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成长实录 第28章

作者:傅延年 标签: 平步青云 种田文 励志人生 市井生活 年代文 成长 现代言情

  她往四周去看,其他人没有因为曲灵自己说的占了公家便宜的事情而谴责她,批评她,反而露出一脸的同情。

  李月梅想要张口,告诉大家,“这个女的是装的,她把你们一个个都给摸得透透的,知道怎么说,做出什么表情来,会博得你们的同情,你们都被曲灵给算计了!”

  她还想让曲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不是要自我批评嘛,那就批评你好了!

  可事实上,李月梅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她非常清楚,这会儿大家都被曲灵的情绪带动了,这会儿谁站起来唱反调,就是大家伙的敌人,她会被大家一起群起而攻之的。

  怪只怪,曲灵这个人从一进入到“青工营”就装得太好了,她干的是最辛苦的工作,不管是扛木头,还是做井下电工,都从来没有女同志涉足过,她那个工作强度,那几个身高马大的男同志都表示做不了,她却都坚持下来了,而且都让老师傅们赞不绝口。

  有不少“青工营”的同志帮她打抱不平,觉得她肯定是被人背后算计了,可每次她都说“应该不会吧,我又没有得罪过人,就是有人算计我也没关系,我也没损失什么,多干点活又死不了人,能多为均州矿做些贡献,我就是再累,心里头也是甜的!”

  这话说的,真是让人牙酸,李月梅自认为自己也是个厚脸皮的,可这样的话却也说不出来。

  可李月梅却也不得不承认,尽管曲灵说的话非常的虚伪,但做到了言行合一,她说要多多为均州矿做贡献,做均州矿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她就真的不叫苦不叫累,坚持了下来。

  这是个狠人啊!李月梅瞧着曲灵,把她当成自己在均州矿最大的敌人,同时也不得不心生佩服,跟她相比,自己差得太远了。

  “所以,我决定改正自己的错误。今天,我已经去后勤,正式将房子退还给矿里!”

  李月梅听见曲灵这样说,不由得惊讶失声,“你真的把房子退了?!”

  其他人也纷纷盯紧曲灵。

  “对,已经办理好了退房手续,我的家人们对我也非常支持,他们专门从乡下赶回来帮我搬家,今天一天,就已经把家搬好了。”曲灵说道。

  底下人议论纷纷,有人朝着曲灵比起了大拇指,有人用言语对曲灵表示佩服。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即便是有人觉得曲灵的行为很傻,也没有人会表现出来。

  有人说:“曲灵,你大公无私的行为值得我们学习,你及时发现自己的错误,并且改正,是好的,主席都说,要允许同志们犯错误,犯了错误只要改正,就还是好同志!”

  有人接着说:“是啊,曲灵,矿上没有收回你住的房子,是对矿上弟子的照顾,是矿领导心系职工。而你能意识到自己不再适合住在房子里,并且主动搬离,是你的思想觉悟高,同样值得歌颂,值得我们学习,同志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大家立刻齐声应是。

  一直没有开口的军代表关牧春此时进行总结性的发言,说:“刚才这位同志的发言很中肯,曲灵同志的事件非常具有代表性,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看到了厂领导班子对于职工子弟们的关怀、照顾,看到了以曲灵为代表的职工子弟知恩图报,将领导们的关怀,转化成了对均州矿的热爱,用她自己的方式回馈出来!”

  他环视了一周,见底下的“青工营”学员们都露出认同的表情,接着说:“我提议,青工营的各位同志,每人写一篇感想,下周一之前交给我。就把这篇感想作为你们阶段性的思想汇报,承报给共青团委还有厂革委会。”

  他说完后,又专门给曲灵说:“你也要写哦。”

  大家纷纷笑起来,曲灵忙做了个立正的姿势,抬头挺胸,声音洪亮地说:“是,保证完成任务!”

  大家笑声更大,一时间,气氛轻松无比。

  在这种轻松的气氛中,曲灵坐了下来。

  这次交流会想要达成的目的,她已经达到了,甚至比预期的还要好。关牧春想要借她的事情大肆歌颂厂领导,这也是好事儿,火借风势才能烧得越旺。到时候,领导们受到赞誉,她也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到此时,有后勤处、青工营两方同时发力,相信最后自己能得到的,应该比预想中的还要多。

  对此,曲灵很满意。

  晚间,在“青工营”战友们的一声声“曲灵,再见”的声音中,曲灵将主席语录和笔记本还有钢笔放进挎包中,走出了门,去了车篷推上自行车,准备离开。

  曲聪还在厂矿大门口等她,从今晚开始,他们就要住到新家去了。

  该有的缅怀,该有的伤感,从她决定要将房子退还给均州矿,从买下高粱河街道的房子时,就已经开始了,此时此刻,心里头涌动着,却只有搬到属于自己所有新家的激动。

  曲灵推出自行车,正要骑上去,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她找过来,又想找茬?曲灵停住脚步,借着自行车棚门口昏黄的灯光看过去。

  “曲灵,我喊了你好几声,你是装作没听见是不是?”来人正是李月梅,跑得气喘吁吁,边大口喘气边大声指责着。

  这次她是真冤枉曲灵了,是真没听见。

  不过,两人的关系不是辩解一句对方就能信的,曲灵也没白费口舌去辩解,问着:“你找我有事?”

  “废话!要是没事我跑这么老远来找你做啥?”李月梅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没好气地说。

  此时的李月梅跑得脸红扑扑的,朦胧的灯光,给她的脸庞增加了些柔和,这个时候的李月梅,相对比刚进厂的她,更加漂亮了几分。进了“青工营”的,不管男同志还是女同志,都黑了不少,包括曲灵这个从小白到大的,只有李月梅,反而白了几分。

  她正处于最好的年纪,俗话说,十八无丑女,况且她本来就长得漂亮的,长相姣好,身材匀称,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同志的目光,她是“青工营”当之无愧的营花。

  如果是两年多以前的曲灵,在相貌上,肯定要跟她争个高低的,可是现在,曲灵要跟她争的,可不是目前这个阶段里,最不值得一提的外貌。

  李月梅的语气不好,曲灵倒也不生气,她越来越发现,李月梅某些时候,很像曾经的自己。她笑着推着车子往前走了两步,说:“你不说就算了,我先走了。”

  李月梅被她气个倒仰,“我什么时候不说了!曲灵,我发现你这个人张口就胡说!”

  曲灵:“李月梅同志,这样的话可不是随便说的,你这叫诽谤同志,我是可以在交流会上批评你的哦。”

  李月梅被她气得直想翻白眼,真想扭头一走了之,这人,站在那里人摸狗样的,咋就长了一张往出喷毒液的嘴巴呢?真希望让别人也看看曲灵此时此刻的样子,看谁还会在用“老实、本分、单纯、任劳任怨、思想

  觉悟高“之类的词语来形容曲灵,她明明就是只狡猾的狐狸!

  可她想问的问题还没有问,只得使劲儿跺脚,发泄了心中的怒气后,没好气地问:“曲灵,我问你,你退了均州矿的房子,去哪儿住了?”

  曲灵心中浮出一股子异样情绪,“青工营”这么多人,问了她很多问题,但关注到她去哪里住的,就只李月梅一个。

  于是,她耐着性子回答,“我在市里购置了套小房子。”这不是秘密,如果之后真能如她设想的那样顺利,她会成为全矿知名人物,自然就会成为人们讨论的热点,那么自然也就会知道她退了厂区房子之后的去处。

  “什么,你买房子了?还能买房子吗?你是不是违反规定,犯错误了?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李月梅一句句的追问着,在她的观念里,房子都是公产,好像是不允许私下里买卖的。

  曲灵不知道她是见识少,还是但凡这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就不会往好处里头想。

  “你觉得我犯错误,违反规定,那你去举报我好了。”曲灵说。

  李月梅问出那话后,就觉得自己猜得不对,要真是违法规定的,就凭着自己和曲灵这关系,她能如实的告诉自己?让自己去举报?保不齐就是给自己设套呢!

  李月梅叉起腰来,说:“我才不去,曲灵,你对待同志态度能不能好点?我就是问问,我说了你一定就是违法的吗?”

  曲灵抬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曲聪该等急了。

  她笑着说:“那好,李月梅同志,再见。”说着,推着自行车快跑两步助跑就想骑上自行车,却被一股子力量抓住。

  “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

  曲灵只好将腿迈下来,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不耐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

  李月梅放松了拽着自行车的力道,却没有放手,人随着自行车往前走,说:“你真买房了?房子在哪儿?”

  大概是怕曲灵不好好回答她的问题,这次李月梅的语气好了许多。

  曲灵如实回答:“对,买了,在全水区那边,我买房的钱绝大多数是我爸爸留给我的,还从财务处提前支取了几个月的工资,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

  疑问得到了解答,李月梅心里头终于舒服了许多。她身边还是头一次有人买房,而且是她的同龄人,顿时看向曲灵的目光有了些肃然起敬之感。

  她迟疑了一下,问:“那我能不能去你家里做客呀?”

  曲灵转头看了一眼,想知道凭着他俩的关系,李月梅是怎么把这句话问出口的。私下里,李月梅没少骂她脸皮厚,这么看来,李月梅的脸皮也不薄啊。

  她自然不会拒绝,给对方留下把柄,她说:“好啊,随时欢迎。”

  这么说着,却根本没有告之家里头的地址。

  李月梅没有想到这些,因为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过来找曲灵的真正目的。

  “曲灵,你今天这招以退为进耍得太狡猾!你说,你这么争表现,是不是想进文工团?告诉你曲灵,我是绝对不会输给你的,文工团我进定了!”李月梅挺着胸脯说道。

  曲灵停下往前走的脚步,把着自行车回头看着李月梅,忽地就叹口气,说:“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今天我没有耍手段,是真心实意的自我批评,却没想到,青工营的同志们还有关代表这么好,不光没有责怪我,还说我是知错能改,值得学习,我真是惭愧啊!”

  李月梅才不相信她的这番话呢,借着朦胧的月色,她盯着曲灵看,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可是暗色的月光下,曲灵的脸上一片坦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曲灵接着说:“我向主席他老人家保证,我从来就没有跟你争抢过进入文工团的名额!我自己什么情况我清楚,虽然不管是唱歌跳舞,还是政治思想,我都比你强得多,可我终究只是个无依无靠,凡事只能靠自己的孤女。

  “我知道你有背景,那么难进的文工团,你想进去,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所以,我根本就没有跟你争抢的打算,就是抢也抢不过你,我有自知之明。我就是想好好干好自己的工作,争取在青工营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好好表现,将来能有个干部待遇,被分配到好的岗位罢了。”

  她说完,又是仰天一叹,还吸了吸鼻子,而后猛地推上自行车,长腿一迈,就骑着走了。

  留下李月梅在原地,好似听见了随着风传来的压抑的呜咽声。她心里头非常难受,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是仗势欺人的黄世仁,而曲灵就是备受欺凌的喜儿之感。

  自己可真不是人啊,瞧瞧,把人都逼成什么份儿了。自从进了青工营,曲灵再苦再累脸上也都带着微笑,从来没有哭过,刚刚,却被自己给惹哭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身为一个坚定的无产阶级小将,怎么学会了地主老财的那一套?太可怕了,自己真是面目可憎啊!

  李月梅心里头翻江倒海,狠狠地进行着自我批评,深刻地反省好一会儿后,忽然觉得不对劲儿,自己面对的可是曲灵啊,狡猾如狐的曲灵,她会这般的在自己面前示弱吗?

  自己是不是又被她给耍了?她说的不会跟自己争抢进入文工团的名额,是不是骗自己的?应该不是吧,她向主席他老人家发誓的,肯定不敢说慌。

  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李月梅纠结得不行。

  将自行车骑得飞快的曲灵自然不知道李月梅的纠结,她回想着这位刚刚的样子,还觉好笑,这人啊,看似精明、狡猾,其实所有的心机都表现在了脸上,三言两语就被别人改变立场,以后去了文工团可怎么混啊?

  到厂区门口时,曲聪正站在大门口的灯光下,往里面眺望着,一看见曲灵,就笑跳着朝她招手。

  “等着急了吧?”曲灵也没有停车,而是放慢速度,曲聪助跑两步,就跳上了后座。

  “还行。”曲聪说着,打开手电,往前面照着光亮。

  刚八点多钟,但街面上几乎看不见行人。从矿区出来后,奔向高粱河街道的方向,道路两边都是夹杂在庄稼地里的民居,只是天晚了,人们都纷纷进入梦乡,偶尔从晚睡的人家里传出几许光亮,时不时两声狗叫、蛙鸣让这夜晚不至于太静谧。

  姐妹两个一边前行,一边聊天,还有手电筒的光芒在前面指引,倒也不觉害怕。这条路,虽然曲灵也就走过两次,但即便是在黑夜里,也不妨碍她顺利找回。

  再骑行四五分钟,便到了均州市区全水区的范围,灯光密集了些,或是电灯,或是煤油灯,或是蜡烛,发出或明或暗的光芒。

  这片区域是通了电的,只不过因着电力供应有限,停电或者限电是经常事儿。今天比较幸运,远远的,就能看见自家门口亮着灯,而伴随着自行车行进的声音在寂静的胡同里响起,两个人影从门口处站起来,而后叫了一声:“灵儿,小聪?”

  曲聪从自行车后座跳起来,清脆地叫一声:“爸,是我们。”

  曲灵也下了车子,看见了站在门口处二叔和二堂哥曲树钢。

  “二叔,你们咋还没睡?”

  曲树钢将车子接了过去,曲灵跟着二叔往院子里头走。

  曲铁民:“你们头一次回来,天又晚,路又长,不放心。”

  这会儿,屋子里奶奶和二婶也从从黑乎乎的屋子里头走出来,笑着说:“可回来了,怕你们迷路找不着家,也怕你们碰到盲流子。”

  曲灵心中暖乎乎的,笑着说:“我多聪明啊,咋会找不到路,均州市安全着呢,放心吧。”

  曲奶奶:“可不能大意,我听说,不老少下乡知青逃回了城,躲着当黑户,你想啊,他们没有户口本,没有粮食供应,还被人举报,被人抓,又没来钱的道儿,人被饿急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还是得小心,等我们回了老家,你以后再晚回,就让你大哥送你。”

  曲灵乖乖地应着,去了屋里头,摸到墙边上的灯绳,将堂屋的电灯打开。老人家习惯了抹黑做事儿,虽然有了

  电灯,但得花电费,他们能不用就不用。却肯打开门口的灯,就为在黑夜里给晚归的人指明个方向。

  他们进来后,二叔就立刻把门口的灯关上,紧接着把大门反锁。 :

  曲灵打量着自己的新家,所有的家具、摆设都已经归位,和在矿区家属院里时一摸一样,只不过,她的东西都被放到东屋,代表着她是一家之主。

  第二天,二叔、二婶还有二堂哥就走了,剩下曲奶奶和曲聪陪着她住几天,将生活上的事情理顺了再说。

  曲灵中午仍然可以回来吃饭,只是多了些在路上的时间,牺牲些午休的时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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