦,也不愿意改变自己。
舒秀珍摇摇头,为自己的青春不值,为自己向往的婚姻不值,她站起来,远远地看着他,清醒而坚定地说:“离婚,我们之间缘分已尽,再无可能。离婚后贝贝跟着我,但你是她爸爸,我也不会阻止你看孩子。你今天平复一下心情,我明天早上在民政局等你。”
说完后拿上钥匙出门,没再给他反应的机会。
到这为止,舒秀珍都觉得一切还算正常,就算他们家再阻止离婚,也没有闹出什么太过分的事。
直到晚上托班放学,舒秀珍去接贝贝,听老师说贝贝已经被孩子奶奶接走了。
舒秀珍简直如晴天霹雳,严妈从来没来接过贝贝,偏偏在这时候把贝贝接走,不就是摆明的要抢孩子吗?
她瞪着眼,神色恐怖,老师也被吓了一跳,心里慌了神,连忙问:“怎么了,那不是贝贝奶奶吗?”她也是看孩子真的叫她奶奶才同意人把贝贝接走的。
舒秀珍压着心里的气,知道这跟老师无关,但她现在也实在是笑不出来,她道:“是她奶奶,但是以后除了我和王阿姨,谁来接都麻烦老师不要把贝贝交给他。”
老师此时也后怕得很,连忙答应。
舒秀珍也没心思跟老师再说一些有的没的,整个人跟冒了火般就朝着严家去。
去的路上还抽空给舒英打了个电话,她离婚的事,家里除了舒英没一个支持她的,就算支持她离婚,也不赞同她带着孩子,所以抢孩子这事,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来帮她。
舒英接到电话的时候也很惊讶,怎么也没想到严家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但就凭着她们姐妹俩到人家的地盘抢孩子还不得被人家生吞活剥了?
此时正是下班点,舒英拦住小于和小莫问:“你俩今天下班后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帮姐一个忙?”
就这样她拉着小于和小莫俩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又带着他俩叫的几个人,一群人招了两辆出租车到地方跟舒秀珍会合。
舒秀珍也没想到她能带来这么多年轻力壮的男人,这么一群人就算什么都不干,光是跟在后面也能壮壮势,她点了点头,动作里是掩盖不住的慌张。
舒英赶忙扶住她,安慰说:“没事的,咱们肯定能把贝贝带走,贝贝是你亲女儿,别说是你们现在还没离婚,就是真离了婚,他们也没道理把贝贝抢走。”
舒秀珍跟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算是镇定下来,指尖用力掐着自己的肉,破皮出血也不在乎,贝贝是她的女儿,是她去了半条命才拼下来的宝贝,谁也不能抢了去。
严家就住在四楼,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去,刚走到四楼,还没拍门呢,舒秀珍就听到贝贝的哭声,一个劲儿地喊着妈妈。
严家家里,严妈把孩子给接回来,严家大嫂是不赞同的,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你接回来怎么带?谁又有那个闲工夫带?让严妈去带,那她儿子又谁领?
但严爸严妈一意孤行,直接就把孩子领家里来了,刚开始还能骗一骗哄一哄,但孩子跟爷爷奶奶都不亲,也就是认识而已,这么久见不到妈妈,可不就得哭吗?
严大嫂皱着眉捂着耳朵,觉得自己被她哭得脑仁都疼,她又忍不住说严妈:“你说你把她带回来干嘛?严磊呢?严磊是她亲爸,她见了总不会再哭了吧?”
“严磊不知道又去哪了。”严妈也被哭得烦得慌,她瞧着贝贝那张跟舒秀珍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就不爽,也不乐意哄,吓唬道,“你再哭,我就真打你了!”
下午严磊失魂落魄的过来,往家里一坐就不说话,使劲问才说,舒秀珍是死了心要跟他离婚,还说明天就去民政局,而且还要让贝贝跟着她。
严妈登时就炸了,谁家媳妇像她家这个这么不守本分?她干的那个工作,天天不是陪着这个男人喝酒就是陪着那个男人喝,也就是他儿子人宽容才不跟她计较,结果她倒是蹬鼻子上脸起来,天天好日子不过,非闹着要离婚,肯定是外面傍上了哪个有钱的蠢货。
要她说离也就离了,这种不正经的女人,离了是她的损失,不是他们家的,但问题是现在离婚,哪有孩子给妈妈的?孩子跟着爸爸姓,那就是爸爸的。
就算贝贝是个丫头,她不喜欢,那也不能给她,所以她立马就问贝贝是在哪个托班,给人接了回来。
舒秀珍正要拍门时就听见严妈这么一句,心里一惊,生怕她真打孩子,贝贝到现在三周岁了,她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碰过,这个老不死的老虔婆,要真敢打她闺女,她非撕了她的脸不可!
“啪啪啪!”急促震耳的拍门声响起,房间里的几人都被吓了一跳。
严大嫂警惕地看了眼门口,指着旁边的贝贝小声问:“不会是她妈找来了吧?”
严妈瞥她一眼,瞬间嚣张起来:“找来?她找来也没有,贝贝姓严!是我严家的人,她一个姓舒的,凭什么想把她带走?”
她整整身上的衣服,又捋了捋头发,才出去把门打开一个缝,第一眼没看见舒家人,倒是看见一群不认识的年轻男人,她皱眉:“你们是?拍我家门干嘛?”
年轻人们没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毛,手下就要用力把门关上,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用力把门往里推着,那几个年轻人也在此时动了起来,一齐用力把门往里推。
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当然比不过他们,门瞬时就被打开,舒秀珍一个闪身进去,一进去就满屋子喊贝贝。
贝贝正被关在里屋呢,舒秀珍打开门就看见贝贝坐在地上哭,脸上哭得都是泪,嗓子都快哭哑了,早上穿得干干净净的小粉袄也变脏了,不知道在哪沾上的泥巴灰尘,这一块那一块的,整个人活脱脱像一个没人要的小乞丐。
贝贝一看见她就从地上爬起来,扑进她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生怕又被人带走关进房间里。
舒秀珍瞧着她这样子,白天跟严磊梗着都没哭,现在眼泪立马就不争气地落下。
严大嫂瞧着他们这群陌生人心里有些害怕,也觉得严妈直接抢孩子不太地道,早躲进房间里了,就剩严妈在外面大喊大叫:“你们都是什么人?你们凭什么进我家里?信不信我报警了?”
小于和小莫等人面面相觑,都谨遵舒英刚才的嘱托,一句话不说,就冷着脸瞪着眼。
老楼房也不太隔音,严妈这么几嗓子,就把邻里邻居地给吼了出来,都扒着严家的门往里瞧,看着像是来要债的人,听严妈的话又觉得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