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婚日记 第4章

作者:应雨竹 标签: 现代言情

  她亲眼看见周淮律进入人群,亲耳听见他和那群人说:“以后不要跟着她。”

  裴子舒站在周淮律的身后,垂长的乌黑头发,搭配着白色的连衣裙,楚楚可怜的摸样,像是躲在爱人怀抱里需要呵护保护的小孩。

  学生时期,总是有那么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出现,在人生里,添些愚蠢的回忆。

  “我们跟我们的,周少爷和裴家小姐是什么关系,这么护着她?”

  他们在笑:“难不成周少爷也喜欢裴大小姐?”

  周淮律看着面前站着的那群男人,像鹤立鸡群。

  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说话间,怡然自得。

  风吹过他的短碎发,他轻描淡写的应了句:“喜欢。”

  喜欢——

  江枝的画笔掉落在地上,那天,她暗恋画本里的周淮律,变成一头穿着制服的猪。

  此后,那本画本里,再无他。

  从那天开始,裴子舒和周淮律基本上下学都在一起。

  他有了喜欢的人,在这场暗恋战争里,她江枝成了输家。

  直到毕业,江枝也没能从单向失恋中走出来。

  再次得到消息时,是裴子舒出国,而送她出国的人,是周淮律。

  大一的时候,江枝留在A大。

  当看见裴子舒的朋友圈有和外国男友的亲吻照时,她忽然意识到,周淮律失恋了——

  那是人生中,她做过为数不多但却很疯狂的一件事。

  她凌晨坐飞往美国的飞机,出现在周淮律面前时,她正挂断被爷爷骂的电话。

  那是个秋天,他身穿西服,白色衬衫扎进西裤里,那碎盖已经变成了稍显成熟的上扬碎发,长身而立在别墅门口,长腿影子覆盖住蹲地的江枝身上。

  她仰起头,巴掌大的脸庞被路灯映照,很勇敢的说:“我喜欢你。”

  他单手插兜,居高临下的,道:“江爷爷给我打了电话,你这样做,很危险。”

  江枝站起来,发丝被风吹散,她伸出手,尽管风大也很冷,却还是保持淑女样子,将秀发挽在耳后,轻声道:“周淮律,我喜欢你。”

  周淮律沉默几秒,那几秒里,是属于江枝的惊天动地,终于他在这场暗恋里给了回应。

  是面无表情,是无甚所谓,简单的一个字:“哦。”

  后来,在江爷爷异国他乡不安全的请求下,周淮律收留了江枝。

  此后,在周淮律的留学期间,她经常去美国。

  她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裴子舒,就像这人从未出现过。她记得亲他的那晚,是她终于把齐肩短发留长至腰间,穿着白色连衣裙,喝了酒,踮起脚尖的那一刻。

  她清楚看见他眼底那抹,看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他没有拒绝,片刻后,伸出手摸她留的垂直长发。

  那是裴子舒整个高中时期爱留的长发。

  就连白裙,都是裴子舒高中生涯爱穿的。

  在他眼里,她是谁,他又把她,当做谁呢?

  江枝不想问、不敢问。

  因为她认为是她乘虚而入,这是她偷走的,属于裴子舒的温柔时光。

  -

  “她回来了?”

  江枝抱着腿蜷缩在沙发上,柔软垂长的头发耷拉在腰间,她整个人脑子里只有一道声音,那就是反复地、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她要回来?”

  “为什么她要在婚礼前回来?”

  裴子舒就像是她心里的一道疤,它无声无息,钉在那里。

  在她出国的这段时间里,她偶尔会忽略掉这道疤痕,但疤痕始终是疤痕,消不去,散不去。

  她心中清楚,裴子舒回来是她的自由,但是她真的难以接受她忽然回来的消息。

  她可以在婚礼结束后回来。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要在举办婚礼前回来?

  江枝捂着脸,任由炙热呼吸喷洒在手心里。她阻止自己往深处想,她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周淮律是不是还没忘记裴子舒,又或者说,他有没有打从心底里接纳她。

  毕竟这场婚事,是周老爷子做主的,让他选择,他大抵不会选她。

  虽然江远修那天对周家守孝的事情颇有微词,她觉得不礼貌。

  但如今她冷不丁的想,如果婚礼早举办完了,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胡思乱想。

  毕竟要举办婚礼的时候,周老爷子去世了,她规规矩矩守孝三年,终于等到要举办婚礼,可以光明正大成为周淮律的妻子,昭告天下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时,裴子舒出现了。

  是不是代表着,又会出什么差错?

  客厅倏地亮了起来,亮到晃人眼。

  窝在沙发角落的江枝从膝盖处抬起头来,看向开灯的始作俑者。

  深夜归家的周淮律,带着明显酒气。

  黑色衬衫搭配黑色高定西服,长身而立在玄关处,深邃眸光看向客厅的女人。他应该是应酬去了,旁人不懂,但妻子江枝了解他不甚酒力,喝了少许酒就会眼眶通红。

  他捏了捏疲倦的眉心,没有等佣人给他换鞋。

  而是长腿稍后撤,踩住鞋跟,动作流畅穿上拖鞋。

  灯光下,清晰可见江枝脸庞上有眼泪的痕迹。也能清楚看见她的样子很颓废,头顶的发丝被手拨弄地有些乱,可他却没有询问,没有关心,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了。

  是十年如一日的淡然和无所谓。

  是那种明知你心情不好,却依旧选择忽视的夫妻生活。

  也是她自己执拗的选择。

  但此刻她很想站起来,问他:“周淮律,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泪吗?”

  可话到嘴边,却又想起这段婚姻的前提,是她的心愿,并非他。

  于是那句质问,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老公,你喝酒了?”

  他嗯了声,往里走,踩着步伐上楼梯。

  见他离去,她立刻从沙发上起身,追着他的步伐,纤细笔直的长腿靠在楼梯的木制栏杆处,头往上扬起,红彤彤的双眸里是他寡淡的背影。

  -

  她就站在原地,十分钟后,江枝踩上楼梯去了卧室。

  推门而入,果不其然,他喝了酒后的反应就是胃痛。

  西服还没换,修长长腿踩地,上半身在床上,背部靠在床头软包处,双眸紧闭眉头蹙起,手指不轻不重的按压着胃部,这是他常年来胃不舒服后的习惯。

  生意场上,酒是用来促和交谈的,不卖张三面子,也要卖李四面子。

  尽管没人灌酒,他总不能先拿乔。意思喝两杯,是给大家面子,也是给大家行个方便。

  江枝纤细修长的双手端着樱桃木色的托盘,她走上前,轻声道:“我给你熬了醒酒汤,还有胃药。”她说完,便将托盘放在床头柜,然后拿起胃药,轻轻的放进周淮律的嘴里。

  随后坐在床边,将周淮律的头靠在自己肩膀处,倒了些温水给他送服药物,夫妻三年,她早就私下学了不少按摩手法,在他喝酒后,帮他揉捏腹部和胃部缓解酒后的不适。

  周淮律就待在她的怀里,此刻,他们像极了恩爱的夫妻。

  待按摩了十分钟后,她轻声道:“我给你喂醒酒汤。”

  说完她端起醒酒药,想要喂给他喝。

  却被周淮律接过,伴随着他那句低沉的嗓音响起:“我自己来。”

  他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放在托盘处,拿起枕头靠在背部,没有继续依赖在她的肩膀处,江枝看着空荡荡的手,眼眸微颤,轻轻的抿了抿唇。

  她的指甲嵌入掌心里留下了月牙弯发红的痕迹。

  挣扎好久后,她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他面前,主动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我今天听兰双说,裴子舒回来了,你知道吗?”

  昏暗的卧室内,只有他的呼吸声。

  开关就在她抬手处,她却不敢打开,怕看见他闪烁的目光,也怕看见他眼神里那不为人知的神情。在这场等待回答的倒计时里,她的心思是热血沸腾的,说不上是心还是胃,一阵又一阵的热浪翻涌而过,怕听到那句肯定的回答。

  可他没有任何的回应,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但是江枝想,他应该是知道的。

  毕竟那天晚上,裴子舒的电话,或许就是通知他,她回来了。尽管他没接,但是裴子舒会想尽办法告诉他。

  因为这才是裴子舒,让别人难受,是她的为人守则之一。

  这不是她对裴子舒的偏见,而是周淮律和她结婚的事情,裴子舒知道,却又在半夜给已婚人夫打来电话,江枝不敢去细想其中的用意。

  又像在那场暗恋里,当听到周淮律亲口承认喜欢后的第二天,裴子舒就特意把这个事情告诉她。

  她记得那天,裴子舒带着几个姐妹,将她团团围住,居高临下,高高在上道:“江枝,你拿什么和我争?又拿什么和我比?”

  是耀武扬威、是炫耀、是胜利者在呐喊百年好合的口号。

  而她则只能勉强维持体面不掉眼泪、不再画他,是她最后的骄傲。

  如今,裴子舒忽然回国了。

  江枝握住周淮律的手,垂眸看去,骨节分明的无名指上没有婚戒的痕迹,她抚摸着他的手,像害怕,像担忧,害怕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夺走。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周淮律忽然睁开了双眼。

  她以为他睡着了,下瞬,听见他说——

第4章 “你会和我离婚吗?”

  “明天要去祖宅,早点睡吧。”

  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原来为这次的对话画上的句号,是不容再问,不容她再深究。

  明明他没睡着,也听见她问的问题,但是关于裴子舒他就是不愿提起,不愿回应,这是不在意,还是自始至终,她没从他的心里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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