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雨竹
周淮律坐在沙发上,他打开抽屉,把离婚协议书放好,却忽然看见抽屉里,一个黑色丝绒盒,它在这里,显得很突兀。
周淮律蹙眉,对这个盒子,既熟悉又陌生。
他手指微微颤抖,拿起盒子,打开的瞬间,就像打开了记忆宝盒,忽然想到了三年前。
他们刚领证的那天晚上,他处理完工作去洗漱,回到房间时,她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床后边,那时候的江枝,穿着红色的喜庆睡衣,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左边的酒窝。
她笑了一天了,从早上出门就这样。
但是笑还不够,她从床上起身,走上来对着他撒娇道:“老公,你也穿这种红色的,今天领证的日子,要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周淮律低头看了眼那个红色的真丝睡衣。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艳丽的颜色,犹豫几秒还是说:“你穿就好了。”她穿的好看。
比她老是穿白色衣服好看。
“穿嘛。”
那是她少有的,那种诉求:“就这一次,以后不买了。”
他当时是穿了,后来她又献宝似得,拿出来对戒的首饰盒,道:“你都没时间和我一起选婚戒,但是我自己去买了,从今天开始我们领了证就是夫妻,夫妻嘛,当然要有对戒啦。”
他记得他当时只想睡觉。
于是就顺手把盒子拿起来放在床头柜,道:“好,先睡觉吧。”
直到他躺下了,却发现她还站在原地。
当时她就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低着头,刚才的酒窝已经消失,她轻声道:“好。”
然后她就躺在床边。
他第二天起来已经全然忘记了,直到现在。
这是他看到它的第二次,却忽然很难受,因为当时不懂,现在才明白,原来那天晚上她站在床边当时的眼神,是他那晚看着她走远时的感受。
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失落和难过。
周淮律心里的那块石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当时没有记起来要戴,现在他手指有些颤抖,从盒子里抽出这枚戒指,套上了自己的无名指。
他记忆里,她从未问过他的圈口或者量过。
包括这枚戒指,都是献宝似的给惊喜。
但是圈口却如此合适,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着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和观察。
看着戒指套上无名指的那一刻。
他才明白这段婚姻里,他真的忽略她许多许多。
——你不知道离婚那段时间她哭了多久吧,她在我家哭了整整四天,瘦成了皮骨头,那时候你在哪里?你关心她了吗?你在出差,你整天只有工作,怎么了,周家要破产了吗?
——你从来没看过她为你掉眼泪的样子,所以你以为她不会掉眼泪。因为她懂事不提要求,你就以为她没要求,你是不是以为,这段婚姻,给她一个名分就行了?
——其实离婚是对的,你们根本不合适,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其实今天兰双说得对。
她的生活,七年的过去,他都没有真正的,去做到一个男朋友和丈夫该有的关心和关注。
他们谈恋爱四年,结婚也是顺理成章,他以为这就是他们都想要的结果。却没明白,婚姻是他身为男人最基本的责任,也没想过,她真正要的是什么。
但是她从不会主动说她要什么,她乖巧,听话,懂事,在他埋头工作的时候,她都在周围,无时无刻,比如他揉揉眼睛,两分钟后,他的桌子上会有咖啡和茶,为什么会有两种?
他现在才明白,因为她不知道他喜欢哪个,她尽可能,尽所能去把所有给他。
但是现在,她连那个新闻都不想告诉他。
他清楚知道的,那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想再提起了。
周淮律捂着自己的脸,他忽然就明白了一句话
——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句话带来的感受,是如针扎的窒息。
而那些不起眼的瞬间,是他忽略她的每分每秒。
手机在这时候亮起,是许特助发来的消息。
但是他却没点开,只因为目光停在了屏保上。
屏保是她的自拍,他起初并不知道知道这个屏保被换了,还是那天下车去找裴子舒拿资料的时候,裴子舒说了句:“你的屏保好可爱。”他顺势低头去看,他才看见自己的屏保被换了。
屏幕是她的自拍比了个C。
他当时低着头看手机,看到她的杰作,忽然就笑了。
但是他现在才看见,她比着的C里是低头工作的他。
他拿起手机,拇指的指腹,抚摸着屏保里在笑的女孩儿。这瞬间,他的心空荡荡,莫名其妙,忽然有点鼻酸,也是在这时候,他脸色微顿,忽然就想起了兰双的话。
——你知道她多在意你去接裴子舒吗,那两张照片她反复看反复看,她问我,为什么你对她就那么温柔,为什么对她就会那么温柔的笑。
周淮律沉默许久,他心里一顿,忽然就明白了,拿起手机跑下楼。
这次,他不想让误会堆积。
只是当走到门口被风一吹的时候。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很可笑。
为什么?
因为他急匆匆想去解开这个误会。
他问自己,难道解开,她就会回来吗?
她又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才离开。
第27章 “你不用费心去找医生,也不需要向我道歉。”
兰双今天第五次翻白眼。
她坐在沙发上, 看着在外面院子喂鱼的周淮律。他只穿着简单的长袖T恤和棉麻裤,袖口挽起,露出劲瘦的小臂,冷风徐徐, 他坐在池塘边把鱼饲料大把大把的丢进鱼塘里。
“再让他这么喂下去, 鱼塘的鱼都要撑死了。”兰双语气不善, 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正在沏茶的兰濯风, 撇撇嘴道:“三哥, 他住在你这里四天了, 你说他现在是不是赖上你了?”
已经三天了。这是第四天。
上次是江枝住在她家里, 哭了四天, 现在是周淮律住在兰濯风的家里,喂了四天的鱼。
兰濯风端起茶喝了口, 深邃眸子微动, 心知肚明却没有搭腔。
与此同时, 门口有身影走进来,周淮律又想进来抓鱼饲料。兰双抓起抱枕,摆在明面上的阴阳怪气道:“四天了,整整四天了,周淮律,你怎么只喂鱼, 不去忙工作了?”
周淮律脚步顿住。
兰濯风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兰双,他眼神向来不怒自威,兰双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三哥那双眼。她哼了声,满肚子酸言酸语又不敢说。
周淮律哪里还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向来梳的发亮的背头,现在也是随便往后一捋,他稍显颓废,连兰濯风递来的茶也不愿意喝。
兰双放下抱枕起身,满肚子坏水,故意说道:“不听你们这对老男人胡扯,我去给枝枝打视频。”
果然,周淮律听完这句话,身形微动,正如兰双的意,她窃喜离开。
兰濯风自然也看出周淮律的意乱,他将茶递到他面前,道:“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周淮律如实道:“我不知道,我连家都不想回去。”
“你不是不想,你是不敢。”
兰濯风的话撕开他心房的那道线,直接砸在他的心脏上。
他在这不想和不敢的一念之间。
仿佛懂了他为何逃避。
家里全是江枝的气息,厕所里有她常用的洗发水沐浴露,走廊里有她买的挂画,后面的花园全是她种的花,空中花园到处都是她养的花。
她曾经炫耀,拉着他上去顶楼,献宝似的道:“老公,你看我养的花,漂亮吗?”
但是前两天他去顶楼看。
那些花如他们的婚姻那样,早已枯萎。
他以为自己是不想回去,不想去面对没有江枝的家。
但是根本原因不在于他想不想,而是他就算想,也没办法让江枝出现,所以他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是不敢。
他根本不敢面对自己没办法操控的事情。
就像不敢去面对,也不敢去接受这个家里已经没有江枝的事实。
“是了。”
周淮律承认道:“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像找不到方向的人,迷茫在这场婚姻里。在那天晚上停下脚步后,那份冲动就像是被浇了水的柴火,再难以点燃,或许当人对某件事有了畏惧和畏缩的念头起,就难以再点燃自信。
“其实这段婚姻的失败,是因为你从开始就不珍惜,也没摆正好自己的位置,”兰濯风犹豫片刻,还是不得不说出他所在的角度,看到的问题:“你连你自己是谁,都没搞清楚。”
“你要问清楚自己现在想要什么,你才能去做什么。”
许久后,周淮律才从这句话里悟出点什么。
婚姻里,他是丈夫,却置身事外对妻子不管不顾,失败的原因,往往不是那个眼神,那个误会,而是长年累月的不懂珍惜,而离婚后他才幡然醒悟,但是身份早已发生变化。
所以他迷失在这段关系里,看不清摸不透。
你要问清楚自己现在想要什么,你才能去做什么。
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江枝,他想要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