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繁星 第178章

作者:含胭 标签: 日常 现代言情

  人与人的感情会随时间、阅历而改变,祝繁星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走在人生路上,一路遇见许多人,遭遇许多事,此刻若问她,还记不记得当时和温明远做前后桌时那小鹿乱撞的心情?她只会茫然地看着你。

  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很多人渐渐失去音讯,比如高中室友乔雨熙和洪芸薇,还有大学里与她并肩作战过的郭晓春。

  最近一年,张雅澜回国后,她俩的联系也越来越少了。

  她还记挂着她们,却很久没有和她们聊过天。

  都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祝繁星心中突然大悲,她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走在一条归途上?曾经对她来说特别重要的那些人,是不是都会一个个地离她而去?

  任叔叔,佳颖阿姨,姥姥,刘爷爷,俞奶奶……

  祝满仓呢?陈念安呢?

  祝繁星想象不出这两个人离她而去时的情景。

  不,她一定会崩溃的。

  ——

  祝繁星回巴黎了。

  走的那天,陈念安和祝满仓一起送她去汽车站坐大巴,她多带了些衣物,告诉陈念安,明年夏天,她不一定能回来。

  “我想多攒点钱,来回一趟机票不便宜。”祝繁星说,“我后年会回来一趟,应该也是七八月,回来给你过生日。”

  陈念安说:“好。”

  祝繁星离开后,一切按他们制定的计划执行,祝满仓升上了初三,有了晚自习,陈念安平时不再回家,留在寝室过夜。

  三个室友很不习惯,殊不知,陈念安自己更不习惯。

  他几乎没有过住校经历,晚上睡觉,听着吕焕麟响亮的呼噜声,半宿没睡着。

  闻锦程看着他起床后的黑眼圈,贴心地给了他一副降噪耳塞:“塞着睡吧,习惯就好了。”

  祝满仓开始适应一个人的上下学生活,居然适应得不错,他多自由啊!晚上睡觉一点也不害怕,只是家里太冷清,没人陪他说话,有时候,祝满仓太无聊了,就向陈念安打申请,把邱梓涵叫来家里过夜,两个男孩睡一个高低铺,早上再一起去上学。

  在巴

  黎,祝繁星在公司附近租下一套小公寓,把全部家当搬了过来。

  她拿到了工作签证,正式进入职场,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去上班,做的还是演出运营工作,薪水比实习时高出许多,每个月能攒下一笔钱。

  令她高兴的是,范嘉娴毕业后也选择留在巴黎发展,只是对方暂时没找到心仪的工作,依旧租住在学校附近。

  十月初,祝繁星在张思彤的朋友圈看到申露的婚礼照片,申露白天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晚上换成一袭雪白婚纱,笑容满面地站在小姜身边,是那么幸福。

  祝繁星由衷地为申露感到高兴,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没多久,她看到郭晓春也点了个赞。

  祝繁星点开与郭晓春的对话框,发现上一次聊天还是春节时,她们彼此说着新春快乐,又简单地聊了几句近况。

  郭晓春去非洲后依旧是个拼命三娘,她从头到脚的衣服鞋子、生活用品、还有一日三餐全由公司解决,所以她几乎不消费,只一门心思地赚钱。

  最终,祝繁星没有给郭晓春发出只言片语,默默地按灭了手机。

  又过了两个月,天气逐渐转寒,十二月初的一天,陈念安意外地接到冯智光打来的电话。

  接通时他一颗心沉到谷底,觉得,大概是姥姥没了。

  结果不是,冯智光是来问他要钱的,要钱给姥姥做心脏支架手术。

  陈念安说:“我没钱。”

  “你怎么会没钱?你不是拿了十六万吗?这些年利息都不少了。”冯智光在电话里嚷嚷,“那可是你亲姥姥,小时候她多疼你啊,你妈把你丢在老家,是你姥姥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的,她好歹养了你十一年,你不能这么没良心。虎仔,舅舅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我也不问你要太多,你给个五万就行。”

  陈念安:“……”

  他把电话挂了。

第162章 第33章我们家的事,她说了算。

  陈念安手里是有钱的,不提祝繁星给的大笔生活费,他自己的存款和收入都有二十万。

  他心里纠结,想来想去还是给姐姐打电话,征询她的意见。

  祝繁星说:“你要是实在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可以给个两三万,求个心安。”

  陈念安说:“姐,我不是不愿意给钱,我是怕,就算我给了钱,我舅舅也不会给姥姥做手术。”

  “这样啊,嗯……”祝繁星思索片刻,说,“那你可以试试这么说……”

  第二天,姥爷打来电话,告诉陈念安,医生说姥姥要是再不做手术,恐怕熬不过这年冬天。

  老头儿语气卑微地求着他:“虎仔,姥爷知道你有钱,那可是你亲姥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陈念安说:“我妈的赔偿金有三十万,那是赔给你和姥姥的钱。”

  “那个钱……你知道的呀,你舅舅早拿去买房了。”姥爷说,“他们三个现在过得也很困难,强强还要娶媳妇儿,彩礼都要一大笔钱,哪里还有钱给你姥姥做手术?”

  陈念安问:“你确定,舅舅拿了钱会给姥姥做手术?”

  “那肯定啊!不然我们也不会开口来求你。”姥爷说,“你舅说了,五万就够,不用你多掏。”

  陈念安说:“这样吧,你让舅舅先给姥姥做手术,出院了拿发票给我看,我和他一人承担一半。花五万我给两万五,花十万我给五万,我说到做到,可以给你们立字据。”

  “这……”姥爷吞吞吐吐地说,“这多麻烦呀,我们挑个国产支架,医生说不会很贵,要么,你直接给个两万五……也行。”

  陈念安说:“我必须看到发票才给钱,姥爷,姥姥不是只有我一个孙辈,我愿意给一半,剩下的一半理应由舅舅承担,想让我掏钱,就只有这一种办法。”

  姥爷没声儿了,陈念安猜测,他是在和舅舅商量。

  两分钟后,姥爷语气一变,痛心疾首地说:“虎仔啊!你姥姥真是白疼你了,这么多年的养恩,你说忘就忘!怎么读书读得良心都没了呀!”

  陈念安被气笑了:“我不是答应给钱了吗?让她去做手术啊!”

  “做个屁!”冯智光抢过手机,大声喊,“陈念安,我算是看清你了!我们不求你了,行了吧?医生说也可以选择保守治疗,这要是治不好,全是你的责任!我花了钱会给你打发票的!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账啊!”

  陈念安:“……”

  他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冯智光的卑劣与贪婪从未令他失望过。

  搁下手机,陈念安坐在桌前出神。

  离开家乡九年半,他清楚得很,自己与姥姥之间的感情早已变得淡漠,淡漠到哪怕两人坐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

  别人都说姥姥悉心养育他十一年,说得陈念安自己都快相信了,可他分明记得,小时候,姥姥是那么偏心冯继强。

  他在钱塘待了九年多,姥姥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并未给予过关心,更没给过钱,而姥姥的生活一眼能望到头,也不是现在的他有能力解决的。

  姐姐说,她最烦别人说“血浓于水”,陈念安深以为然。

  中国人从古至今重视亲情,崇尚孝道,讲究家和万事兴。不可否认世上的确有许多和和美美的大家庭,比如任叔叔家、刘爷爷家,陈念安以前也会怨恨,为何自己遇不到?现在他明白了,这得分人,家族里若是多几个像祝叔叔、任叔叔那样品性的人,整个家族便不会太差,反之,多几个像冯智光、祝怀军那样的人,那铁定完蛋。

  后来,姥爷又打来几个电话,半是求半是骂,陈念安始终没有妥协。冯智光无法,只能选择给老娘保守治疗,所谓的保守治疗,就是吃点药挂点水,他把发票和病历一一拍给陈念安,让外甥掏一半。

  陈念安终于知道了姥姥的名字,黄贵女,出生于1946年十一月。

  冯家姥姥黄贵女最终没能撑过这个冬天,于2019年一月中旬因病离世,享年七十二岁。

  接完电话后,陈念安没哭,只是在床上坐了很久,大脑空白了好一阵子,才给祝繁星发出一条消息。

  【磐石】:姐,我姥姥没了。

  祝繁星看到消息后立刻打来电话,姐弟俩絮絮地聊了半个多小时。

  姐姐的安慰是最好的镇静剂,让陈念安不至于那么难过,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生老病死,是谁都躲不过的事。

  姥姥走的时候,陈念安正在经历期末考,没法回安徽参加葬礼,姥爷说他不回去会被乡亲们笑话,陈念安只能答应考完试后回去一趟。

  等祝满仓的期末考结束,陈念安买够三天的食材,告诉小弟,他要去一趟老家,住两晚就回来,让祝满仓乖乖待在家,别到处乱跑。

  又是一趟长途奔波,陈念安抵达五峤村时已是晚上八点多。

  五峤村地处大别山腹地,冬天十分寒冷,前些天一直在下雪,此时积雪还未消融,整个村庄被白雪覆盖。陈念安裹着羽绒外套走在村道上,发现村里的气氛倒是比夏天时热闹不少,家家户户门口贴着春联,还挂着香肠腊肉,他知道,临近过年,在外务工的年轻人都回来了。

  在姥爷家,他见到许多冯家亲戚,其中包括久未见面的冯智光、邬丽菊和冯继强。

  舅舅舅妈还未满五十岁,面容却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冯智光还在记仇,阴阳怪气地对亲戚们说:“看看,这是哪家大少爷回来了,穿得多光鲜啊,有钱买衣服,没钱给他亲姥姥治病呢。”

  亲戚们打着圆场:“哎呀,虎仔还小呢,这不是在上学么。”

  冯智光冷笑道:“他有钱的,十六万!全揣兜里了,一个子儿都不肯掏出来。”

  陈念安无所谓舅舅在亲戚面前怎么诋毁他,低声打了个招呼:“舅舅,舅妈,强强。”

  冯继强说:“不该叫我一声哥吗?”

  他不像小时候那么胖了,身材变得敦厚壮实,剃个小平头,脸上长着痤疮,给陈念安递烟:“虎仔,来,抽一根。”

  “不了,谢

  谢,我不抽烟。“陈念安说。

  冯继强嘎嘎笑:“怎么抽烟都不会?还是不是男人了?”

  陈念安:“……”

  大家在烤火,姥爷给他拿了两个番薯吃,邬丽菊凑过来,拿胳膊肘碰碰陈念安,说:“虎仔,你姥姥看病的事,我们也不和你计较了,人老了嘛,总有走的一天,这就是命。舅妈现在想托你个事,你表哥吧,手里有本事,会修车,只是在县城上班挣不到什么钱,他想年后去钱塘找工作,你有门路吗?”

  陈念安说:“没有,我只是个学生。”

  “那你姐呢?”

  “她在法国留学,人都不在钱塘。”

  “啧,怀康还在就好了,”邬丽菊说,“哎,那到时候强强去了钱塘,他自己去找工作,能在你家住一阵子吗?省点房租钱。”

  陈念安看着她,说:“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是租来的,我姐已经把房子卖了。”

  “租的也行啊,就住几天,住到强强找到工作为止。”邬丽菊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知道你不会给我们掏钱,不用你掏钱,就是借个地方住,强强可是你亲表哥,反正你姐不在,你们三个男孩子住在一起,不会不方便的。”

  亲戚们都看着陈念安,他说:“我得问问我姐,我们家的事,她说了算。”

  邬丽菊笑着说:“那你记得去问啊,强强不会住很久的,他现在可能干了,肯定很快就能找到工作,哎,钱塘那边上班,一个月能有七八千吧?”

  陈念安:“……”

  他差点脱口而出:做梦呢!

  “我不知道,我没上过班。”陈念安站起身,说,“舅妈,我坐了一天车,有点累,你们先聊着,我去洗个澡,洗完就睡了,明早还要去给姥姥上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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