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缱绻
阿闵几人把几张红的蓝的钞票摸走,“找到了!”
薄屿这才慢悠悠出了一声:“拿了他的,我的该还给我了吧?”
阿义:“……我去,你!”
阿闵:“啥?”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对吧?”薄屿对阿闵伸了伸掌心,“赶紧还我。”
几人刚还一口一个“哥”亲切喊,猛然垮了脸:“不是,哥,你不是说给我们……”
“我说什么了?”薄屿淡淡看一眼都快哭出来的阿闵,“他说的又不是我说的,我不认识他。”
阿闵几人面面相觑。
没耐心了,薄屿拿起了气球摊上,阿义扔下的那把小手枪。
没想到还是仿真的触感,老板不知是不是搞来的废弃枪。支设计成了气球枪的机关,还是专门按照仿真制造的。
落在他掌心里,重量也陌生又熟悉。
沉甸甸的。
薄屿稍微打量一二,然后用枪口对准了阿闵的额头,磕了磕矮出他很多的那一团小红毛。
“快点?”
气球摊老板见到这乱糟糟的一幕,看起了他们笑话:“靓仔,带几个弟弟来打气球啊?”
“这片的小孩子都野的很,贪玩,我一看就知道,这几个成天学都不上的在这儿晃悠。”
“要不你带着弟弟们试试?打到最中间的红色气球,咱们有最高奖品哦!奖励人民币400块……”
嘭——
老板的话音才落。
五颜六色之中唯一最红色的那一抹应声爆开。
准到不行。
“……”
弹珠似的子弹,正是从薄屿手里的小手枪射出去的。
清脆的一声,枪口都在发烫。
阿闵的额头渗出了冷汗,眼球向上转,不知是被这猝不及防的枪声震颤吓到,还是畏惧男人这居高临下、清峻又凛冽的气势。
哆哆嗦嗦又出了声:“不是……哥,你给我了啊,你这样有意思吗……”
薄屿明明白白把“我觉得很有意思”几个大字,摆在了一张俊气又清冷的脸上:“你不还我的话,也可以,等等我就去报个警——你敲诈我,讹我钱怎么算呢?”
阿闵:“你怎么出尔反尔啊……”
砰——
又是一枪。
枪口震颤,再次传来了气球的爆炸声。
薄屿淡淡看着已经是一脸白色的红毛小孩儿:“或者我让阿义带着我,亲自去你爸妈的店里去要?我听阿义他爸说了,你家是做什么建材店的?你爸妈平时揍你吗?嗯?”
“给给给,给你给你……!!”阿闵一股脑的,把口袋里那皱皱巴巴一把钱,全部掏了出来。
“我还你还不行吗!”
薄屿的枪仍挨在小红毛的脑袋,下巴示意了阿义:“他的呢。”
“哈?!”
“——他偷他爸的钱,有他爸治,你在这儿跟他收保护费,有警察来治,这个道理不会不懂吧?”薄屿说,“你这个年纪,正好够拘留了,少管所还没去过吧?里面有挨枪子儿的,不用我在这教训你。”
“你你你去过啊你?”
阿闵的同伴忍无可忍:“……你、你是他什么人啊你?”
“草,刚才不是还说不熟!”
阿义忙不迭:“他是我哥!我哥!我不是说了吗!不信嘛?你们快点儿还我钱!!妈的!”
“你也别‘妈的’、‘妈的’了,”薄屿听着烦躁,晃他了眼,“你要真有种,就拿起你那破弹弓打他们,刚打我不是挺有本事的?”
“……”阿义闭嘴。
阿闵一伙人骂骂咧咧跑了,扭头过来对薄屿和阿义竖中指:“给我等着!……朱从义!!尤其是你!”
阿义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悻悻看了薄屿一眼:“我可不会跟你道谢或者道歉啊……谁让你偷看!”
见这小屁孩儿又要跑,薄屿淡声:“你现在过去,他们肯定在巷子口等着堵你。”
阿义反应了一下,挺惊喜:“……咋了哥?你这意思是真要罩着我了?”
薄屿点过了遍零碎的几张钱。
想了想,这好像是他的人生中,头一次,全身上
下只剩这几张屈指可数的钞票的时刻。
卖掉他那些衣服、尾戒时从店里出来,他还特意数了遍,就这四十四块五毛钱。
所有银行卡都被冻结,无从计数。
遥遥听见了巷子口的叫嚣,抬头又看到了从逼仄的楼宇之间盘旋而过的振翅飞鸟。
数清楚还有多少活命的本钱之后,他的心情,也跟着莫名明朗了不少。
收回了钱包,薄屿抬眸,“缺十块没还我。”
阿义:“?”
薄屿抬起下巴,示意他手里阿闵还回来的那沓,唇角虚虚扬起了笑,“得你来补给我吧?”
“……”
也就半包烟的事儿。
阿义没再磨叽,爽快地把一张汗津津的十块纸钞,拍给了薄屿:“行了!给你给你!算我对不起你——行吧?”
薄屿:“你喜欢玩枪?”
动唇之际,他又略有些艰难,从喉中挤出了那两字,“射击。”
阿义很神气:“对啊,怎么了?没听过把?是啊我家里穷,学不起,怎么了你这也看不起我嘛……”
“——喜欢的话,”薄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冷嘲热讽,“那你下次应该多偷一点出来,学这个可不便宜。”
阿义震惊:“……”
啥玩意啊这人?
薄屿打掉了的那两枪,正好十块,他顺手把阿义给他的那张,付给了气球摊的老板。老板这下也不敢多留他了。
四百块的奖金都给他赢走。
“不是,哥!这是我的钱,我还有用呢……”阿义心想他可真是个铁公鸡。
老板让薄屿拿出手机,准备兑现奖金,阿义的眼睛都看馋了:“这个也是我带你来……”
薄屿瞥他:“我赢的。”
深城的傍晚,要来的早一些。
灼灼烈日掉入玫瑰色的云彩后头,荡起了一圈圈彩色的涟漪,有了细微阵阵的风,都不那么令人燥热了。
这次轮到了阿义跟在薄屿屁股后头,不紧不慢走出一段:“如你所见!我偷钱,是因为我爸不同意我玩射击……报班又特贵,我、我就打打气球过瘾嘛。”
“我一提起来他就揍我……他是个好爸爸,我被欺负了,他也会给我出头,但他就是老揍我,一言不合,喝醉酒,打输了麻将都是。”
“本来我都不想读高中了,我就想赢点钱了,好好去学学。”
“我妈不要我了,要是她在,肯定能答应……”
阿义絮絮叨叨,死死盯着面前脊背直挺挺的男人。
他高挑的身形轮廓,被夕阳拉出一道颀长的影子。
“你说这些,”
俩人从夜市穿梭而过,薄屿这才嗓音冷淡地回应了他:“关我什么事。”
“是不关你什么事,”阿义鼓起了勇气,“我就是想问问,能不能,你再跟我回去,再帮我打一枪?
“奖金咱们一人一半!我掏钱请你打!”
男人站定了步子,眉眼懒懒的。
阿义见他停了,眼睛亮了,扬高嗓门:“我去!你刚才打阿闵的那两枪又装逼又厉害的!真的!”
“……行不行啊?哥?”
“求你了!”
“或者,明天?明天再来?明天这个老板还在的!你替我赢一节课的钱,或者实在不行你当我师傅啊……”
薄屿终于牵了牵嘴角,冷笑。
“滚一边去。”
阿义完全不介意被骂,“行不行?”
“不行。”
“为什么?你那么厉害。”
“我没兴趣。”
阿义泄了气:“好嘛……也行,那既然咱们真的做邻居了,你见到我爸了,能不能别告诉你今天看到……”
“你别想,”薄屿还是一脸幸灾乐祸,“等回去了我就告诉他。”
“……”
“你挨揍的时候,我会打开窗户听你哭的。”
“我草,你是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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