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含胭
祝繁星点点头:“嗯。”
“好啦,别生气了。”陈念安拉她胳膊,“走,先去吃饭,菜都要凉了,我做了你喜欢的尖椒牛柳,多吃点,去了巴黎,你就吃不到咯。”
祝繁星努努嘴:“你教会我不就行了?我出去了,也能自己做饭吃。”
“你做不出我的水平。”陈念安的语气有些得意,“我可是厨神。”
祝繁星终于被逗笑了,拍了他一下:“你别小瞧我,我做菜也很厉害的。”
说回租房这件事,祝满仓没能升上青芽,而祝繁星和陈念安依旧想把房子租在光耀新村,其实是陈念安的主意,他考虑到了刘爷爷和俞奶奶。
他不是为了让爷爷奶奶继续照顾满宝。祝满仓快念初中了,自己会做点简单的饭菜,也会做家务,不用再去别人家托管,陈念安想的是,他得照顾爷爷奶奶。
刘爷爷属鸡,今年71岁,俞奶奶属猪,也有69了,刘安安鲜少回国,两位老人在钱塘生活,平时只有同样年迈的兄弟姐妹和他们来往密切,那些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逢年过节会来看看二老,但也不可能随叫随到。
当今社会,科技领域日新月异地发展着,一部智能手机就能走天下,刘爷爷和俞奶奶文化水平不高,一直用不利索新手机,出门时常常被搞得狼狈又无措,有时候拿着钱都用不出去。
远亲不如近邻,当他们遇到麻烦时,最爱找的人就是陈念安。而陈念安也放不下他们,和祝满仓商量后,还是决定将房子租在原小区,辛苦祝满仓上下学多花点时间。
陈念安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爷爷奶奶时,能看出来,二老明显地松了口气。
祝繁星和陈念安跟着中介去看那套位于四楼的房子,54个平方,两房朝南,客厅朝北,装修其实很一般,但这套房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它的主卧床居然是一套木头质地的高低铺,非常适合祝繁星家1+2的情况。
姐弟俩商量了一下,决定租下这套房子,祝繁星依旧睡次卧,陈念安和祝满仓睡主卧高低铺,等她去了法国,陈念安可以搬去次卧住,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再买床了。
六月中旬,祝繁星和房东签下租房合同,租期两年,每月三千三,押一付三。
——
搞定租房后,姐弟三人准备搬家,祝繁星和陈念安没请人帮忙,两个人一起在403室搞大扫除,把屋子打扫干净后,开始一点一点地搬家。
102室的家具家电大多不用搬,因为搬过去也没地方放。祝满仓还在上学,祝繁星偶尔要回校,陈念安便成了收拾行李的主力。他一个人待在家,把东西从柜子里拿出来,丢的丢,留的留,认真打包。
整理时,他看到好多姐姐送给他的礼物,都被他藏在柜子深处。
一把宝剑,带着剑鞘,剑柄上还挂着一串红色穗子。
陈念安回忆了一下,这是2009年七月,他刚离开五峤村时,姐姐送给他的小玩具。
再往回想,这把剑应该是姐姐在2006年买的,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年份,距今已有十年。
陈念安把木头剑抽出来,拿在手里挥舞了几下,小时候觉得这把剑好长好神气,现在看来,它变得又短又幼稚,估计连祝满仓都要嫌弃。
可陈念安还是把它当成一件宝贝,用报纸包裹好,放进袋子里。
他又看到一顶虎头帽,帽子上的小老虎有两只卡姿兰大眼睛。陈念安把帽子戴在头上,去卫生间照镜子,被自己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
这是2011年春节时,姐姐在台城给他买的纪念品,也有五年多了。
一只旧书包,边角和背带被磨损得很厉害,陪陈念安度过了三年初中岁月。
是2010年七月收到的,他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一副羽毛球拍,线已经断了,陈念安舍不得丢,保存至今。
是2011年七月,十三岁的生日礼物。
一张未兑换的生日券,是2012年七月,他的十四岁生日礼物。
那一年,姐姐可真敷衍。
也不能这么说,她带他们去了北京呢,千辛万苦,花了不少钱。
手机、剃须刀、Kindle……都还在用,陈念安期待着,今年,他十八岁了,姐姐会送他什么?
在阳台收拾杂物时,他看到那副铝合金腋拐,又积满了灰尘。
陈念安:“……”
他果断地把这玩意儿丢去垃圾站,觉得这东西很不吉利,真带去出租房,搞不好满宝会出点什么事情。
午后,下雨了,陈念安收拾得有点累,岔着腿坐在阳台的台阶上,手肘支着膝盖,双手托住下巴,对着湿漉漉的院子发呆。
这个20多平米的小院子承载了许多回忆。
他、姐姐,还有满宝,在这个小院子里蹚过水、堆过雪人,背过英语和法语……
祝满仓和小狗南瓜经常在院子里追逐玩耍;陈念安在院子里养绿萝、晒被子,晒酱鸭,酱鸭是刘爷爷送给他的,特别好吃。
郭晓春在院子里晾过衣服;梁知维也来院子里喝过茶;有时风大,楼上邻居晾晒的衣物会掉到院子里,敲门后,陈念安会笑着帮他们把东西捡出来。
雨水滴滴答答地在眼前落下。
他想,真可惜啊,以后,这儿再也不是他的家了。
第131章 第02章线的另一端,永远系在陈念安……
6月22号中午,A省文理科第一批次分数线揭晓,文科603分,理科600分。
下午,考生们的分数新鲜出炉,祝满仓在上学,没能和哥哥一起查看成绩,只有祝繁星陪在陈念安身边,双手握拢做祈祷状,嘴里念叨着:“六百八打底,六百八打底……”
两双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成绩跳了出来。
语文126,数学127,英语118,文综257,自选模块39
总分:667
祝繁星:“……”
陈念安:“……”
姐弟俩都没欢呼,对着屏幕,齐齐陷入沉思。
这个成绩只能算差强人意,祝繁星查过近几年A大在本省的文科最低投档线,2012年最低,662分,2013年到2015年依次是671、679、683,一年比一年高,陈念安如今考了个667,她心里是真没底。
“我数学和英语没考好,自选模块也没考好。”陈念安垂着脑袋,沮丧
地说,“数学做得太慢了,最后一道大题没做完,英语的选择题也错了好多,姐,我可能考不上A大了。”
祝繁星说:“考不考得上又不是由你说了算,投档线还没出来呢,别自己吓自己。”
“那我志愿怎么填?”陈念安很纠结,“还填A大吗?”
这可真是不好办。硬填吧,要是没过线,滑档了,去哪儿读都很糟心;不填吧,又不甘心。谁让A省就这么一所985院校呢?别的学校连一所211都没有,陈念安的分数不算低,去读普通本科院校,实在是太过浪费。
“我的意见是,填。”祝繁星眼神坚定地看着他,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咱们把志愿表好好研究一下,按着梯队给它填满,最坏的结果就是滑档嘛!不填的话,最后要是过线了,咱俩都得后悔死。”
有了姐姐的支持,陈念安不再犹豫,点头道:“好,那就还是填A大,计划不变。”
他早已选好专业,是人文科学实验班项目,项目中包含汉语言文学、古典文献学、编辑出版学、历史学等专业。
陈念安想学汉语言文学,A大的汉语言文学不是普通的汉语言文学,招生简章中,它的后面还加了个括弧——(含影视与动漫编导方向)。
祝繁星很纳闷:“影视编导是什么意思?做导演吗?可是……做导演不应该去考北电吗?”
“我也不知道。”陈念安说,“我没去打听过。”
祝繁星说:“你先别急,我去帮你问问,我在礼仪队有几个队友,就是这个专业的。”
她打了几通电话,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那几个女孩的目标不是考公就是读研,只有一个学姐工作了,在一家国企做董助。
姐弟俩并肩坐在床上,眼神都很迷茫。
没有任何大人为陈念安的志愿填报出谋划策,他的未来,只能靠自己摸索前行。
“管它呢,先把志愿填了再说。”祝繁星挽住陈念安的胳膊,硬气开口,“以后你要是真找不到工作,大不了姐来养你!”
陈念安被逗得直笑:“不至于。”
祝繁星也大笑起来。
止住笑后,她把脑袋靠在陈念安的肩膀上,悠悠地说:“小老虎,接下来的两年,我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加油了。”
“嗯。”陈念安说,“放心吧,姐,下个月我就成年了,家里的任何事,我都能搞定。”
他是个最靠谱的男孩子,从不说大话,祝繁星对他无条件地信任。离开家,离开钱塘,她只是暂时变成一只风筝,去外面看一看,闯一闯,线的另一端,永远系在陈念安手上。
四天后,陈念安郑重地填写完志愿表,第一志愿正是A大人文学院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六月的最后几天,祝繁星、陈念安和祝满仓相继参加了各自学校的毕业典礼,分别结束了他们人生中的一段短暂旅程,即将踏上新的征程。
祝繁星穿着学士服,在校园里与郭晓春、张思彤、申露到处拍照,陈念安兢兢业业地为她们做摄影师,在校门外,他也站到姐姐身边,揽着她的肩,郭晓春帮他们拍下一张合影。
今日一别,303寝室的四个女孩将去往不同的地方,祝繁星去巴黎,张思彤去里昂,申露暂回六安,之后可能会去合肥工作,郭晓春则会飞往遥远的阿尔及利亚。
四年光阴,美好而珍贵。祝繁星深深地记得自己和郭晓春在步行街打工时,迎着冷风,一起骑车回家的那一个个夜晚,记得自己右脚骨裂时,张思彤不厌其烦地扶着她去上厕所,而申露从食堂给她带来一盒盒饭菜。
她们一起去教室上课,一起去图书馆抢座,一起在寝室学化妆、聊八卦、练习法语对话,因为发音不标准而互相取笑。
张思彤被班长刁难时,另三个为她出头,说得班长不得不妥协。
郭晓春被家里人骚扰时,另三个一拥而上,助她逃脱。
祝繁星和梁知维分手时,另三个变着花样地哄她、逗她、安慰她,让她快速地从失恋中走了出来。
……
张思彤眼角含泪,说:“星星,咱俩要一起加油!到法国后,我会去巴黎找你玩的!”
申露说:“你们来六安,或是合肥,一定要来找我,我请你们吃饭!”
郭晓春说:“星星,这几年,谢谢你。”
这是比高中三年更让人怀念的四年时光,祝繁星收获了三份最棒的友谊,会将之永远地记在心里。
六月的最后一天,她和陈念安把剩下的一点行李搬去9栋403室,准备将102室交接给新的屋主。
那是一家三口,爸爸妈妈还很年轻,是新钱塘人,交房那天,夫妻俩都来了,还带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儿。
祝繁星、陈念安和祝满仓在102室等他们,家里只剩下家具家电,没有任何的私人物品,陈念安搞过卫生,女房东特别满意,带着女儿在屋里转来转去,陈念安陪在她们身边,给女房东讲解屋子里一些电器的使用情况。
“空调都是好的,遥控器全在书桌抽屉里,冰箱稍微有点漏水,隔几天用抹布擦一下地就行,不影响制冷,洗衣机没有问题,电视机……”
女房东笑眯眯地打断他:“小帅哥,你别操心啦,这些家电我们不会用的,我和我老公打算把整个房子全部敲掉重装。”
“全部敲掉重装?”陈念安重复了一遍,又问,“家具都不要了吗?”
“对啊,这个装修很老了呀。”女房东问祝繁星,“小祝,你家装修几年了?”
“大概有……”祝繁星算了一下,说,“十六七年了,大房间的床和书柜是09年新换的,别的都是老的,应该是我读幼儿园的时候,我爸装修过。”
“十六七年啊?”女房东摇着头:“真的太老了,必须得重装。”
陈念安心里难过,在他看来,102室的装修一点也不老,每一样家具和家电用着都很好,出过问题的水龙头、柜子、灯泡……他早就换掉、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