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嘉卉
夏知年啧了声:“干嘛不回去吃,在这儿吃会比较香吗?”
徐相悦沉默一瞬,选择了糊弄他,“我外卖地址填了这里,懒得改了。”
要改还得让闻度来改,她还没有现在就让他知道自己的家庭住址的想法。
夏知年还以为是她自己点的呢,哎呀一声:“怎么不叫我们一起,不用凑单吗?”
徐相悦只能嗯一声,幸好这时护士来叫他补医嘱,他也没功夫追问点的是哪家外卖,她不由得松口气。
闻度从菜市场回到家才看到徐相悦回复的信息,虽然只有谢谢两个字,但也足够他开心了。
因为她没有拒绝他的示好。
他不知道其他的女孩子是怎么样的,但他身边的女孩子,关夏禾也好,祝余也罢,碰到不喜欢的人,对方示好时都一定是直言拒绝的,大抵这是多数人的做法,徐相悦应该也不例外。
而她现在不拒绝他的示好,就意味着即便她对他的态度即便还不到喜欢和欣赏,至少也是不讨厌的。
人和人之间,只要不讨厌对方,就会有很多可能。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闻度做什么都觉得顺畅,回到家后打开电脑,那叫一个文思泉涌,不仅赶在午饭前将稿子写完修改好发到了责编邮箱,就连早上刮胡子时冒出来的那个脑洞,也建了个文档写了个很粗略的大纲。
厨房里米饭蒸好的时机恰好,他关了电脑,转身一面揉着脖子一面出了书房。
将早上从市场买回来的烧鹅放进微波炉加热,皮肯定是不够脆的了,但也绝对不会难吃,生菜和鱼丸一起滚汤,既有汤又有青菜,一举两得。
其实他给徐相悦点的外卖也是这样,但是分量要大很多,除了四分之一的烧鹅,还有半只盐焗鸡,和一份叉烧,一点都不担心她能不能吃完。
开玩笑,她在单位吃呢,总能找得到人帮忙解决的,这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但是徐相悦要考虑啊,她看着在休息室桌上摆开的饭菜,无语到想挠头。
闻度他是疯了吧?又不是大胃王,谁家好人一顿能吃得下这么多啊?!
她正打算叫夏知年他们过来帮自己消灭掉,就听见门口传来他的惊呼:“我靠!你怎么点这么多菜,不过啦?”
徐相悦:“……”
因为之前她没跟夏知年说这是闻度点的,于是这会儿也不好跟他抱怨什么,只好干笑着应道:“这不是想着我们好几个人么……再说了,吃饱了心情好,不算不会过。”
说完赶紧让他出去把其他人叫来,趁着大家还没来,她赶紧先拍了张照,发给闻度。
然后问他:【我有些好奇,你家的餐标一直这么高吗?
这一顿我得吃两天。】
他要是说是,她就趁早拉倒,他俩根本吃不到一起去,这恩格尔系数也太高了!
她是个一天三顿啃面包都能过的人,可能和他的精致还是差得太多了。
闻度也正在吃饭,看到这条信息差点连筷子都扔了。
他当然领会得到她的潜台词,无非是觉得他们的生活习惯不同,而生活习惯不同的人,走到一起以后,磨合起来有可能会很痛苦。
徐相悦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怕麻烦,不想没事找事,所以会还没开始就拒绝。
她下一条信息就是:【实在太破费了,我先把饭钱转给你吧。】
闻度:“……”
你可是提前看过订单截图的!怎么,是金额的冲击力没有实物的大吗?!
闻度第一次觉得,徐相悦的性格可能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她好像很害怕什么。
他叹口气,认真向她解释:【当然不是,我是想着你在办公室吃饭,会有其他同事一起,正好可以分享,给你的点的这些,我也能吃两天[叹气]】
怕她不相信,还拍了一下自己的餐桌给她看,剩的半碗米饭,几块烧鹅,还有一碗生菜鱼丸汤,比起她那边好几个盒子排在一起的壮观,简单得有些过分。
徐相悦看得忍不住直眨眼,有些不好意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了。
回复完她的信息,闻度一边嘀咕原来太殷勤太大方也是错,一边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饭。
刚端起碗,就听外面突然有人喊:“闻度!闻度你在不在家?我是你冯老师,过来开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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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度听到从外面传进来的喊话声,连忙放下碗筷起身出去开门。
大门上装了电子摄像头的,闻度看了眼监控显示屏,看见外面确实是冯老师,连忙开门把人让进来。
“您吃午饭了么?”他笑着问道,顺手把门关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冯老师是他们小学时的其中一任班主任,就住在前面那条巷子,和祝余还有关夏禾的老家比邻而居。
“还没有,找你有件重要的事问问。”冯老师道。
闻度一愣,诶了声,等进了屋,让他先坐,自己去接了杯温水过来递过去,这才问是什么事。
冯老师接过水杯,一口没喝就放到了一旁,开门见山的问他:“你记不记得关家,就是小关她家,以前有过一个男孩,是她哥哥?”
闻度又愣了一下,旋即失笑:“当然记得了,关爷爷他们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听他们唠叨这事,说走丢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不过……老师您怎么突然问这事?”
他说到这里,心里忽然一动,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
冯老师见他脸色微动,就说:“你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跟她家这事有关。”
闻度一听就下意识紧张起来。
好家伙,走丢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就有音信了?
“确定吗?保真吗?”他忙问道。
“他们拿着照片到处问,没人敢确定,最后去了居委会,但是照片上的小孩太小了,居委会现在的工作人员都小年轻,不认得,就叫了你刘阿姨去认。”冯老师解释道。
他说的刘阿姨就是他的爱人,退休之前是负责管理状元巷片区的居委会的主任。
闻度点点头,“是不是……刘阿姨认出来了?”
“长得跟小关小时候一模一样。”冯老师一拍大腿,两手握拳在自己头上比划,“就是她小姑娘多了两个羊角辫,遮着头发就五官跟复制粘贴过来的一样。”
闻度:“……”
虽然觉得冯老师的形容有点逗,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您确定吗,不会是看错了吧?那照片什么样的?”
“有好几张……”冯老师话说一半,顿了顿,话音一转,“我还是从头跟你说吧,到时候还得你当传声筒,你跟小关的关系好,你去说她比较好接受。”
闻度点点头,嗯了声,心说这事看来不简单。
“是这样的,拿着照片来打听的那个人,是从榆城来的,是一个什么老板的秘书。”冯老师缓了口气,尽量放慢语速把事情前因后果说明白,“据他所说,他老板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收养了的,养父母是榆城大学的教授,收养他的时候,他们的亲生儿子也走丢了,大概率是被拐卖的。”
找了很多年也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今年,才从各种途径得到确切消息,这两个孩子的命运曾经在容城发生过交集。
“两三个月前他们曾经来打听过一次……”
“这事我好像知道点。”闻度忍不住打断了冯老师,皱着眉头道,“当时我就听有街坊说,有人打听咱们这边是不是有一户人家在差不多二十六年前曾经走失过一个男孩,那个孩子走丢的时候大概四岁,走丢的时间是九月左右,反正是下半年。”
他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是不是”和“有没有”的细微区别。
用到“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这些证据最后都指向状元巷,他们只是来做最后的确认。
冯老师闻言点点头:“从这些条件来看,确实是关家那个走丢的孩子的可能性最大,我记得他丢的时候大概四岁,到现在也该三十了,日子是在国庆节前,我还记得当时我儿子特别高兴,因为国庆节他妈要带他回乡下外婆家。”
“那今天呢?”闻度问道,“今天是什么情况?”
“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小伙子,拿着照片四处问有没有人认识照片里的人,一张还是幼儿园的小男孩的照片,还有一张八九岁读小学的,还有几张是大学的,二十多岁,还有一张最近的,都是同一个人,被问到的街坊都是有点岁数的了,但你也知道,时间过得太久了,小关的爸妈走得太早,老两口也走了这么多年,小关平时也很少回来,还能记得起他们长什么样的人没几个,更不知道照片里的孩子和他们有几分像。”
大多是知道确实有这么一家人走丢过孩子,但具体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谁也不敢肯定。
所以最后去了居委会,冯老师的爱人被叫了过去,立刻就认出来,小朋友的那两张照片,真的跟关夏禾很像,但她也怕自己拿不准,便将冯老师也叫了过去。
冯老师不仅是关家的邻居,还是关夏禾一到四年级的班主任,是看着她出生长大的,才刚看到照片,就确定照片里的人和关夏禾很像。
“幼儿园的那张跟她一模一样,就算是最近的那张照片,鼻子和嘴巴也是像的。”
巧合太多了,多到答案都呼之欲出。
“他们的意思,是想和小关见一面,验一下是不是有血缘关系,如果有,这趟寻亲之旅就算盖棺定论了。”冯老师说完,喝了口水。
闻度有些惊讶:“你们见到当事人了?就是照片里那个人。”
“见了一面。”冯老师点点头,“就是见到了,才觉得他跟关家有关系,他跟小关的爸爸也很像,不过你肯定不记得,出事的时候你们都还太小啦,连我都快记不起来了。”
只要时间
足够长,那些回忆里曾经清晰存在过的人和事,迟早都会被模糊。
见一面?闻度心说关夏禾对这个在她一两岁的时候就丢了的哥哥似乎也没太多感情,想不想见还不一定呢。
他实话实说:“虽然关爷爷关奶奶临终前还念叨过这事,但小禾愿不愿意见他们,不好说。”
“你也说是老两口的临终心愿了。”冯老师叹口气,“我的想法是最好能见一面,把事情搞清楚,至于怎么相处怎么来往,那都是以后的事,万一鉴定结果不匹配呢?”
说的也是,闻度问道:“您现在就是想让我去劝劝小禾?”
“你们年轻人关系好,说的话她能听得进去。”冯老师点点头,“往日杳无音信也就罢了,现在有了消息,如果她拒绝求证,以后想起来会不会后悔?虽然说认了也有可能后悔,但最起码,是了却老人的一桩心事。”
到死都在惦记这个没找回来的孙子,如果这次找来的真的是他,关夏禾却将他拒之门外,真的没心没肺铁石心肠倒还好了,就怕她日后那天突然想起,被愧疚拖垮。
因为对方现在人就在容城,闻度答应冯老师会好好和关夏禾谈,见还是不见,一定尽快给出一个答案。
冯老师松口气,最后嘱咐了几句,这才满脸不放心的走了。
送走冯老师,闻度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吃饭了,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拿上车钥匙就匆忙要出门。
往外走的时候,看到还有徐相悦的未读信息,遂边走边点开来看。
先看到一个挠着头不好意思嘿嘿笑的小和尚表情包,然后是一句:【这样的啊,那我替夏知年他们谢谢你[憨笑]】
再一看他们的信息间隔时间,足足十几分钟,不难想象这十几分钟里徐医生得有多纠结。
恐怕就是信还是不信他之间,她都得横跳好半天吧。
不过从她明显带着歉意的回复来看,应该是相信他了的。
闻度不禁庆幸,太好了,这次不用跳黄河:)
他一边笑着摇摇头,一边给徐相悦回信息:【刚才来了客人。不客气,下次我还敢[狗头]】
徐相悦看到信息时,正咬着筷子听夏知年说前天晚上大半夜听到王医生在厕所打电话,应该是和女朋友在吵架。
“不是说分了吗?”她一边接话,一边点开信息,看到闻度的回复便忍不住松口气。
天知道她这半个多小时有么煎熬。
先是因为自己错怪他的好意而感到不好意思,又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而为难,当无事发生不可能,可是要道歉又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直接说一句对不起并不难,她也不是没有对别人说过,但是很奇怪,她对着闻度就是觉得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