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贺沉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抱着手臂,懒懒看着这角。

  贺沉周平时看上去很端方君子,至于皮囊下面的狠戾手段就不好说了。

  跟周司屹是一路人。

  这会儿他淡笑着看过来,孟盈本能绷直后脊。

  “胆是不大。”贺沉周笑得斯文,“刚才看孟小姐眼熟,这会儿才想起来,你长得很像你的父亲。”

  “你见过我的父亲?”

  “见过一面,孟先生是位很有风骨,优秀耀眼的工程师。启盛本来想邀请他加入,他也有意向,那次见面是跟孟先生谈未来规划。”

  后面的话贺沉周没说,但孟盈知道。

  所以孟宗海本来是要接贺家的邀请。

  酝酿了一晚的急雨终于落下。

  贺沉周只递这一句话,临走的时候给她留了把伞。

  又睨了谢凛一眼。

  谢凛不避不闪回视,目光微沉。

  雨下大了,孟盈把伞给了谢凛,跑进了回廊。

  贺沉周走过拐角,对上道视线。

  周司屹打着根烟,不走心地瞥过来一眼。

  贺沉周挑眉:“那个不是谢家没认回来的那个私生子,看着跟你妹挺熟。这位小谢公子挺有本事,读书的时候是个十足的好学生,可惜后来他母亲出事,不得已趟进了谢家这趟浑水。说是堕落,其实韬光养晦,不动声色避开了谢家泼天浑水,很懂权衡取舍,脸还好看,听说跟你妹一个学校,挺受小女生欢迎。”

  从中学开始贺沉周就跟周司屹不怎么对付,两人这会儿在一起,没有感情,全是算计。

  看着周司屹养的猫跑得头也不回,贺沉周心情大好。

  句句挑他心口。

  周司屹没搭腔,低了低视线,落在孟盈身上。

  贺沉周慢悠悠转着串小叶檀的佛珠,笑了下:“告诉她当年的事,是为了方便玩玩?”

  周司屹太拽,只有他跟人玩玩的份,难得碰到个小姑娘说要跟他玩玩。

  “方便逢场作戏。”周司屹掀了掀眼皮,嗓音淡淡。

  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目光盯着往台球厅跑的孟盈。

  刚才她把伞给了谢凛。

  “用再帮你送一把吗?”贺沉周说,“不用谢。”

  周司屹没什么表情,语气阴冷:“你挺闲?”

  ———

  雨下得急,孟盈绕回去的时候,浑身都被打得有点湿。

  她烘了衣服才进去。

  周司屹跟贺沉周在下棋。

  今天这局,他们两明明身在漩涡中心,偏偏像操棋的那个。

  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变态地方,居然无聊到下上棋了。

  听到脚步声,贺沉周抬头,笑得端方君子。

  温和得有点瘆人。

  孟盈有点冷,冻得哆嗦了下,周司屹落了颗棋子。

  “去哪儿了?”

  他跟贺沉周一块,十有八九知道她去过哪儿,孟盈刚要开口,周司屹抬起眼皮,“挺聪明,还知道衣服要弄干。”

  “?”

  他在她身上定义的聪明是个什么标准?

  感觉是在侮辱她的智商。

  孟盈面无表情说:“天太晚,我得回去了,哥哥。”

  再不回去,估计章行芝要找她了。

  总不能说她跟周司屹在一起玩乐吧。

  周司屹箍过她的腰,摸了摸她半湿的长发,似笑非笑:“回去好好学习?”

  他笑着,情绪并不分明,语气里却有让人心惊肉跳的压迫感。

  心惊肉跳只是一瞬,周司屹斜了斜额,目光投向左侧的机车赛场,懒懒开口。

  “赢了我,让你走。”

  这话说得轻松。

  但谁不知道他并不好赢。

  旁边几个听了一耳的公子哥都唏嘘着侧头,周司屹真是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

  孟盈的手腕被周司屹握着,整个人压在他怀里的姿势,他刚拿过冰酒,骨节分明的手指冷意分明。

  偏孟盈抬头,说:“好。”

  她十三岁那年,在西北的车队待过一个暑假,孟宗海的一个朋友是搞机车的,教了她不少东西。

  她还在那个暑假末拿过青少年组的一个银奖。

  孟宗海在世的时候,对她的期待从来不是温室里的娇花,而是羽翼丰满的天鹅。

  有不明所以的,想调侃两句,被有眼色地拦住。

  赛场很快清出来,两辆川崎H2并排停在起点。

  孟盈知道周司屹赛车玩得好,机车玩得必然不会多差,他喜欢一些刺激跟极限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迷心窍应下来。

  在周司屹面前,她从来做不了什么好学生。

  京西公馆就是个销金窟,一切配置都是顶级的,赛车场也不例外。

  孟盈换好衣服出来,周司屹颀长身体慵懒靠在机车边,低了低视线,审视地看了她两秒。

  她抬眼。

  对视刺激得人心惊肉跳。

  周司屹抬手松了粒纽扣,拿起挂在车把的头盔,扣在她头顶。

  手指贴着她的脸颊,咔哒一声,卡扣合拢。

  在场跟周司屹玩过车的都知道,他是玩起来不要命的类型,各种天气,最复杂的路况,怎么刺激怎么来。

  这场比赛哪怕是玩玩,估计也得给小姑娘玩哭。

  读秒归零,两辆赛车同时冲出去。

  风声从耳边划过,像十四岁夏天的西北。

  自由,热烈。

  孟盈的学习能力很强,最开始的半圈有点生疏,半圈之后状态完全找了回来。

  过弯,上坡,操作漂亮。

  场上轻视唏嘘的目光渐渐变得惊艳。

  难怪从来不带女伴的周司屹,突然带了这么个姑娘出来。

  跑的是室内赛,跑过三圈,终点迫近。

  周司屹始终落后半个车身。

  “这妹妹玩得可以。”场上有人说。

  “小周爷绝对放水了,从头开始就落后半个车身,这得放了一个太平洋的水。”他旁边的人啧了一声。

  “新鲜劲儿没过,怎么都得有点儿怜香惜玉。”

  “不对劲,我没记错,从一开始小周爷就落后了半个车身,这个距离全程就没变过,以他的作风…”

  不像放水。

  倒像是…

  后半句还没说完,变成了一句—

  “我操!”

  原本落后半个车身的黑车陡然提速,像苏醒的猛兽,径直越过孟盈的车,车头原地掉转一百八十度。

  轮胎与赛道摩擦,划出一片火花。

  车头相碰,滚烫刺耳的风声里,缠绵炽烈一吻。

  死亡之吻!

  场上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到。

  周司屹扫过来一眼,凌厉,嚣张,直击心脏。

  车头摩擦着冲过终点线。

  呼吸加速,血液涌动。

  极致疯狂,极致浪漫。

  看台上爆出一阵欢呼。

  孟盈还紧紧握着车把,极致的刺激感下,一切感官反应都迟缓。

  她低头呼吸着,视线里出现一双长腿。

  后视镜倒映出周司屹冷冽的侧脸,和沉冷的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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