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婳
夏郁翡偏偏要往上头点:“一把年纪了就少琢磨我的想法,我小时候你都琢磨不透,何况是现在呢。”
“翡翡。”楚珩低声道:“少说两句。”
夏郁翡无差别攻击这个家的任何一位,要笑不笑道:“你说话倒是轻松,又不是让你跟经纪公司解约回家做律师太太,看人脸色过日子。”
这话,恰好被中途回来的钟宴红听去,她脸色极差看向坐在餐桌前的夏郁翡,与她儿子挨得极近,膝盖垂坠而下的红色裙边仿佛都能晃到楚珩的西装裤脚上,是何其的暧昧。
“这个家,谁能给你脸色看?”
钟宴红走上前。
继而,又看了一眼楚珩:“你真是昏了头,她狠心起来连自己父亲的颜面都不顾……在外做的那些事,你倒是自我奉献在这里打掩护。”
夏郁翡指尖托着下巴,好似看戏一样,无所谓这场闹剧。
楚珩和善的神情变了,从椅子站起说:“妈,您说话过分了。”
随即,他便将一旁夏郁翡拉起,许是有过前车之鉴,尽可能地避免自己母亲和她正面冲突,只对夏胤川说:“我想这事,还是我与翡翡私下谈更稳妥。”
夏胤川头痛,指节压住额角的青筋。
“楚珩!”
钟宴红声音从后面传来:“她十五岁离家出走那半年,你就不该把她找回来。”
-
十五岁。
夏郁翡在那年失去了稚鸟的角色。
她看过剧本,也听说过这部电影是因她诞生,但是大大小小的选角总要走个流程的,光是试镜就得一直来来回回试个不停。
最后一次试角色时,夏郁翡从造型师口中意外得知,角色已定。
定的是从未来试过镜的夏晞梦。
夏郁翡是个泪失禁体质,一情绪激动就爱先掉眼泪,她跑去找夏胤川讨要说法,未语先哭,剔透的泪珠顺着下巴弧度往下直淌,像个小孩子,没完没了的。
“这不是糖果,你哭一下鼻子就能争抢到,我会选妹妹出演,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夏胤川坐在沙发上,办公室窗口折射进来的橘红色晚霞描摹着他冷硬心肠的一面,陡然间,让气氛显得格外沉闷。
夏郁翡眼泪刷地掉得更凶了,攥着手,质问他:“所以你本来就不打算选我是吗?那为什么不早说,我可以落选,也有不被你这样欺骗伤害的权利吧?”
越对峙,越大声:“夏胤川,你根本不爱我。”
夏胤川的长相是那种浓墨重彩式的,不笑时,五官立体深刻到有点儿沉静偏执。单单这一句话就触及到他威严,“夏郁翡,是谁告诉你我有义务爱你?”
夏郁翡瞬间杵在原地,僵硬得一动不动。
“你姓夏,所以我会抚养你长大。”夏胤川冷漠的一面显露得淋漓尽致,近乎是责备的语气问她:“但是你总是喜欢哭着讨要爱这个习惯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我始终弄不懂,你一岁爱哭,十五岁了还爱哭,是掉眼泪这种幼稚的行为,可以让你有安全感吗?”
随着话落。
又一滴泪,从夏郁翡颤抖不已的睫尖砸了下来,连带她脆弱的自尊心。
十五岁的年纪,白衣黑裙,柔顺的黑发垂在肩头,衬得本就明艳的五官像是玉琢一样的好看,这副模样,已经长大到了夏胤川无法听到哭声,就把她抱到行李箱去关禁闭了。
最后,夏胤川用指关节按压发痛的太阳穴,说:“出去。”
夏郁翡被赶出去了。
她恨极了自己泪失禁体质,哭似乎成了她每次被夏胤川训责的理由之一,哪怕占理,只要一掉眼泪,都成了她的过错。
十五岁正是叛逆的年纪,会做出任何冲动行为。
夏郁翡决定离家出走,她背着书包走之前,把夏胤川那个表面温馨美满的家砸个稀巴烂,还报复性地撕碎他年轻时珍藏的手稿,用高尔夫球杆敲掉他整个墙壁奖杯和荣誉证书。
做完这一切,三天后,夏郁翡就躺在了一家私人医院的手术台上。
她送给自己提早的成年礼物,切除了眼睛里的泪腺。
而后来,她的下场就紧随而至,夏胤川归家看到那幕后,直接冻结了她的信用卡,那时又恰逢夏郁翡完成手术出院。
至今,当楚珩那时在半年后,终于从一家慈善机构找到做义工的她时,都没弄清楚,她出院后经历了什么。
而这个问题,也在今晚送夏郁翡回公寓时,忽而思及此,问了出来。
夏郁翡垂着眼,浓郁的夜色下睫毛密得仿佛像小孩子,“有个好心人。”
许是声音太小,楚珩离近问,“什么?”
夏郁翡极少回忆那一段日子,借着路灯昏黄的光晕让自己在深秋季节感到丝丝暖意,说,“我流落街头,有个好心人把我送到了一家慈善机构……可能是看我眼睛蒙着纱布,以为是施以援手救济了一个残疾人吧。”
那个好心人,姓甚名谁她也不知。
等眼睛能彻底见光时,夏郁翡年纪太小,又无家可归,只能留在那里做义工。
她看向楚珩,“谢谢你当年把我找回家,我可以不跟夏胤川承认外面那些事,不过你应该清楚,是真的,都是真的。”
楚珩笑容里添了一丝苦涩,“如果我可以不在乎呢。”
“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吧。”夏郁翡仰头,注视着上方像日光的灯,久了眼睛就会酸痛,跟哭是一个滋味,笑了:“我跟你决裂,是因为你太正人君子了,竟然想用正当途径的婚姻关系来爱我,不像那位,跟我一样都是没什么道德感的人,才是一个世界的。”
楚珩低声提醒:“他那个圈的人,都是商业联姻。”
“那我啊,得抓紧时间光明正大的尽情享乐了。”夏郁翡一有点事就炫耀的小习惯是刻在骨子里,在曾经亲近的人面前,会毫无防备地坦露出,她又说:“你回家,爱说就多说一点,最好是提醒夏胤川别真玩父权压制那套,他要敢在行业内封杀我,威逼利诱经纪公司跟我解约,我只好找那位了,也让他尝一下被权势压制的滋味。”
楚珩直截了当地说:“翡翡,别说气话,你不是那样的人。”
夏郁翡无所谓了,稍微避开他眼神,不想被过度关爱。
而此刻,被她搬出来狐假虎威的那位。收到下午那条派大星图片的消息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在花园洋房的餐厅内,璀璨灯光将曲笔芯眉眼映得精致而漂亮,哪怕这么多年岁月过来,她的容颜依然经得起细细端量,红色唇角悄然一勾,添了几分讽刺:“小词,你这边妄做痴情种,人家女孩子领情吗?据说她有个感情甚好的青梅竹马,还是个正直善良的大律师,别到时是你一厢情愿献祭了自己联姻。”
今晚撤掉了佣人,温见词亲自为这桌晚餐奉献服务,几乎是赔礼的姿态。
见曲笔芯直言不讳,而一旁沈复没有搭腔帮忙的意思。
温见词醒完酒,慢条斯理地给她倒上,语调平静:“多谢曲姨提醒,我一定会多加防备那位律师。”
沈复笑了下,声线透着调侃的意味。
又继续保持中立态度。
从小看着长大的,温见词身份使然,总是有些自矜和高傲。
曲笔芯见他竟为了一个小明星,连太子爷的脾气都敛了起来,一时暗骂温树臣真会养儿子,又骂沈复不教好,导致选个伴侣都三心二意的,不知道从一而终。
她端起酒杯,抿了口,润嗓子后,说:“你要不找小明星,以后何止是只伺候我一顿饭,小词,解意可是你父亲大人多年前亲口许诺的下一任温家主母,这位子,你想让曲家拱手让人,是不是得给点诚意?”
“我会同父亲商议。”温见词将白瓷盘的烤鸭肉夹到她面前,低语一句:“不会让解意委屈。”
曲笔芯高贵冷艳地挑起目光,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没有继续出言为难。
…
夏郁翡刚洗完澡躺下,搁在枕头一旁的手机响个没完,不要看就知道肯定是今晚缺席的夏晞梦发来的,她无意间瞄了一眼最新内容:“你今晚走后,爸气到吃降压药,你都说了什么。”
下一秒。
夏晞梦的电话就打来。
夏郁翡懒得接,选择关机睡觉。
她钻进柔软洁白的被窝,跟一具冷冰冰尸体似的躺了半小时,黑暗中,莫名起来的情绪惹得睡意全无,又把手机打开,迅速找到温见词的微信,态度恶劣地问:“为什么不换派大星的头像?派大星怎么得罪你了?派大星那么可爱你为什么不爱它?”
室内极安静,夏郁翡睫毛漂漂亮亮地低垂在眼下,盯着聊天框不动。
不知过去多久。
微信上回了,温见词发来:“这么粉的派大星,爱不起。”
夏郁翡气红了眼,手指摁着手机很用力,一股委屈没有由头地漫上来。
又过了会。
温见词的微信头像变了。
他学她,把头像换成了一只颜色艳丽夺目的小鸟雀,仿佛无声宣示着,这个爱得起。
插入书签
第15章
没有多余的语言,夏郁翡被这只小鸟雀猝不及防地砸中了心脏最柔软的部位。她许久都半垂着眉眼,没忍住,隔着屏幕细细摩挲了会儿温见词这三个字,一股暖流仿佛是从雪白指尖蔓延了出来。
忽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趴在被子里的身体不再僵硬,每一处骨骼都很放松。
这时。温见词顶着那只小鸟雀,又发来消息:“开门。”
夏郁翡怔了怔,不禁惊喜地爬下床,连鞋都没穿,直接光脚跑到主卧外去开门。
温见词就站在公寓门外,没钥匙进来,只能屈尊地等待,许是大半夜无人缘故,他把领带松散解开了,一只手还拿着手机。
夏郁翡看到他,愉悦的心情逐渐上升,眼睛的笑意掩不住。
“你这门。”温见词分明的骨节作势敲了两下,说话的语调也透着一股散漫意味:“敲起来挺费劲。”
夏郁翡没按门铃,怕有私生粉摸上门打扰她睡眠。见这样说,没想到私生粉倒一个没防,把突袭到此的太子爷给防到了。
不过作为炮友游戏规则,输入密码锁指纹就过于越界了。
她自动忽略过温见词隐晦的潜台词,主动从室内走出去一步,纤细的手臂攀上他脖颈,闻着掺和馥郁酒味的气息,细声细气问,“温总这个时候不请自来,是来找我做/爱的吗?”
温见词的吻先压上来,倾身把她往里搂,随着门关响,继而一本正经道,“有个坏小孩夜里不睡觉在闹情绪,我是来给她讲睡前故事。”
“骗子。”夏郁翡一直望着他,却能清晰察觉到男人冰凉的手往裙摆探入,咬着唇一会儿,继而小声重复:“大骗子。”
温见词换头像的时候。
恐怕就已经在门外了,一看便知是来睡她的。
接下来两人都没空说话,所发生的一切都显得水到渠成。
等客厅被折腾得一片狼藉后,夏郁翡才终于在他怀里小歇片刻,她像个笨拙又很贪心的坏孩子,吸附着温见词,想借用他的体温,来熬个这一个寂寞又孤独的夜晚。
“你今天身上的酒味好重。”夏郁翡说话声有点儿气喘,抬起潮红脸蛋,薄汗把她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沾湿,像泪痕一样,可她表情没有感到一丁点儿痛苦,只感觉到了来自温见词强势地占有欲。
这种欲,仿佛被他通过抚摸和撞击给发泄出来。
话音未落,夏郁翡又续上说完来:“是喝了多少伏特加?”
“喝点不好吗?”温见词堪称温柔地把她抱着,缓慢地笑了笑,长指不动声色地划过她裸露的皮肤,那低沉的嗓音充满蛊惑:“更能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