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亦聆
将军自己都先叛变了,他这还能说什么?
他神情复杂,无法理解地脱口而出:
“夏云端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
“……”
梁京云没说话。
只是车骤停,门锁响起轻微的咔哒声。
贺斐看了眼窗外没怎么变的景色,都还没开出几米远,“你干嘛?”
梁京云不耐:“下车。”
贺斐:“……”
贺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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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京云发泄般地不断往下踩着油门,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车窗大敞,冷风灌进他的衬衫,没扣紧纽扣的衬衫衣领上下拍打着,好像也在一下下拍打他闷乱的心和大脑。
——梁京云,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多了?
女孩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旋。
她在任何一个情境下对他说这句话,他都可以忍受。
但唯独不能是因为周嘉让。
如果说曾经有谁能让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梁京云产生过危机感的话,那大概就只有周嘉让了。
梁京云甚至都记不清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在两人真正有交集之前,这个名字他已经听了好几年。
比他小一届,出了名的好学生,永远是年级第一。
他初二时,周嘉让是初一的新生代表,他高二时,周嘉让是高一的新生代表,每回开学典礼上的白衬衫黑西裤都能被疯传一阵,学校的荣誉墙上永远有他的大名——
尽管偶尔他们的名字会同时出现,或是被人做对比,但他从来没放心上过。
他知道自己跟周嘉让是两路人,不会有交集。
可是夏云端出现了。
她动了动手指,于是本该永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就这样交结。
周嘉让认识夏云端的时间比他要早。
在他还在被夏云端记恨报复时,周嘉让和夏云端已经是能一块上下学的关系了。
分班前他们在一个班,同时还是邻居。
听闻有时候周嘉让会到夏云端家里吃晚饭,周末更是会给她辅导作业——这些都是他无意在班里听来的八卦。
其实一开始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两个跟他毫无瓜葛的人,关系是亲是疏又能怎样?
直到夏云端问他要不要试试。
不该出现的占有欲在感情投入后如藤蔓般渐渐滋长蔓延,两人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架就是因他而起。
是很小的一件事,无论当时看还是现在看,都可以说只是一个插曲——不过是两人天天一块上下学,就有谣言说他们在谈恋爱。
他听到这个“小道消息”的时候是饭后的午休,班里叽叽喳喳闲聊的人那么多,可他偏偏从旁边听见了这一句。
而后没多久,消息就如瘟疫般扩散。
夏云端的名字逐渐跟周嘉让并排出现,他还从班里爱看小说的女同学嘴里听说什么他们是“正经斯文好学生和明艳钓系转校生”的CP,满嘴“磕死了磕死了”。
而彼时,夏云端的名字是只要跟他出现在同一句话里,就会被大家眼神警告,唯恐被当事人听见,说“小心他俩杠上又是我们这些小兵遭殃”。
他对此嗤之以鼻,心底却莫名不爽至极,甚至产生了一种,正牌被贴脸的感觉。
明明是夏云端先追的他。
他摆着架子,装作不经意地跟夏云端提了一嘴。
夏云端显然并不知道这回事,非常主动地跟他低了t头,还跟他承诺不会再发生,第二天就辟了谣。
而之后,她也再没跟周嘉让一起上过学。
这件事当时就那么过了。
往后,他也有刻意让自己不去关注周嘉让的存在。
可周嘉让总会在他快要忘记时出现。
在第一次跟夏云端约会时;在第一次给夏云端过生日时;在第一次和夏云端跨年时。
周末带装病逃课的夏云端去游乐园被周嘉让逮个正着,当场给她妈妈告状,第一次约会出师未捷;
重复做了好几次的蛋糕跟周嘉让准备的撞了型,当时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硬要匿名让夏云端尝了评价,她把周嘉让的当成是他的,夸得天花乱坠,还踩一脚他做的一般,尽管事实确实如此——他想他后来那么钻研厨技,就是这件事给播下的种子;
在一起后的第一场跨年,盛大烟花下的表白,本来该有的最美好的初吻体验,被周嘉让的一通电话打断。
有时回想起来,那场占据了他们之间所谓的“第一次”的架,似乎都成了一个魔咒。
他有太多“第一次”都是被周嘉让搅乱的。
她明明知道他有多讨厌周嘉让。
回忆至此,冷风都不足以熄压男人由心脏蔓延开的燥热,他一手攥紧方向盘,另一只一把扯掉了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
回到家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太阳穴涨得有些疼,进电梯时手指在16和17间悬了半晌,最后还是垂着睫按下了16层。
下午两人分开后,夏云端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
一开始总忍不住去看手机,藏于心底隐秘的期待却随时间消逝像是麻木,之后他都嫌自己烦,直接关了机。
洗完澡换了衣服,他一边擦着湿发,一边重新开机。
屏幕亮起来后,系统重启着程序,没想过会有什么消息,正要将手机丢到桌上时,绿色的软件突然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余光一瞬捕捉,伸远的手指迅速收回,随手将湿毛巾丢到一旁,他立马点开消息。
页面卡顿一瞬,随后消息映入眼帘:
【梁京云,这周末同学聚会来不来?】
“……”
屏幕在没操作的几秒间缓慢黑屏。
他在屏幕里看见自己面无表情地一扯唇。
在彻底息屏前,他漠然地敲下两个字。
“不去。”
坐在梳妆台边对着镜子敷面膜的女孩语调短促,毫不犹豫。
放在一边开了外放的手机里,方绒的声音紧随其后:
“我就猜你不会想去。”
她忍不住吐槽起来:
“这群人也真是闲着无聊,同学聚会说得好听,都是些几百年没联系的人,有什么好聚的?关系好的私下都有联系,还用聚这一趟吗?关系不好的,谁要这么晦气去见自己讨厌的人——”
“说到底,愿意去的,不都是自认为生活过得好的,想攀比炫耀一下。生活过得不好的,正常人谁乐意让人家看自己的窘迫?那过得不好还去的,不是攀关系,就是想拉业务。”
方绒的结论话糙理不糙,夏云端深有同感,正想说“所以那就别去了”。
“但是吧,”
方绒突兀地来了个转折,“你得去。”
夏云端正服贴着冰凉面膜的手指一顿,“为什么?”
“你不在群里不知道。”
方绒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有些闲出屁的在群里拿你会不会去打赌下注。”
夏云端整个高中生涯换了三个班,一开始还会加群,后来发现加了也没用,所以高二开始的文班和理班私下里建的同学群,她都没有加过。
方绒一开始选的就是理,所以才在群里。
“他们赌他们的,关我们什么事?”
夏云端话落,又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你该不会……”
“他们说你现在火了肯定懒得搭理他们,还有人说——”
方绒话说一半又一顿,一时都吐不出那些话。
短暂的沉默里,看似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跟大学同学不同——或许跟沥高的学习氛围和文化有关——从沥高毕业的学生,不说怀揣什么志向,但心底都会对娱乐化的行业有歧视。
沥高的重本率高达95%,他们班自称高考失利的同学都上了个排名不错的大学,只不过不是自己最心仪的志愿。
大家总会对漂亮的人有刻板印象,觉得长得漂亮就会选择靠脸吃饭。
主播的门槛太低,她又确实有张脸,不免会有人觉得她是“堕落”了,干了他们认为的“不正经”的工作。
好巧不巧,她还上了个热搜。
会有什么联想,方绒不开口,夏云端也能猜到他们会有哪些揣测。
她安静了会,“所以……”
方绒轻咳了一声,心虚道:“我没忍住,就跟他们打赌你一定会去……”
“但我不是想让你去给他们看热闹,”方绒说,“我们堂堂正正,凭什么让人说闲话?你去一趟,正好跟他们面对面讲清楚了,省得他们只知道背地里叽叽歪歪。”
“而且,我跟他们赌了五百块钱。”
方绒加大力度,“现在参与下注的已经有十几个人了——”
夏云端忽地打断她:“去了可以收多少钱?”
方绒秒回:“至少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