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婚日记 第6章

作者:应雨竹 标签: 现代言情

  就听见他言简意赅道:“周家不允许离婚,我不会成为第一个。”

  她听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回答

  ——他不会和她离婚。

  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回答,分不清到底是喉咙里残留的黄酒甜,还是他的这句话导致的,总之,她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雀跃的心思显而易见。就因为他的这句话,把刚才在周家发生以及裴子舒出现带来的不开心全都短暂的抛在脑后。

  嘴角的笑意一直持续到回家。

  下了车,初秋的风缓缓吹过,喝了酒是最忌风吹,江枝挽着周淮律的手,头隐隐有些痛,不过她没怎么在意,边往里走边双眼亮晶晶道:“今天下午,你留在家里陪我选伴手礼、还有敬酒服好不好?婚纱的话我上次去试了,感觉没我喜欢的,不过双儿说如果我要找国外的设计师,她可以去找熟人,在婚礼前给我赶制出我喜欢的,下个月就先给我寄版型和布料,让我选一款,你——”

  江枝话说到一半,看向周淮律,却发现他虽然和她并肩而行,但空出来的另只手却拿着手机,停留在看手机文档上,她轻轻的晃了晃挽着他的手臂,似撒娇:“老公,你有没有听我讲呀?”

  周淮律侧眸看了她一眼,儒雅低谦,道:“抱歉。”

  抱歉二字,是在告诉她,她刚才说的那么多,他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她瞄了眼文件,大抵知道他看的这个项目是什么,是关于前不久提议收购非遗文化街的。他有心打算去内地发展,但是这个只是计划书,并不是已经在开展的项目。

  刚才说了那么多,他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她敛眸,原本的好心情忽然就被打散了些,但却没表现出来,只是依旧耐心告诉他,为何她会如此着急:“婚礼只剩下三个月了,你出差一趟,我们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确定下来。”

  “还有啊,婚礼场地的现场版图,昨天设计师才送来了几个,让我们选,你今天就空出来,先不要忙公司的事情,陪我把婚礼要用到的东西过一遍,好不好?”

  她在讲话的间隙,他们继续往前走,从大门走到别墅区,还有小段的花园距离,刚才的话说出去后,他也没把手机收起来,反倒在这个功夫,还有人发来不少消息,手机嗡嗡嗡的响动。

  见他依旧拿着手机低头处理公事,她的心里瞬间有些沉闷。

  这种沉闷,不是裴子舒的出现那样带来的失去感,也不是去周家被旁敲侧击看不起的失落感。而是她这辈子最在意、最在乎的事情,被他如此忽视从而导致的沉闷。

  他可以不爱她,也可以没接纳她,但是婚礼是她和他在外人看来的爱情结晶,也是她幻想、期待已久、更是这场爱情七年长跑的完美终点,她不想一生就一次的婚礼,因为自己害怕惹他生气,从而草率决定细节。

  婚礼,他不能、也不应该敷衍。

  这是她在这段感情里的底线。

  思及此,江枝倏地停下脚步,香槟色高跟鞋踩在最后一节台阶上。因为她挽着周淮律,停下脚步的时候,把周淮律也带停下来。

  忽然的停顿,让周淮律终于舍得从手机上收回注意力。

  他回眸,江枝踩在低他一节的楼梯,巴掌大的脸庞抬起来,那双眼带着执拗道:“今天空出时间来,选一下婚礼要用到的东西,好么?”

  她只是重复最后的要求,甚至都不问他刚刚有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何须问呢?答案很明显,他根本没听。

  周淮律似淡然的风,也似深沉的海,琢磨不透,只听他道:“婚礼喜好你决定就好,随你。”

  随你?

  她无比重视的婚礼,他就一句简单的随你。

  “可是,”

  江枝抿了抿唇,轻声道:“婚礼又不是买菜,怎么能只随我。”

  对婚礼敷衍,就像是没胃口的时候去市场买菜那样,挑挑拣拣随便应付的三餐。

  弄到最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江枝不想她的婚礼被看客议论,被香山澳的人当成是笑话。

  她想到这万人看客里,还有裴子舒,她就心里发酸,鼻子发酸眼眶发红,少有的、情绪外露的时刻,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她居然大着胆子不怕他生气,和他据理力争,道:“公司的事情值得上心,难道我们的婚礼就不值得上心吗?”

  这句话说出口,她心里尽管后悔,也不敢显露出来。

  好在,他并没有任何的不耐,不知为何,他今日好似很有耐心。又像是看见她红彤彤的眼睛,不好再与她起争执,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随后踩下台阶。

  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肩膀,西服的扣子被他解开,露出黑色衬衫,纽扣在阳光下透着闪,身上只简单搭配只理查德的经典表,却通身贵气,慵懒里呈现出了old money的优雅。

  他靠着栏杆,一锤定音,道:“你钟意嘅,我都钟意。”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如果他们两情相悦,他这句话,就是丈夫对妻子的宠溺,可他不爱她,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还是要忙。还是不愿意陪她在这里选婚礼要用的东西。

  一阵风吹来,太阳躲开,树荫蔽日,她是很忽然的,瞬间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像很粗壮的麻绳忽然开了个细细缺口,麻绳的毛刺令她心里难受,她道:“好。我来选。”

  她终究还是妥协,是七年的单向爱情长跑,亦是十年的爱而不得,令她没有任何底气和权利在这段感情里再忤逆他,谁让她,自作自受呢?

  他面色恢复平静,似乎是能懂她还有后半句,只见她忽然站直了,双眼微颤,说出未完的话:“但是你今天,还是要在家里陪我,至少,陪我彩排一遍婚礼。”

  没人会彩排婚礼,无非就是出场、读誓词、最后说句我愿意。

  可江枝想要,因为她想看看,在婚礼彩排的时候,他的眼里是写了什么样的心事。

  是抗拒、还是平静、亦或是厌恶、还是真的接纳。

  他应该是还有心想要拒绝,薄唇轻启,那凉薄的话被她先堵在嘴巴里。

  只见借着黄酒的微醺,执起他的双手,踮起脚尖凑上前,侧脸亲了他的嘴角,随后退半步,用很轻很轻的语气,道:* “能让我感受到,你也是想要举办这场婚礼的吗?”

  这是婚姻中的不平等,亦是她几年来的生活。

  他还是靠在栏杆处,没说话,只是眉眼依旧温润,是默许,很平静的默许。风吹起他西服衣摆,她伸出手,从口袋里拿走他的手机。

  手机被她误触点亮,屏保依旧是她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设置的合照。她拿着手机自拍,眨眼搞怪,手比了个C,而C的画面里是垂眸敲电脑的他。

  他没换掉,或许都没注意到屏保被换了。

  江枝放在包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酒真是个好东西。

  她居然敢、居然敢这样和他说话,敢要求他陪她彩排,敢在这段感情里,要求他做些什么。

  或许是她今天有些不同,也或许是她红着眼眶,又或许是她不依不饶,他真的留下来,也愿意配合她彩排婚礼。

  别墅后院是一个小型的花园,设有喷泉和圆形拱门。前不久,兰双的外婆安妮来做客,就带了很多玫瑰花的花种放下去种植,现在已经冒了不少花蕊出来。

  江枝今天穿的刚好是白裙子,裙摆到脚踝,她穿着香槟色的高跟鞋,走到了后花园,摘了几朵红色玫瑰花,之后用爱马仕的丝巾绑住当捧花,垂长的头发被她挽起了一半,另一半垂落在腰间。

  后花园四面开阔,此刻已经是三点多,午后阳光正灿烂,佣人们正在厨房打点今夜的晚餐。

  无人在这里逛。

  这片天地,独属于他们。

  江枝抬脚缓缓朝前走,手捧着鲜花,鹅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视前方,看向站在拱形门下,长身而立的男人。

  拱门下,红色花海里,周淮律已经脱去灰色西服外套,黑色衬衫扎在服帖的西裤里,宽肩窄腰,长腿踩地,简单无任何修饰的背头。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她往前走。

  这个场景,她幻想过很多次,在脑海里,在梦里,在国外陪着他的那段时间里,在婚后的三年里,她无数次幻想自己穿着婚纱,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慢慢靠近他的这个画面。

  她缓慢的走近他,一步一脚印,步步都是回忆,她任凤吹起她的头发,她始终目光温柔坚定。就像这几年来,她很清楚,她要嫁给他,要和爱的人厮守终生。

  只是为什么,越往前走,她的心里就越沉重?

  越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动和喜悦?

  直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轩昂的背影,她犹豫片刻,然后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梦里、幻想里、期待里的周淮律转过身,那张绝美脸庞上,深邃眸子里,是带着笑意,带着不可察觉的温柔、以及深埋在眼里却又能看的出来,为这份感情感慨的感动、恻隐、红着眼眶。

  可是现实里,是他转身,一如既往的平静,她看向他眼眸,如此大胆的窥探,却探不出任何的思绪,分辨不出,他开心与否、感慨与否。

  她宁愿他深邃眼里是波涛是汹涌的海水,将她吞没,也不愿是一滩平静无任何波澜的死海,在这场婚姻里,平静到仿佛是个看客。

  那双眼睛带来的是冷静,如冰冷海水浇灭她的热情。

  她倏地哽咽了,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她往前走时,会没有喜悦和激动。

  因为她明明知道这场婚礼,或者新娘,并非他心中所想。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在脑海里,把这场婚礼的场景演练千万遍。

  就像她问他,“你会和我离婚吗?”

  他回答:“周家不允许离婚,我不会成为第一个。”

  她明明知道他回答的是周家不允许,不是他不会。

  却还是自欺欺人骗自己,哄自己开心,认为是他不会。

  他们,都在各自的执念里活着。

  她对他的爱是执念,他听家里人的安排,守规矩是执念。

  她自嘲的笑了笑,借着发酸发苦的黄酒升上来的酒劲,壮着胆,歪着头,真心实意的问了句:“周淮律,你想和我结婚吗?”

  她从未问过他这个问题。

  可今天,她却问出了,这么多年,想问的问题。

  是真心实意、再也力不从心,无法自欺欺人的现实问题。

第6章 “淮律,你要的茶。”

  “周淮律,你想和我结婚吗?”

  周淮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江枝认为,在生活里,他似乎被框柱了,这个框是周家定的,他从小被限制言行举止,从小就被教育培养该如何成为优秀的接班人,所以他手段雷历,行事果断,似乎从不会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停留,因为不值得。

  比如他不会费心思去思考这句话她究竟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只会在项目里深思熟虑。所以几乎是她刚问完,他很官方,很片面的应了句:“当然。”

  当然。他甚至都不好奇她为什么这么问。

  她自嘲笑笑,是了,说什么想不想的,都快结婚了。

  何必问呢,还是何苦问呢?

  难不成他会在这时候说“我不想”又或者说些什么吗,周家规矩条框里,是不允许离婚,他在这种规矩和条框里生活了半辈子,总不会在这时候任自我洒脱。

  而她更不应该的是,在裴子舒出现的这几天里患得患失。

  “排练完了,”他随手摘了朵倾斜的玫瑰花,将玫瑰花插入她半挽起的头发里,是温柔的手法,难得的浪漫,随后便是残酷的铺垫:“借花献佛,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抱歉。”

  他绕过她离去,江枝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花海里,这些玫瑰大部分还是花蕊,没盛开,而她头上的,是绽放的最美的,最妖艳的。

  乌黑发亮的发丝上,一抹红。

  她伸出纤细的手,轻轻的抚摸它。

  他出差这么久,已经堆积了不少国内的工作,何况周家家大业大,不管大事小事都是慢慢过渡接手,他光是签当日的文件,就能占用整个上午的时间,更何况这个上午,他们还去了祖宅。

  他不是第一天这样专注事业,她仔细想想,好像也犯不着继续去追究他的失陪。

上一篇:暖栀

下一篇:返回列表