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缱绻
李多晴分到了据说全系最好说话的教授,手舞足蹈出去了,还对黎雾眨眨眼,祝她也能好运。
半途,黎雾身后似乎传来了有人入座的动静。姗姗来迟。
辅导员却是眼神都没飘忽一下。
她顿时也有了点儿不服气。
按规定不允许逗留,很快,教室几乎走空了。
黎雾学号前头的那个同学早就被叫走了,迟迟却都没念到她。
走廊上动荡不安,有女孩子追到了他们这栋楼来:“老师!薄屿在不在这里啊!!”
“——我刚看他上来的!”
却也不等回答,她们就对着这间教室喊破了喉咙:“薄屿——我追了你四年,你别跟周思雨在一起行不行?”
“你回回我消息啊!!”
“……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辅导员凶巴巴跳脚出去:“哪个系哪个班的?你们辅导员谁,快毕业了一天天的疯了吗!”
疯或许是真的疯了,女孩儿们不在怕的:“老师,帮我和薄屿说——我在楼下等他!!!”
“……”
黎雾心不在焉地紧张着分组的事情,这才想起用余光环视。
他应该没来吧?
而且,教室里不就只剩下她……
“薄屿?你又这么晚才到!”
辅导员回来了,板着脸对她——
或者说她正后方,念出了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有什么从黎雾桌子的一侧丢过来,她思绪飘忽,险些没留神。
看清是个小巧药盒。专治擦伤肿痛。
“……”
折叠椅回弹,“啪——”的一下打在她后腰,提醒着谁强烈的存在感。
那道修长的背影吊儿郎当地晃了下去。
没有回头看她。
第7章 坏春天就喜欢她那样儿的
(本章含回忆线)
07/坏春天
“……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两个月前,还是那次实习期间,黎雾听到过一句差不多同样的话。
实习宿舍楼共四层,女生们零星住在四楼,男生差不多住下三层。每每恰逢天气好,大家洗了衣服,会随便找个朝阳的空宿舍晾进去。
那晚她跑上楼,一进门,就遭到了李多晴的调笑:“收个衣服跑什么啊你,气喘吁吁的——怎么?后头有人追你啊。”
黎雾心下一惊,这才发现怀里空空如也。
当然也没人在后头追她。
她明明记得,她拿了衣服……
另一位室友跟着调侃:“——就是啊,你们‘系花儿’收的衣服呢?”
“我说李多晴,别看你俩关系好,她肯定有事瞒着你!指不定找个借口甩开你干嘛去了。”
李多晴翘着腿打游戏,翻了个白眼,丢下手机:“你觉得她干嘛去了?”
“整栋楼那么大动静,嗓门都要喊破了,没听到什么‘薄屿,我想跟你接吻——’么,谁喊的啊。”
“哈?薄屿来了?”
“就你一天天最关心他了,居然不知道!”
室友们的眼神儿在黎雾脸上打起了转,开玩笑:“你突然要出去不会就是这个原因?”
“不会真是你喊的吧,黎雾。”
“这么久不上来,没准儿真吻都接了。”
“……不行不行,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
李多晴翻身下床:“觉得我得罪你了直说,阴阳怪气别人算什么本事?有那胆子你也去和我们校草接吻啊?”
“——我衣服还没收呢!黎雾,走,我们顺便去楼下找薄屿去。”
黎雾犹豫几秒,还是一齐下去。
时候不早,她也没离开多久,一条楼道却空空荡荡,窗外一湾潮湿的冷月亮,明明白白地悬在眼前。
越想越像是一场幻梦。
偶有一两声笑语和吵闹,也不知来自哪扇紧闭的门。
翌日有雨,黎雾记得很清楚。
由于是合作办学,几家高校一两百号实习生打乱顺序分组,黎雾
那组就她一个南大的,其余不是什么建大,科技大学,就是理工学院。
放眼望去,只有带队的王教授她很熟悉。
系里有门专业课,叫做“航道工程”,就是这位五十多岁的王教授在教,黎雾这次没去成深圳的原因,也是教授执意举荐她来这个全校上下都极重视的项目——
的确重视,王教授这样全国赫赫有名的王牌高教,每天都得冒雨驱车三四十公里往这郊区赶。
黎雾初三就近视了,她随妈妈,生得挑眼圆眸,窄长的双眼皮,脸又小。
大学摘掉了黑压压的眼镜框,改换了隐形,廖薇薇她们一致认为她不适合有颜色花纹的美瞳,她就一直用最简单的透明款。
也是上了大学,黎雾开始在室友们的熏陶下学着打扮自己。
衣服买得少,总能挑到最适合的,用的化妆品不多,也知道她原生唇色偏艳丽,涂淡色的口红会比较好看,每次照镜子,她都会很认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些微妙变化。
早上出门前,她对着她这张摆脱了厚重刘海的脸,仔细地多徘徊、端量了会儿。
直到室友唤了她好几声,才想起快迟到。
前夜失了眠,没睡好,稀里糊涂出了宿舍,都忘了多带把伞。
李多晴在另一组,和她在集合地点就分别了。
有个陌生的男生半路追上来,为她打了一段伞。男生很健谈,性格爽朗,说他与她同校同系,名叫张一喆。
提及他是土木一班,黎雾有一瞬间的怔忪。
她的隐形眼镜好久没调度数,脑子也跟着模模糊糊的,只冒出来“薄屿”这两个字。
对了。
她和薄屿,高三同校邻班,大学是同校同系,她是四班,他在一班。相距甚远。
黎雾那组只有她一个南大的,果然,远远瞧见了王教授那张丰腴和蔼的笑脸了,张一喆就要匆匆告退了,他那组的大巴快要离港,只是为了给她打伞而打伞。
王教授站在车前,对她亲切招手:“小黎!到我这儿来。”
张一喆要把伞塞到她手里。
一路都没什么话,黎雾如此终于有了反应,她微笑对他说“谢谢”,连忙先告辞。
冒雨过去,王教授赶紧为她撑伞,又从车内拿出条柔软干净的毛巾,和蔼笑:“小黎呀,怎么也不让人家男孩子送送你?你回头看看,他脸上该有多失望!”
黎雾头发打湿了,腼腆笑一笑,接过来,“……谢谢教授。”
不多时,同组基本到齐了,出发之前,王教授又忽然笑着示意了个方向:“还有一个呢。”
黎雾小动作擦头发,莫名有了某种微妙的预感。
有若月明星稀之下夜风扑面的那一瞬,她循着抬眼瞧去,忽然看到了薄屿。
他也没打伞,就那么一道高高挑挑,单薄清爽的黑色冲锋衣,修长的工装长裤,孑然穿过雨幕而来。
小雨如丝温柔,路边几株野花、青草,在这场绵绵柔润之中,不屈不挠昂起了脑袋。
黎雾不知不觉,竟又忘记了收回目光。
许是对于他来说真是纡尊降贵了,王教授不等他站定,先打趣道:“小黎,赶紧把你手里那毛巾给他擦擦吧。”
黎雾半分没敢有动作。
她都来不及去想,他有没有认出昨夜是她,心里同时盘算,要不要找个机会和他解释那句不是她喊的……
可是从高三直到大学四年,她都没和他说过话。
“……人家到了大四,手都不知牵几轮、谈几次恋爱了,小黎,你怎么还这么腼腆的?”王教授温柔数落起了她,“我看刚那个给你打伞的男孩子,明显是要找你要电话!”
又更轻了点语气,同薄屿寒暄:“你爷爷今早给我来了电话——我这个学生,好多年都没接过老师打来的电话喽,他骂你娇气,跟我打赌你这次肯定不来,我还替你说了话……
“我说,我可从没给过薄屿面子,也没开过后门儿小灶的,薄屿不上我的课,我这儿甚至一次考勤都没给他划过,他一次也没挂过科。”
黎雾察觉到头顶的那一道目光,似乎明晃晃落在了她身上,就如同昨夜。
也几乎同一时间,他忽然向她微微低下了身,“嗯,他怎么说。”
“……”
他嗓音很淡,身上好似也沾了雨天清冽的草木味道,凑近了,尽数扑到了她鼻尖儿上。须臾之间,她呼吸都变得轻轻的。
见她半天没动静,薄屿还垂眸看住她,很认真地笑:“是我太高了吗?”
黎雾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他啊……”王教授笑眯眯的。
生怕又遭到点儿什么调侃,黎雾的手一抖,几乎是把那毛巾扔到了他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