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含胭
他总觉得她话中有话,还没厘清其中的关键,祝繁星已经接过西瓜,说:“视察完毕,我该回去了,不耽误你工作。”
陈念安送她到店门口,祝繁星回头问:“你晚上想吃什么?下午我去买菜。”
“玉米排骨汤。”陈念安说,“还有炒肉丝。”
“炒肉丝?”祝繁星撇撇嘴,“这种对刀工要求很高的菜呢,你就不要点了,要么等你下班回来,自己烧。”
陈念安笑了:“你把菜买好就行,我来烧。”
“好,那我走啦,晚上见。”祝繁星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哦,差点忘了,我买了明天去成都的机票,二十五号回来,给你四天时间,把我的生日礼物补齐,时间足够了吧?”
陈念安点点头:“足够了。”
“走了,拜拜。”她笑得特别好看,马尾辫一甩,抱着小狗扬长而去。
陈念安站在店门口,望着她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王哥来到他身边,伸手搭上他的肩,问:“哎,你姐有对象没?”
陈念安:“……”
“问你呢,你姐有对象没?”
陈念安甩开他的手:“你和我姐不合适。”
王哥纳闷:“怎么不合适了?哥有1米88呢!”
陈念安说:“属相不合适,你属鸡,她属狗,鸡犬不宁,鸡飞狗跳,鸡零狗碎,鸡鸣狗盗,你听听,有好词儿吗?”
王哥目瞪口呆,陈念安拍拍他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进店里。
——
陈念安做中介本就不是为了挣钱,想着祝繁星在家等他,说什么都不愿加班,一到点就下班往家赶。
和前一天一样,他进门时,祝繁星已经在做晚饭了,家里冷气开得很足,还飘着玉米排骨汤的香气,祝繁星透过移门看到他,快乐地喊:“你回来了?今天下班很早嘛。”
“嗯,晚上没客户。”陈念安走进厨房,问,“你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祝繁星说:“早上十点半。”
“你怎么去机场?”
“坐地铁呀。”祝繁星看了他一眼,“不是有机场线么。”
“二十五号……几点的飞机回来?”
“干吗?”祝繁星往锅里舀了一勺盐,“要来接我呀?”
“也不是不可以。”陈念安说,“二十五号礼拜一,那天我休息。”
祝繁星笑着说:“算了吧,我行李又不多,不延误的话,我是下午四点多落地,还能赶回来吃晚饭。”
陈念安看到台面上摆着她准备好的猪肉、榨菜和豆腐干,说:“你别弄了,我来吧。”
“就剩一个炒肉丝了。”祝繁星骄傲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玉米排骨汤,炒莴笋,红烧荷包蛋,还算丰盛吧?”
陈念安说:“很丰盛,我姐越来越能干了。”
祝繁星摘下围裙交给他:“哎,一会儿吃完饭,你是不是要去倒垃圾?我和你一起去,晚上没太阳,我想去散散步。”
“可以啊。”陈念安穿上围裙,“这附近有个商场,晚上人挺多的,可以逛逛。”
“好。”祝繁星站在他身后,又一次帮他系绳子,“满宝在群里发消息了,你看到没?”
陈念安说:“看到了,中戏官网的新闻,今天寄出了一堆录取通知书。”
祝繁星说:“他买好高铁票了,二十五号的票,下午两点多到南站,你可以去接他。”
陈念安说:“那就不能去接你了。”
“我说了不用来接我。”祝繁星拍拍他的背,“陈大厨,厨房交给你了,我去陪西瓜玩咯。”
她离开后,陈念安开始切肉丝,心里的感觉越来越玄妙,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这两天和姐姐相处,她对他的态度似乎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哪怕是在去安县以前,她也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陈念安摇摇头,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姐弟俩吃完晚饭,陈念安换了身衣服,黑色T恤衫配米色休闲裤,他提上垃圾袋,和祝繁星下楼去散步。
晚上没有太阳,街上比白天凉快许多,也热闹许多,商场门口有不少人在纳凉,还有大大小小的孩子在玩耍。陈念安和祝繁星没有目的地,就在街上瞎逛。
广场上有孩子在玩滑板车,一个小男孩横冲直撞地滑过来,陈念安见他没有刹车的意思,赶紧拉住祝繁星的手,把她拉到一边:“小心。”
小男孩从他们面前滑了过去。
“危机”过去,没有了再牵手的理由,陈念安松开祝繁星的手,两人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祝繁星竟挽住了他的胳膊。
陈念安:“……”
他低头看看两人的姿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姐,你不怕别人误会吗?”
“误会什么?”祝繁星问。
陈念安说:“误会……你是我女朋友。”
“不怕呀。”祝繁星说,“这儿是北京,又没人认得我们。”
这倒也是,陈念安接受了这个解释。
大夏天的晚上,人的身上难免有汗,挽胳膊其实蛮热的,祝繁星只挽了一会儿就把手松开了,陈念安心里突然有点失落。
前方有一家甜品店,祝繁星欣喜地说:“小老虎,你想吃甜品吗?我想吃杨枝甘露。”
陈念安:“好啊,我想吃红豆汤。”
“走,我们去吃,姐姐请客。”祝繁星脚步轻盈,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
陈念安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迈步追上她。
他想,就向她学习吧,她刚才的行为那么自然,根本不会有人来关注,这儿是北京,谁都不认识他们,他们是姐弟,亲密一点,也很正常。
这么想着,陈念安已经来到祝繁星身边,伸出右手,一把牵住她的左手,说出口的话却是冠冕堂皇:“我请客吧,我是东道主,你来北京后,我还没请你下过馆子呢。”
祝繁星没有挣脱他的手,也没有转头看他。
他手心出了汗,她也一样。
陈念安觉得……她似乎在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他们又不是第一次牵手,早八百年就牵过了,不是吗?
但没有哪次牵手是像现在这样,会让呼吸变得紊乱,还让心跳越来越快,陈念安不得不怀疑,这真的是他的错觉吗?
第181章 第12章小老虎,我想问你个问题。……
祝繁星并没有那么着急,这就像做数学卷子,匆匆忙忙做完后,要再次检查、验算,才能确保得到的答案是正确的。
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连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是人心?祝繁星心中是有了答案,不代表陈念安也有了答案。她想,她需要观察,用心去感受,相信,有些心思是藏不住的。
这短短的两天两夜,他们从久别重逢到共居一室,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逛街,她没有压抑自己的感情,有意无意地向陈念安传达着她的心意,并得到了各种奇妙的反馈。
此刻,当陈念安主动牵住她的手时,祝繁星终于确定了验算结果,答案没有变化,这让她既心酸,又高兴。
只是,陈念安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说什么,就那么直愣愣地牵着她的手,走进了甜品店。
祝繁星很有些为难,这层窗户纸曾被陈念安戳破过,又被她给糊上了,糊了一层又一层,如今,要怎么才能再戳破呢?
疫情期间,甜品店的生意很一般,大厅空荡荡的,只坐着三桌客人。一桌是两个女孩,另一桌是一对小情侣,吃东西时黏糊得要命,先是互喂食物,再挨在一起自拍,最后居然旁若无人地亲了起来。陈念安刚好面对着他们,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祝繁星发现了他的异样,扭头一看,“呦”了一声,赶紧转回脑袋,笑道:“人家亲嘴,你脸红什么?”
陈念安用手撑着额头,能挡住视线:“我就是觉得,这是公共场合,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是吗?我倒是能接受哎。”祝繁星说,“可能是因为我在巴黎待久了,见得比较多,法国人习惯随时随地向伴侣表达爱意,别说年轻人了,就算是老夫妻,也会在公共场合接吻,还蛮浪漫的。”
陈念安摇摇头:“我……不太能接受。”
“你也算文艺行业从业人员,连这样都不能接受,还怎么写出甜甜的恋爱剧?”祝繁星话锋一转,“而且……我记得,有个人可是当着一万人的面和女孩亲过嘴哦。”
陈念安的耳朵尖儿迅速变红,撑着额头的手往下一压,干脆利落地捂住了整张脸,祝繁星笑得不行:“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点吃,吃完就不用看戏了。”
他们坐在角落,一个吃杨枝甘露,一个吃冰镇红豆汤。
等那对情侣走了,陈念安才把手放下来。
“我这个味道还不错,你的呢?”祝繁星问,“红豆汤好吃吗?”
陈念安说:“一般,甜了点。”
祝繁星往他碗里瞄:“我想尝尝。”
陈念安把碗一推:“你尝。”
祝繁星从他碗里舀起一勺红豆吃进嘴里:“嗯,是甜了点,这种其实自己家也能做,我都会煮红豆汤,你不如点个家里不容易做的甜品。”
陈念安说:“没有什么甜品是家里不能做的,我只是懒得去买材料,而且我一个人,做出来也吃不完。”
祝繁星说:“马上要变成三个人了,你可以做给我们吃。”
“可以啊,你想吃什么就和我说,我去网上学。”陈念安笑着说,“到时候我把材料买齐,在家做给你和满宝吃。”
“好呀。”祝繁星喜笑颜开,“杨枝甘露,我先点个单。”
吃完甜品,两人原路返回,这一次,牵手牵得极其自然。会有路人因为他俩的身高外形而投来目光,陈念安也没有额外的反应,一路紧握祝繁星的左手,给她介绍附近的美食,什么铜锅涮肉,老北京炸酱面,还有些川菜店、湘菜店,他都光顾过。
“你的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嘛。”祝繁星笑问,“你一个人来的,还是和朋友一起?”
“和朋友一起。”陈念安说,“来北京后,认识了几个编剧朋友,都和我差不多年纪,有时候我们会互相介绍工作,也会试着合作。做我们这行,不能有文人相轻那种心态,多个朋友多条路,资源总共就那么点儿,在北京,一个人单打独斗是很困难的。”
他对祝繁星讲述起自己与那几个编剧朋友相识的经过,有男有女,全是年轻人,他们在出租屋喝酒,热烈地讨论剧本,互相学习,互相勉励,碰壁了又互相安慰,两年时间,有人熬不下去,离开了北京,有人还在坚持……
陈念安说:“姐,我非常喜欢现在的工作,啊,不是做中介,是做编剧。我心里有很多很多故事想写出来,哪怕现在没有条件,为了赚钱,只能按照资方的要求写,也是在为将来打基础。我还年轻,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可以不顾一切地写,不受人左右,只写我自己心目中的故事。”
祝繁星捏捏他的手:“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是很幸福的事,你肯定能做到的。”
陈念安与她相视而笑:“不过,我对自己并没有特别高的要求,‘成功’的概念太宽泛了,有人想要钱,有人想要奖项,有人想要爆款,我其实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只想靠自己的本事在这行混口饭吃,写的剧本能署上我的名字,我就满足了。”
“你要求这么低啊?”祝繁星说,“至少先Dream一个百万稿费嘛。”
陈念安笑着摇头:“不Dream,尽力就行。”
祝繁星看着他,能感受到陈念安的气质有了变化。
年少时,他就是个沉稳内敛的人,会让人觉得可靠,但那些年,她能察觉到他压抑的情绪,眉宇间似乎总藏着忧愁,还有那股子拧巴劲儿,也让她颇为头疼。所以,她曾劝他敞开心扉,别把烦恼压在心里,由衷地希望他能活得畅快一些。
而现在,他的性格底色并没有变,只是举手投足显得更从容、更淡定了,讲话时慢条斯理,微笑时温和自然,明明只有二十四岁,周身却泛着一股宠辱不惊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