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缱绻
“——那好啊,”刘德采笑笑,教育一个后辈那般,还对薄屿说,“要我说,真要学土木,你毕业出了国,可能还没黎雾去踏踏实实工作一年长的经验多。”
这话也是他方才建议过原净莉的。
黎雾却是心下有些回不过神。
……他要去国外?
“好了黎雾,放我这里吧,后续怎么安排,王教授会告知你。”
“老师再见……”
黎雾最后对刘理事鞠了躬,作别,轻手轻脚掩上门出去了。
办公室内,还剩下三人。
面面相觑了会儿谁也没话。
昨晚因为要送他去澳洲,薄屿的兴致就不是太好。
隔音不算好,门关上许久,女孩子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了。
薄屿便也打算离开。
“薄屿,”原净莉叫住他,重复一遍昨晚的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没得选了。”
薄屿缓缓回身:“我怎么没得选了?”
原净莉深呼吸,眉头皱起来:“你又想干什么,难道还要去射击……”
“我也不毕业不就行了。”
“你说什么?”原净莉的脸色变了个彻底。
刘德采脑门上都出汗了:“薄屿呀,可别这么说,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告诉你妈妈啊,刘叔也可以为你想想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原净莉一副尖锐又哀伤的口气,“你告诉我,你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你这么散漫吊儿郎当地颓废下去,你以为是我愿意看到的?”
“我都说了,不如就这样下去吧,嗯?”薄屿感到烦躁,“我从没觉得我‘就这样了’有什么不好。”
说完,他看到了原净莉脸上那一如既往摇摇欲坠的崩溃。这样的表情,从他18岁狼狈回国,四年来,总能出现在她的脸上。
她眼眶泛红,噙满泪水:“薄屿……”
薄屿阖了阖眸,接着,慢慢放软了口气:“是我语气不好,从昨晚到现在都是,我跟你道歉。”
“我不希望你就这样了…… ”
“我知道。”
“……你不愿意接受,但是你以后的人生注定只能缩在我们给你造好的壳里,我们知道你有多难过和痛苦,”原净莉说,“现实就是,你再怎么努力,你想做的事已经做不了了。”
“我知道,你不用次次都重复给我,”薄屿嗓音更轻了点也更冷淡,他走向门边,“先这样吧,我们都不要说了。”
“薄屿。”
他关门离去。
沿着校门出去,艳阳高照。
黎雾的心情却是有一丝莫名的黯淡,看了看时间,坐地铁去应是正好,打车恐怕还容易堵。
走向地铁口,身后掠过引擎声响。
几乎是下意识。
她回头。
薄屿没开他那辆非常扎眼,可能开出去全南城都知道是薄家小少爷的黑色布加迪跑车。
是一辆造型对比起来正经很多的银灰色轿跑。
“你上来。”
黎雾其实是下意识认为,坐地铁肯定要更快的:“我还是坐地铁……”
薄屿没理她这话,车丢在路边。
他高高挑挑地晃下了车,甩上车门,径直向她走了过来。
校门口,简直众目睽睽。
前天那条朋友圈截图的风波还没过去,刚才在学校里出双入对就够打眼了。
这附近不仅有南大的学生。
还有其他学校的。
薄屿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儿,往地铁口方向去。
黎雾几步跟不上他这么大的步伐,她着急了,努力去追他,整只手就被他紧紧攥在了掌心。他们近乎十指相扣。
第28章 梧桐雨【1更】你是不傻
28/梧桐雨
地铁人更多。
大半个大学城几乎都要经过这个地铁口。
黎雾的手被他拢在了掌心里。
明明他们之间更过分的都发生过了,明灿灿的阳光从眼前晃下来,望着他牵住她大步向前走的背影。
很像是在做梦。
急匆匆跟上,他们一前一后沿扶梯下行。
不少人从旁边上扶梯。
见到了薄屿,那些窸窸窣窣的说笑,一如既往跟着停顿须臾。
不过现在,似乎是为了能将他身旁的这女孩儿,细细打量个清楚。
黎雾纯粹是被他这骨节明晰的指节与她的手指交缠的力道,给弄痛了的。
她想缩回去,人紧接着被他强硬地向前带了一下。
在这陡峭的电梯上,她的半条魂儿都要吓没了,脚跟往下趔趄了一阶,晃晃悠悠站稳,她近乎抱住了他的手臂。
“……”
“……我去,他俩真谈了?”
后方掠过了一阵儿此起彼伏,不大不小的惊呼。
“谁?”
“薄屿啊,和他们系那女孩儿!”
是了。
这周围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黎雾的脸上隐隐发烫,却也没有多么不自在的感觉。
薄屿目视前方,这时没看她,落下的嗓音反倒也淡淡地:“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拉了下你的手。”
她的肩都绷直了。
“……我恐高啊,”黎雾稀里糊涂说,“我有点儿恐高的好不好……而且,你,你干嘛突然给我拽下来!这么危险,吓死我了。”
薄屿挺惊奇:“这样的吗。”
其实是她编的啦。
不是错觉,莫名感到了他的力道,好像在她肩膀一侧稍微收紧了点。真把她的这瞎话给放心上了似的。
“掉下去别拉上我,”他很笑话她一样,“记得及时松开手。”
黎雾心底暗暗翻白眼:“……我早想说了,薄屿?你的嘴不好好用的话,能不能捐给需要的人啊?”
从扶梯上下来。
眼前突然黯淡了一瞬。他低身靠近她。
黎雾眼睫微微一颤,有那么大脑宕机的小半秒,她竟一时分不清,那处黯淡,是他眼底的神色,还是地铁长廊的灯光。
薄屿停在她面前,不近不远的,呼吸都能呵在她鼻尖儿上,淡淡觑住了她:“那你想我这张嘴怎么用?”
“……”黎雾有些懵地眨眼,“你是不知道这来来往往都是人吗?”
这么大白天的。
又无端想起了,昨夜他那一通酒后心情不大好的电话,说要她今天记得亲他。
今天她装傻了大半天,怕他想起,又怕他想不起。
也不知刚才她走后,刘理事的办公室又发生了什么。他这会儿也看起来情绪恹恹。
薄屿没说什么,撤身离开了她,“我可给你记着呢。”
黎雾:“……你没忘啊?”
“我清醒的很,”他说,“昨晚我就打给你了。”
过了安检与闸机,黎雾没敢再去牵他的手。
候车时候,列车在眼前呼啸而过,带过了穿堂而过的喧嚣风声,吹得人耳膜和心口好像都空荡荡的。
薄屿手抄在口袋,他们并排走。
这条线出了名的挤,车厢里没了座位,黎雾后背挨住了另一侧的门。
薄屿站在她面前,手臂高高扬起来,拽着头顶的拉环。他的气质清隽脱俗,引来无数的侧目与打量。
女孩子们甚至艳羡地看着她。
他领口干净清爽的沐浴露味道,混着车载空调的冷气,薄荷冰块儿似地,像是阻挡开了这一切与他们无关紧要的。
让她都忘记,他们是在地铁上。
实在挤到令人崩溃,她额头抵住了他的肩,他的手臂虚虚搭在她后腰。她想起那时刘理事说他要走,她居然开始希望,这趟地铁可以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