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辟敌
一碗昨夜喂过他的生蛋液。
顾思成:“……”吃吧吃吧反正都一样,有得吃就不错了。他端起碗,打算一饮而尽。
“噗嗤”一声,顾思成放低碗沿,望见了梁吟绽开的还未消散的笑颜,难得明媚的,开朗的。像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又像捉弄恋人的女孩子特有的神情。顾思成忘了眨眼,品味梁吟这个笑,良久,生蛋液也觉甜丝丝的好喝。
梁吟像曾经一样离开去上班,而他在这里等着她回来。顾思成一次起身去卫生间归来,才见鞋柜上摆着一台智能机,没装电话卡不能联网,但点开相册,有梁吟昨夜录制的视频。
他把视频导进储存盘里,用全息眼镜看。
“……”虽然没看过小片,但梁吟这个拍得挺好的。她也有做小片导演或摄影师的天赋,怎么就在一些个小店里消磨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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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逝着,梁吟白日在外,晚上回家。
白明辙已经入住美妆店楼上,安琳初时不乐意搭理梁吟,自己待在柜台躺椅上做自己的事,后来她跟梁吟一起坐火盆旁,在梁吟耳边念叨:“小白是个好孩子,年轻,力气大,高材生,长得也好看,人也有礼貌,我看他家里不像是没钱的样子,他家境肯定很好,在对面的大楼当实习生,以后毕业了转正了,前途好哇。”
梁吟听着安琳说,让安琳有个可以倾诉的地方。安琳却愤梁吟不懂自己的意思,把话说得更清楚,“你没有和我说过你对象吧?你都不敢带来给我看看,他见不得人吧?见不得人咱就换一个,我看小白很不错,我和他也熟悉了,我给你们撮合,以后你们一对了敬我喝个媒人茶就行。”
梁吟言简意赅:“不。”
安琳气得手在胸前上下顺气。
没几天,梁吟正坐在美妆店门旁的竹编凳子上跟安琳学着织毛衣,想给出租屋里表现良好的顾思成织点东西。一辆响着警报的警车停在了美妆店门前,安琳扬长脖子去看,跟梁吟随口道:“谁犯事了?我们这栋楼里的?”
警车上下来几个警察,最后一位步伐最稳健,大步迈过来,身侧带着风,走到梁吟面前,从衣服内侧包掏出警官证,道:“梁吟女士,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晟旁侧的年轻警察要来给梁吟戴上手铐。梁吟平静地接受。安琳瞪大了眼,眸子里有恐惧,但年轻警察给梁吟戴手铐时还是下意识伸出手去挡了一下,遇上年轻警察严厉的目光,她讷讷地收回手。
梁吟被带上警车,车门要闭合时,安琳猛然惊醒,扑跑过去抱住了陈晟的手臂,手指死死掐着,她声音颤抖,但音量很高:“你们要带我们家梁吟去哪里?我们可都是良民,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大姐,放心,我们只是调查案件,若真清清白白,我们肯定不会冤枉好人。”陈晟拂下安琳的手臂,转头,望见梁吟平静无波澜的眸子,心想已知线索加上这心理素质,真的与案情无关么?
审讯室,白光打在审讯桌后的梁吟身上,对面的警官问询:“梁吟,你最后一次见李民是什么时候?”
梁吟回视对面,道:“我申请拨个号码联系家里人。”
“我们提前告知,你现在的通话内容会在监听之中。”
“嗯。”
电话拨通,对面没有出声,梁吟道:“我今夜晚些回去,不要等我。”
对面“嗯”了一声,随即问:“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梁吟挂断通话。
出租屋中,顾思成望这串号码几眼,将之记熟在心里,手机点存储联系人,缓慢地敲下“梁吟”两个字。
认识几个月,终于得到电话号码了。
第33章
玫瑰花
“梁吟女士, 我们现在依法对你进行问询,你必须如实回答以下问题,任何隐瞒或不实的回答都将给你带来严重的法律后果。”
“经调查, 十一月二十三日,你与李民在夜星阑会所见面。监控清晰显示, 当天下午五时四十五分你进入李民所在包厢, 直至次日凌晨二点四十三分才离开,而李民在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独自离开, 步伐踉跄, 身形狼狈。”
“十五日后李民被报失踪,有确凿证据表明他曾于十一月二十八日雇佣打手,目标指向你。但离奇的是, 他在实施行动的半道上失踪了。”
“我们对会所进行了全面排查,清洁人员表示在包厢内发现一些可疑物品。现在,我们严肃地问你,在包厢里你是否与李民发生冲突?”
“梁吟, 请你配合我们的问话!回答我们的问题!你最后一次见到李民是什么时候?夜星阑包厢里你是否与李民发生冲突?是否李民找你寻仇,结果被你反制?你知道李民的下落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梁吟,不要心存侥幸, 我们已经掌握部分情况,这是一起非常严重的失踪案件,我们以及领导都非常重视。如实交代是你唯一的选择,否则, 一旦我们查明真相与你有关,你将面临严厉的法律制裁!”
警官目光犀利, 每说一件事便摆出一部分证据。夜星阑包间外走廊的监控照片,中有梁吟进去及出来的身影;清洁人员的证词,回忆包厢内有血迹和黄色块状恶心的不明物;警方调出的收款记录,显示数名打手与李民的账户交易;李民所雇佣打手的笔供,打手供认跟踪得到梁吟每日行动路线、他们计划动手的地点以及凶器;李民最后出现地点的照片配合有打手证词,打手回忆李民率先走过拐角而后忽然消失,附近没有井盖也没有敞开的门户,他们觉得诡异惧怕才暂停行动。梁吟目光长时间落在最上方照片中她每日路过的街道,那个平平无奇的拐角,不言语。
监控室内,陈晟对着对讲机说:“她看见李民最后出现的街道照片时眼睛有波动,她知道那里,继续问。”
对面警官继续追问,梁吟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对方脸上。警官猛地拍桌子,吓道:“你是在寻衅蔑视么?!”
梁吟垂下眼。她总是遭到这样的误解。
这位警官出门去,换进一个长相儒和的警官。他露出浅淡的笑容说:“梁吟,我们了解到你与李民曾是高中校友,你们在当年就认识么,是不是当年你们之间有什么龃龉?可以和我展开说说么?你是通过魏妍的身份信息进入包厢,我们也找魏妍了解了一些情况。”
警官双手交握在桌上,温和地等着梁吟开口,但梁吟依然不语。
屋外送进新的资料,警官看过后和梁吟道:“这是份你人际关系的调查,梁吟,我很惊讶且抱歉,你的户口显示你没有亲人了,看你平日似乎也不和朋友往来。你的婚姻状态显示未婚,你之前打过一个电话联系家里人,你是在与人同居么?如果你不想回答我们的问题,我们只能去找你家里人了解一下情况。你应该比较难与人亲近吧,难得有亲近的人,你应该也不想他知道你牵扯上这样的案件,如果你能配合我们调查,我们就不去打扰你家里人。”
时间流逝,白炽光照在梁吟身上,问询的人换了几波,梁吟始终沉默,投递过去的问话和证据不惊起一丝波澜即沉入湖底。梁吟眉眼平静,像是听人闲谈般。
“一个字都没说,啧,这女人嘴也太硬了。”监控室,一人手臂搭在陈晟肩膀上。
陈晟道:“那就耗着。”
面对不配合调查的嫌疑人,使用疲劳战术击破其心理防线。延长审讯时间,多人轮流审讯,复述案件细节和证据,直到嫌疑人疲惫开始回应提问。
陈晟拿起保温杯喝了口热水,还没盖上盖,一个警员跑过来,“晟哥,电话。”
时间已至凌晨,办公室灯光通明,一个文员伏案浅眠,电脑前有人正在浏览案情,陈晟到工位拿起座机话筒,问:“张局,有何指示?”他眼睛盯久黑暗的审讯室,眨眼适应着,被刺激出泪花。
“放了??!谁证明她与案情无关?证据呢?目前证据她的嫌疑最大,失踪人最近没和其他人有冲突,她态度嚣张不配合调查……嗯,是,对,都对,我当然听您的……我放。”
几十秒里,陈晟的面色从不解到愠怒,愠怒到沉暗,再到平静,他放下话筒,声音干涩,同警员说:“释放嫌疑人梁吟,她……和本案无关。”
凌晨三点四十,梁吟走出审讯室,被两位警员押在中间送出走廊。警局大厅,梁吟停住步伐,目光落在旁侧铁质长椅上坐着的两个人。安琳埋着头肩膀耸动,白明辙坐她旁边,一手拿着抽纸一手握着一瓶矿泉水。
“学姐出来了,就说她是无辜的吧?”白明辙与梁吟对上视线,轻声唤安琳。
安琳抽过几张纸揩去鼻涕眼泪,直挺挺地站起身。梁吟走到她跟前,她视线扫过梁吟全身,问:“没被严刑逼供吧?”
梁吟摇头:“琳姐,那是电视剧,现实里不逼供。”
“冻死了,走吧,先回去。”
路上,安琳道:“小白是好孩子,我关了店门就要来追你,跑了一半不知道是哪个警局又回去,遇到小白,小白说打个电话问问,陪我过来等结果,到这一大晚上都没睡觉,一点怨言没有,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嗯。”
美妆店门口,梁吟迈入前被安琳制止:“你等等。”
安琳回屋子端来一个装着炭火的火盆,摆到门口道:“跨火盆,去去晦气。”
“这。”白明辙有迟虑。
梁吟听从安琳的话,把火盆跨了三次,而后把火盆移进屋,道:“琳姐,我回去了。”
“去吧,天都要亮了,白天别来店里了,好好休息,我也不开门,我也好好休息一下,多少年没熬过夜了,一把骨头都在疼。小白也休息去吧。”
安琳望着梁吟远去,挺着的背慢慢佝偻下来,她压下到心头的那句“还是小白好,你出了这种事情你那对象都不来看你一眼,屁用没有”,想不给梁吟添烦,以后有机会再说。
梁吟走到住房楼下,习惯性往楼上望,却见房间黑着。她上电梯到三十楼,开了自己家房门,室内半在黑暗里,半是黎明,桌上剩几滴扭结的烛蜡。床上人躺在被窝里,睡得正浓。梁吟心中忽然升起股不爽,一把将被子掀开,目光稍顿。惯常喜欢穿睡衣睡觉的人此时正裸着,躯体还带有被子捂出来的暖色红晕。赤裸裸的勾引。
梁吟又帮他把被子盖上,转身下楼。顾思成旋即睁开眼,他在梁吟掀被子时就醒了,因为太尴尬而装作继续睡。这下子坐起身,犹豫着要给梁吟打个电话么?怎么回来了又出去?
十多分钟后梁吟第二次开门,和顾思成对上视线。
“为什么不等我?”
“你去哪里了?”
两人同时开口说话。
顾思成从鞋柜上拿起手机,播放录音:“……我今夜晚些回去,不要等我……”
梁吟:“。”
“你让我不要等你,我本来想留个灯,想起你说过费电就留了蜡烛,”顾思成看桌子,“蜡烛烧完了。”
梁吟抬高手上袋子,回答:“去二十四小时无人售货情趣用品店。”
“我是问你今晚上……”
“给你买蜡烛。”梁吟从袋里掏出两盏玫瑰花模样的低温蜡烛。
顾思成:“……”
他接过蜡烛,花不大,一个掌心能握下两盏。他低头看花,梁吟脱下厚外套扔他身上,去了阳台。顾思成把花放一旁,展开梁吟的厚外套嗅了嗅,给它整齐叠起来,放到箱子上。
梁吟洗漱好后回到床边,拿打火机准备点燃蜡烛花。
“我不等你,因为我不想一天都在等你。”顾思成仰头望着梁吟。
“挺有脾气,”梁吟眉眼疲厌,没抬一下,“躺着。”
顾思成把捂热的外侧床让出给梁吟,自己到冰冷的里侧床躺好,梁吟把蜡烛花摆到他胸前两边,欣赏了几瞬。感受到温度灼灼,顾思成不敢动弹,目光追随着梁吟,低声道:“对不起。”
他伸出食指轻轻勾缠梁吟手腕,梁吟无视,关灯躺下,雾霭天色中两簇火苗在玫瑰花盏中心幽幽地闪着,花心在人身上糜艳地燃烧。梁吟阖上眼睛,顾思成小声道:“我误会了,我以为你不回来是去找你的同学,我很郁闷现在和曾经是一样的,所以早早就睡觉了。我不知道你是去了……你不喜欢的严肃场合。”
“去了哪?”梁吟问。
“消毒水味,笔墨味,潮暗味,人的体味,烟味。你在一个潮暗的喷洒过消毒水的场所,桌子上摆了油墨笔和纸张,对面坐了会抽烟的男人,”顾思成脑海里完全能勾勒出梁吟待了很久的地方,他顿了顿,道,“你去了哪里对于我没有这么重要,我只是想和你解释,我没等你是我错了。”
低温蜡烛的低温也只是相对于高温蜡烛,对于人体依然有些过烫,它长时间放置在同一个地方,蜡油从花瓣间隙溢满滴落,反复灼伤同一地,且那地方曾经有患处,本就敏感十分。顾思成慢慢地不说话了,疼得握紧了手。梁吟呼吸和缓,睡着了。
顾思成难以入睡,梁吟躺在他的身边,可他的思维却到处活跃着。梁吟依然不愿意和他交流,不会告诉他自己生活中的其它事,他看起来只是她生活里最无关紧要的用于解闷的那一部分。梁吟把他当宠物一样养着,他表现得好就给奖励,表现得不好就给惩罚,把他当狗一样往乖巧听话的方向调教。他也把梁吟当成是主人,依靠她活着,生活里只有她一个人。这样是病态的,不公平的,梁吟可以对他做任何事,又凭什么用看待一个人的目光来看待他?
顾思成看燃烧着的蜡烛花,越看越觉可笑,他的情绪滑向低暗处,天色却愈明朗,使他轻贱的模样无处藏匿。烛火熄灭的同时,梁吟睁开眼,她侧支着身把堆叠成一淌模样的烛花取下,按揉其下柔软的红肿热烫的皮肤,挨近尝了一口,道:“玫瑰花奶的味道。”
她抬起脸看顾思成压抑着诸多情绪不肯表露的神情,以平静的语气讲出调笑的内容:“小猫不开心。”
第34章
看台上下
“没有不开心。”
顾思成眼尾泛红, 眸光潋动,对视几瞬后鼻子也开始红。梁吟上身移向上,唇瓣印上他唇瓣, 张口轻轻啃咬。顾思成神情空白片刻,侧仰头避开她, “梁吟……”
梁吟右手在玫瑰味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按揉, 指尖碾挑,顾思成眼眶更红, 看起来更委屈。梁吟道:“去了警局, 审讯室里待了九个小时,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顾思成睫毛颤了颤,眼睛睁大了些, 惊讶的模样。梁吟半坐起身,右手撑在他左臂旁,换了左手按揉另一边。发丝垂落,她目光专注盯着指间动作, 五指在细腻紧实的皮肉上推开又回拢,把淤积的红色揉散开成片。顾思成微扬眸子看着她,耳朵泛起红, 轻声问:“我问什么你都告诉我么?”
“看情况。”
“你那同学是男的女的?”
“?”梁吟反应了几息,回道, “女的,你闻不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